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期1150鄭啟凡澄沙之味

澄沙之味

文/鄭啟凡

在那個櫻花盛開的時候，銅鑼燒的香味吸引來了德江的目光。她老了，斑爬上了皺紋滿布的面龐，微紅並微微翹起的手叩響了「銅鑼之春」的窗戶。

「這是我畢生的夢想，」她用緩慢而沉重的語調說著。「可以么？」

德江有一套做豆沙的功夫。「做豆沙的時候，我聽著豆子在像我敘說他們的故事，所以接下來我便也要好好地款待他們。你看它們大老遠地同田地趕來，豈不是應該認真些么？」

你看她整日整日望著櫻花和太陽，咧著嘴笑著，是不是有點神經質的樣子？然而她自製的紅豆沙卻那樣香糯，在人人緊繃麻木的心中緩緩流淌著，帶給所有人澄澈的夢。她的豆沙餡使得這銅鑼燒店聲名遠揚。直到秋天楓葉飄落的某天起，突然地，人少了許多。

即使她是麻風病人這件事好像從來都沒有說出，或許店長千太郎和經常來到的若菜也早就知道了。

流言的速度越過了銅鑼燒的香甜，卑微的利爪向四周散去。

從那一天起，她在沒有出現過。

「銅鑼之春」關門了。好小好小。

他們說，「我們也想生活在明媚的世間。」明媚的世間，相比德江靜謐的幽居，在他們似乎悵惘，而其實卻一點不勝。充斥著排斥與歧視的世間，還有什麼明媚可言呢？

從春天的紅豆餡，到夏天的少女，到秋天的凋零，到冬天生命無聲無息的消逝。再一次，在靜謐的櫻花林中下，一棵櫻花樹自由地生長。

我們每個人都有故事，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了去看，去聽。德江的故事在於她的終守病痛，千太郎的故事在於他的顛沛流離，若菜的故事在於她和母親的形同陌路。我們希望能夠風光四濺地一枝獨秀，而他們則只不過想要一點點平凡的生活。當遇到彼此正確的同樣的人時，就彷彿是金絲雀終於歸去了林子里。在這三個人之間，一個孤女從未得到父親的關愛，一個獄中喪母的男人被迫屈居別人的牢籠，一個身患疾病的老人受盡歧視。他們有一種堅強的韌性拉攏著使他們靠近，也在受傷的心靈中找到了良方。他們明媚地去看待生活，就像德江的「紅豆，加油」。

這才是明媚的世間，這才是真正的澄沙之味。所以我們都有自己生存的意義。

「銅鑼燒，美味的銅鑼燒。」「老闆，我要十個。」

本期編輯：周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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