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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給大家聊點電視台不讓播的:「極狠,抓住就是個死。」 | 北洋奇譚006

【北洋奇譚】是魔宙的歷史非虛構欄目
由老金講述近代中國的真實故事,或奇趣話題
從而達到娛樂和長見識的目的



有人留言叫我金爺爺,金叔叔。這種給臉的尊稱我接受,但不要因為這個你就認為我年過半百了。




可以很裝逼地告訴你,這種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勢,容易造成判斷錯位。




心理學上,這叫「沉錨效應」:第一印象會變成沉入海底的鐵錨,把一個人的思維固定住,導致盲目、偏見。




這種盲目,會讓人錯過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就像我以前看歷史片,總覺得假,不是裡頭的事兒講的假,而是桌子板凳和人的言談舉止假。




看得多了,終於看見幾部覺得不假的。其中最好的,是《海上花》。這片子講的是清末上海英租界一所高級妓院里的故事,拍出了當時妓女生活的真切面貌,有生活的質感。




阿城說,電影場景是質感,人物就是在不同的有質感的環境下活動來活動去。除了大件,需要用無數小零碎件鋪排出密度,鋪排出人物日常性格。




能把歷史場景拍出質感,是高手。



太爺爺的《北洋夜行記》里,總會提到一些當時的洋玩意,像花露水、留聲機、啤酒、可樂,他還講過幾次吃西餐的經歷。




卻總有人瞪大眼睛問:「那時候這麼潮?」




就是這麼潮。



這些東西,清末都能買的著。當時的上海、天津和廣州,有不少洋行,就是賣這些洋貨的。




北京東四四條衚衕口,有個洋式老建築,叫「恆昌瑞記」,門口雕刻了一副對聯:鏡里人是一是二,笛中意至妙至神。橫批「光起萬物」。




這是個照相館,也賣洋貨。




東四四條恆昌瑞記。




太爺爺當時

吃西餐,也不成問題,去西直門外萬牲園(動物園)里的暢觀樓就行。




西餐按份賣,一份裡頭有麵包、菜湯、炸魚、白煮雞、雞蛋糕,最後上果盤和咖啡。


 




暢觀樓是北京最早的番菜館,建於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專供慈禧去頤和園途中休憩,樓正門有慈禧賜名匾額。暢觀樓的廚師是外國人,做出的西餐原汁原味,一份二元。



清末民國,西式等於現代化。從思想、科技到物質生活,中國人都著意向西方看齊,求新求變。




最先接觸西方思潮的洋務官員、新派知識分子,以及留洋歸來的學生,也是推廣西式生活的主力。




然而,這些人終歸上流階層,對大眾的影響隔了一層。穿什麼吃什麼,玩什麼樂什麼,買個傢具,做個髮型,日常生活的現代化,大眾看的往往是潮流。



今天的人看明星,看網紅,當年的上海人,看的是妓女——一群引領現代生活潮流的先鋒女子。






電影《海上花》里展現了晚清 

「長三」堂子里的

日常,比較帥的那個男的,是梁朝偉。





特定地域+行業精英的身份組合,是上海名妓成為第一代摩登女性的必要條件,缺一不可。




為啥在上海?因為上海開埠早,租界地廣人多,西化風氣重,中國政府又管不著。




到清代,開妓院變成了非法營生。朝廷的執行力雖不咋地,掃黃打非下依舊繁榮娼盛。但說到底,幹這一行終歸是觸犯禁令。




順治時,兩次裁革京城教坊「女樂」。康熙間,再次重申禁令,取消了有千年歷史的官妓制。






官妓,是供官吏娛樂的公家妓女,有政府編製。發端於春秋時齊國宰相管仲設置的「女閭」,隋唐設立教坊,廣納藝人。到了明代,官妓隸屬教坊司「樂籍」,多為俘虜、罪犯或其家屬。圖為電影《綉春刀》劇照,錦衣衛威脅犯罪官員,要把他的女兒送入教坊司。




還嚴打私人開窯子,極狠,抓住就是個死。




康熙十九年,《大清律例》定:「夥眾開窯,誘取婦人子女,為首照光棍例斬決,為從發黑龍江等處給披甲人為奴。」




逛窯子同樣犯法。文武官員嫖娼、吃花酒,打六十大棍,皮條客減半。對八旗子弟管得更嚴,輕者上枷一月,受鞭杖之苦;重者,直接革職加流放。




到了光緒三十一年(1905),妓業禁令才放開,徵收花捐,只抓私娼。




把妓院開到租界,從業風險就大大減輕。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對妓院實行收稅管理制度,並不橫加干涉,反而以優惠條件吸引這些納稅大戶,相互競爭。




到了同治十年(1871),公共租界共有妓院444家,妓女1575人;法租界有妓院250家,妓女2600人。




光緒二年(1876),公共租界公布《妓院老鴇和妓女要遵守的規章制度》,規定妓院開業要登記,妓女要定期進行性病檢查。




租界的寬容風氣可見一斑。




在這裡,女子拋頭露面不再是禁忌。妓女出於業務需要,更是要每天在菜館、酒肆、茶館、戲園裡進進出出,成為一時焦點。




出現在這些公眾場合的基本是高等妓女,跟在大街上拉客的野雞之流相比,她們的業務範圍和服務水平都高出一大截,收費也屬上層。


 




清末上海名妓里有個「四大金剛」,指的是林黛玉、陸蘭芬、金小寶、張書玉。因這四位名妓每天都去上海最大的公園報到,佔據園內「安塏第」樓的門首,成為一景。《遊戲報》給了她們這個綽號,廣為流傳。四人中,林黛玉善於談論,陸蘭芬擅長唱崑曲,金小寶擅長丹青,張書玉善於修飾,各有優長之處。




最高等的妓院,有個文雅的名兒,「書寓」。早期的書寓規矩甚嚴,妓女要想掛牌,需從小接受曲藝訓練,能說書唱曲而工弦索,還得通過一年一度的資格考試。她們是有文化的女子,被尊稱為「先生」、「校書」,可以賣藝不賣身。







能以才情娛人,是高等妓女的門檻。




清光緒末年,書寓藝妓的業務能力普遍退步,與次一等的長三沒了分別。不說崑曲,能唱京劇就了不得。




名妓作為這一行里的精英,多來自書寓、長三一級,是能夠在書場表演的女藝人。


 




石印畫《更唱迭和》,出自吳友如的《海上百艷圖》,細緻地展現了高等妓女在書場中的表演情形。書場正中架一小台,台中設一個大餐台。台上置蓋碗茶,正面、兩旁皆可坐表演的女子。台下是茶座或者煙榻。




書場有日場、夜場之分,從午後一點到六點,或從晚間七點到十一點。




在書場里,名妓相當於人形點唱機。場中的台柱子上懸著些空白名牌,先是鑼鼓開場,名妓們一起亮亮嗓子。客人看中某妓,就高呼書場的侍者,把名牌取來,寫上點誰唱哪一齣戲。




花一元錢,點一首曲子,能從侍者那兒拿到一方小紙,叫「花標」,寫著妓女的花名和住址。




點完曲目後,隨身侍奉名妓的娘姨就去客人身邊,點煙倒茶。




高等妓女齊聚書場,同台演出,任憑客人點戲,稱為「群芳會唱」,也叫「會書」。同台競技,很考驗名妓們的演唱水平。




《老上海三十年見聞錄》里,記載了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間的一次「會書」盛事。


 



石印畫《女書場》,出自《申江勝景圖》,可見名妓在書場中表演時的盛況,座無虛席,熱鬧非凡。圖左下角還有一高懸的路燈,是上海現代開化的象徵。




農曆六月,時值盛夏。當晚暴雨如注,也澆不滅聽眾們的興緻。四馬路(今福州路)榮華富貴樓里坐的是滿滿當當,都沖著老闆邀請的幾位曲藝高超的女「校書」而來。




一晚上,聽眾點了二百多齣戲,「四大金剛」之一的林黛玉最叫座,被點四十五齣。她的梆子調抑揚頓挫,婉轉生情,被贊為「老斫輪手」,就是技藝精湛的演唱者。




在書場里點戲,是嫖客結識名妓的一條路子。因為高等妓院有規矩,生客不能直接上門。想要認識某名妓,還可借與她相熟的朋友之名,叫她出局。




妓女出局,也叫「出堂差」。嫖客得事先填好局票,差人送到妓院里,留待端午、中秋、春節時分期算賬。


 



清末民初,上海的酒館戲園子備有專人給各個妓院送「局票」,收取一定的跑腿費用。為防止妓院亂收費,工部局規定,高等妓女每次出局收取三塊錢,次一級的妓女收兩塊。故「長三」、「么(yao)二(ni)」成了高等、中等妓女的代稱。




接到局票,妓女們就由侍女跟著(未婚的叫阿姐,已婚的叫娘姨),坐上轎子、馬車前去赴約,還未破處的清倌人則跨坐在龜公肩頭趕場子。




龜奴肩頭鋪條白巾,馱著雛妓滿街跑,雛妓坐不穩,就抱著龜奴的頭。當時,有段子說:

「小先生夜夜摸龜頭。」




小先生指的是

雛妓。後來,不只

雛妓,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也都坐這種人頭轎子。


 



上海馬路上,一個龜公肩負著雛妓。從光緒末年起,公共租界開始對妓院徵收轎子稅,為了省錢,還是處女之身的清倌人在出堂差時,就不再坐轎,改由龜奴肩扛。1905年的一首七言詩,描繪了一個頗尷尬的場景:「龜背難當代用肩,時髦出局力能掮。虛心昨夜經期到,點滴留心褲後前。」




叫局,是嫖客的一種炫富手段。名妓樣貌美、身價高,在圈子裡又是頭面人物。有她們伴遊,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賺足了面子。




清末民初,西洋近代石印印刷術傳入中國,新式石版畫風行。在《點石齋畫報》、《申江勝景圖》、《海上遊戲圖說》中,常見名妓與恩客一同玩樂的場景。





圖名《張氏味蒓園打彈子》。打彈子,就是打撞球,十四世紀起源於西歐,是上流社會愛玩的高雅運動。清末傳入中國,只在廣州、上海、天津等大城市的私營娛樂場所能見到。




打撞球這項體育運動,直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都算小眾。看圖中的高等妓女,一百多年前打得就挺像模像樣。注意她的手部動作,是那麼回事兒。




開設彈子房的張氏味蒓園,簡稱張園,是上海最大的公共花園(今南京西路地鐵站附近),從清光緒十一年(1885)起免費對外開放。




這座「海上第一名園」里吃喝玩樂一應俱全。除了彈子房,還有拋球場、書場,茶樓、影樓、飯館,表演馬戲雜技等,是當時的上海新天地。




清光緒十一年(1903),張園裡還舉辦了中國第一場騎腳踏車大賽。


 



關於中國有自行車一事,最早見於1868年的《上海新報》。本圖題為《婦女亦乘腳踏車之敏捷》,登載於《圖畫日報》,配文稱:「自腳踏車風行滬地,初唯一二矯健男子取其便捷,互相乘坐,近則閨閣中人,亦有酷喜乘此者。每當那個馬路人跡略稀之地,時有女郎三五,試車飛行,燕掠鶯梢,釵飛鬢顫,頗堪入畫」。 




新式交通工具的引入,也改變了名妓出堂差時的慣例。




最早名妓們出門都坐四抬轎子,有男僕手提燈籠相隨,燈上赫然寫著「公務正堂」——一個本用於官員出行的官話。




到了清咸豐五年(1855),西洋敞篷馬車出現在上海,速度快,式樣又別緻,滬上人耳目一新。「洋場大路,齊平如掌」,租界里的市政建設跟上,坐馬車兜風的習氣很快流行開。




得風氣之先的高等妓女們,也紛紛換乘馬車,陪客人風馳電掣,從妓院彙集的四馬路出發,一路向東跑到外灘,再從南京路上兜個圈子回來。




靜安寺一帶的柳蔭大道上,一到下午五六點,也是馬車接馬車,列入「滬江名勝」。




從封閉的轎子換到了敞篷馬車,名妓們招搖過市,出盡風頭,艷麗的身姿被道旁行人看得真切,廣告效果極好。






石印畫《車中鬥口》,出自《點石齋畫報》。一場馬車追尾事件,讓兩位妓女在大街上高聲詈罵, 「啟櫻口、攘皓臂,粉汗淋漓」,互不相讓。圍觀的看客則在一旁拍手吶喊,路上一時喧鬧沸然。 




西洋人的生活習慣和休閑方式,已經融入了上海名妓的日常生活。而下面這幅石印畫《別饒風味》,更是具有強烈的現代意味。


 



《別饒風味》,來自吳友如的《海上百艷圖》。這組石印版畫只圍繞一個主題:上海高等妓女的衣食住行。隨便一翻,就能看到縫紉機、望遠鏡、嬰兒車,非常洋氣!




此畫是一群名妓在番菜館子里吃大餐,中西合璧。




餐廳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高背藤椅、歐式三角圓茶几(又叫「百靈台」),西式長餐桌蓋著檯布,左邊還有一個壁爐。細看,上面擺著一架西式座鐘,天花板上則高懸著一盞八爪形玻璃吊燈。




聚會中的名妓面容清秀,有江南女子的婉約之美。額前蓋著一條又短又齊的劉海,是當時最新潮的髮型。她們穿得也很講究,件件刺繡精緻,還不撞衫。




顯然,這群女子並不是頭回來,她們舉止自如,很優雅。左邊,一位正用刀叉熟練地切菜,另一位舉著高腳玻璃杯,聊天氛圍很輕鬆。




吃西餐,不稀奇。這幅圖更深一層的「別饒風味」之處在於,沒有一個男性。





石印畫《四馬路一品香吃大餐》,出自《海上快樂圖》。四馬路上的一品香是上海最早出現的番菜館之一,是上海西化的重要象徵。兩幅圖一比,構圖、背景非常接近。




來個對比,就看出不同了。




這張圖裡,名妓們去番菜館,是為了陪客戶出堂差。而前面一張,是私下聚會,小姐妹們之間聯絡聯絡感情,就像現在的女孩們下班後約著去吃飯逛街一樣。公共場合的社交活動在名妓這兒也是常態。




再看一幅,更有趣味。


 



狹邪小說《九尾龜》木刻插畫,題名《番菜館赴約會伶人》。與前面兩幅構圖、背景無甚差別,關鍵區別是和誰一起吃飯。





猜你看到這兒,滿腦袋問號。




和上一幅圖有差別么?都是跟男性吃飯啊。




告訴你:有差別,而且非常大。這得從圖的出處說起。




狹邪小說《九尾龜》,是以上海名妓胡寶玉為原型的一部艷情小說。




胡寶玉名氣極大,跟紅頂商人胡雪岩、海上畫派代表胡公壽,並稱為上海「三胡」。




她極富交際手腕,業務能力出眾,然而有一點頗為人詬病——姘戲子。


 



電影《海上花》劇照。羽田美智子飾演的紅倌人沈小紅跟梁朝偉飾演的恩客解釋姘戲子的誤會。




妓女要用自己的錢去補貼戲子,嫖客們就該不答應了,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不能容忍。




《番菜館赴約會伶人》圖

,胡寶玉和自己相好的

伶人約會,說明什麼?




對這位上海名妓而言,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陪完客戶,大可以去找愛人。用現在的話來說,職業不影響她自由戀愛。




上海的名妓們在進階,自古以來,與名妓沾邊的另一類角色——文人,也在十里洋場中進階,由舊式文人一躍為媒體報人,捧起名妓來就更得心應手。




這幫洋場才子都是歡場老手,諸如創辦《循環日報》的王韜,寫《海上花列傳》的韓邦慶,寫《春江花史》、刊印《海上品艷百花圖》的鄒弢等等。




其中尤為值得一提的是李伯元。






李伯元(1867——1906),清末文人。他最為人熟知的一面,是創作了清末譴責小說的代表作《官場現形記》,以嬉笑怒罵之筆諷刺官場黑幕。他不太為人知道的一面,是流連於聲色風月場,捧名妓不遺餘力,清末上海名妓 「四大金剛」即由李伯元評定。




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落魄文人李伯元跑到上海討生活,發現了辦報這條生財之道。




先是《遊戲報》,四年後,又開辦《海上繁華報》。兩報專門追蹤報道妓女伶優的八卦新聞,屬於難登大雅之堂的小報,倒是很受市民讀者歡迎。




名妓自帶流量,李伯元在那時候就懂得這個道理。




在辦《遊戲報》之初,他就有了一個極具創新意識的想法——民主投票選「花榜」。


 




電影《一步之遙》中,舒淇飾演的末代格格被選為 「花國大總統」,這個頭銜歷史上真有。1917年,《新世界報》搞了一次規模最大的選 「花榜」活動,上榜的妓女獲封 「花國大總統」、「花國副總統」和 「花務總理」 。




發刊時,李伯元化名遊戲主人,發了一份《告白》,聲明:





本報每年出花榜四次,本年夏季准在六月出榜。諸君選色征歌,如有所遇,投函保薦,將生平事實、姓氏里居,詳細開明,以便來公選舉。




遊戲主人謹啟。




「花榜」本不是個新鮮事兒,明嘉靖隆慶年間,就有一波名流聚在一起,「創蓮台仙會,品藻諸姬」。



而李伯元的玩法,新就新在他把文人騷客圈子裡的雅事,往大了搞,發酵成為一個大眾娛樂事件。




邀請大家來函舉薦,公之於眾,還實時更新投票情況。顯得公正又透明,參與度非常高。




第一次選舉因為投票的人太多,延期了一個月。




看客們一路追著結果,報紙一下銷量就好了。




第二年,李伯元又放了個大招。「花榜」選舉結束後,發了個預告,要把狀元、探花、榜眼的照片刊登在《遊戲報》的頭版。





此為《遊戲報》上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戊戌花榜榜眼麗娟的小照,附一首七言律詩:「姑讓林家奪狀頭,名花風格亦無儔。天然愛好天然秀,不作人間第二流。艷姿易惹閨中妒,小影持來獨自歡。我有一言君記取,歸家休與細君看」。意思是:我雖屈居第二,依然是一流美人。買報人拿了照片,回家可別給老婆發現。




本來民眾只知道上榜者的名字,來這麼一出,更要買報紙,看看名花們都長什麼樣了。




幾天後,《遊戲報》追加一條快訊:





本報定期附出名花小影,原擬黏貼報端底,以本館出報過多,連夜黏貼不及,特交售報人手,每報一張取價七文,如欲此照,加錢二十三文。






來不及粘貼名花小照的《遊戲報》,會在頭版上預留位置,寫著:「小照有遺漏者,望持此報到本館購補。」這張沒貼的照片,是戊戌花榜的狀元林絳雪。花名極美,想看照片?乖乖掏錢。




加個照片,賣價翻到四倍。還搞限量,每位名花一萬張。




這操作手法,服氣么?




《遊戲報》上的名花小照,全由耀華影樓拍攝。




清道光二十年(1844),朝廷大員耆英拍了中國人的第一張照片。此後,照相機留下了越來越多中國人的身影。




名妓們也是照相術的嘗鮮者,並逐漸成了照相館的大客戶群。




耀華影樓是上海當時最知名的照相館之一,水平過硬,開了兩家店。為延攬顧客,打出拍名妓半價的廣告,生意極好。




照片,是名妓自我宣傳的一大法寶。從一個個花名,到一個個眉目清晰可供人欣賞的美人,只需在鏡頭前擺個造型。




精挑細選的照片沖洗出來,懸掛在照相館內,或被製成明信片、印在香煙牌出售,或被分送給天南海北的恩客,名妓的名氣自然越發響亮。





晚晴上海名妓王月仙,身穿西洋服飾,頭戴西式禮帽。這種打扮生活中不太常見,是專為照相做的造型。包括她左胳膊夾著的那本書,也暗示著才貌兼備的品性。照片布景中的花邊窗帘和高背座椅也很西式。





在小報、照片的宣傳下,上海名妓成了中國最早的一批媒體明星。她們吃什麼、用什麼,都是噱頭。




對良家女子而言,妓女、妓院,都是閃現著神秘色彩的辭彙。




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遊戲報》上登載了一則女嫖客的故事,《游青樓妓女待承歡》。




這嫖客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她跟著孝順兒子從北邊來到上海,一心想見識下上海的青樓長什麼樣。




孝順兒子就包了個高等妓院,找了位女校書忙前忙後伺候家母。還把自己的老婆小妾都帶進去,開眼界。




這一頓飯,老太太吃的是相當高興。隨手就把頭上的金耳挖拔下來,送了女校書。隨侍的大姐、娘姨每人打賞四塊錢。




論地位,這老太太自然是《紅樓夢》里的賈母,不過進了妓院,倒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新鮮。




也不怪老夫人好奇,高等妓院裝修得都很講究,流行用西式傢具、壁紙、電燈等。


 



清末高等妓女房間的一個角落。牆上掛著陽曆,以及房間主人的放大照片。無帳幔的西式卧床與三面包圍的傳統中式睡床差別明顯。床頭櫃旁邊,是一個梳妝台,上有一面玻璃圓鏡。




狹邪小說《海上繁華夢》(1898年)里,開列了一張名妓從洋行採買「外國家生」的購物清單,從客廳到卧室再到浴室,都煥然一新。




花費總計五百二十六元四角五分,而名妓出一趟堂差不過三元。




高檔貨就是貴!都買了點啥?




小說里用的洋涇浜英語,得加點注釋。





一張四潑玲跑托姆沙發——spring-bottom sofa——彈簧沙發床


一隻疊來新退勃——dressing table——梳妝台


一隻狄玲退勃而——dinning table——餐桌


一隻華頭魯勃——wardrobe——衣櫃


兩隻開痕西鐵欠挨——cane chair——藤椅


一面六根掰拉司——looking glass——穿衣鏡


一隻華庶司退痕特——washstand——洗臉台


一隻辨新脫勃——bathing tub——浴缸


六把欠愛——chair——椅子


兩對梯怕哀——teapoy——茶几




名氣就是影響力。滬上市民的吃、穿、住、行都追在名妓身後。




名氣,也給了名妓參與社會公共議題的機會。作為行業翹楚,她們想給從業者們謀些福利。




集資修築「群花義冢」,是名妓們承擔社會責任的一次嘗試。


 



石版畫《滬濱百影:新百花冢》,出自1909年的《圖畫日報》。「群花義冢」修好後很快荒廢, 「四大金剛」之一的金小寶想再修一個「新百花冢」。畫中,坐在馬車上的女子就是金小寶,她正向身邊的男子說明,哪裡適合修築墓園。




為促銷報紙,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李伯元又搞了個大事情,發表《捐建義冢叢談》,提議由 「四大金剛」中的林黛玉牽頭,仿效《紅樓夢》里林妹妹的葬花之舉,為死無葬身之所的窮苦妓女籌集善款,修建一處公墓。




之後,《遊戲報》成了報道這項慈善活動的公共論壇。




 「四大金剛」在《遊戲報》上隔空喊話,討論如何籌款、選地修墓。期間還爆出了林黛玉的貪污醜聞,最終改由金小寶主持大局。歷時八個月,才在上海西南郊的龍華塔附近,修好了一片佔地兩畝的墓園。




十四年後,上海名妓們再次就行業問題發聲。


 



祝如椿是清光緒丁酉年(1897)《遊戲報》選出的花榜狀元。這張她身著男裝的照片,出自1913年的上海名妓照片集《海上驚鴻影》。




1912年5月,名妓祝如椿發起成立「青樓進化團」,找同行幫襯,演劇籌錢,想開辦一所專門招收妓女的學校。




 演劇募金小啟寫到:





「共和國體,階級蠲除,同人發起青樓進化團,聯絡同儕,普施教育,作從良之預備,為藝妓之模型。」




演劇籌得一千多元,學校也如願辦了起來,然而只半年,就宣告解散。




曇花一現的「青樓進化團」為女學界所不容。1912年7月的《婦女時報》上,有文章稱妓女是 「人道之蟊賊,會社之蠹蟲」,不忿與之並肩。 




上海都督陳其美也認為妓女開學堂,「於學校神聖名詞,不無有褻」。




「萬惡淫為首」,這是當時人的普遍看法:妓女,跟骯髒的身體、墮落的色慾分不開,這種行業原罪,任憑她們再怎麼求上進都洗不白。




袁子才曾說:偽名儒不如真名妓。在很多時候,這話一點不假。




如今回過頭去看這群女子,大可放下道德和意識形態評判,老實承認:上海名妓就是時尚先鋒。


 



電影《海上花》參演的女明星眾多,都是美人。劇照里的李嘉欣,哪怕著一身素裝,也是美艷不可方物。


 


參考文獻:


《上海?愛:名妓、知識分子與娛樂文化(1850-1910)》,(美)葉凱蒂,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危險的愉悅:20世紀上海的娼妓問題與現代性》,(美)賀蕭,江蘇人民出版社


《上海妓女:19-20世紀中國的賣淫與性》,(法)安克強,上海古籍出版社


《舊上海娼妓秘史》,孫國群,河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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