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唯一的「狀元科學家」是誰？

「Long, long ago」，糧食與雜草生長在一起，藥材與百花相伴而開。吃瓜群眾們顯然傻傻分不清，哪些植物吃了管飽，哪些吃了能治病。於是便有了「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但最後還是死在斷腸草「毒 」下的傳說。

神農嘗百草圖（網路圖）

你是否一直很好奇，古人的植物學知識究竟從何處來呢？

在我們今天要說的這位「學霸」及其研究成果出現之前，中國人對植物的研究基本都附屬於「本草學」 （注一）。古籍中，每描述一種植物，必言其藥效、食性。那些暫時用途不明的植物們，連在典籍中則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他就是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的狀元，河南固始人吳其濬（jùn） （注二）。吳其濬字瀹（yuè）齋、季深，號哲甫、吉蘭，先後出任過滇、湘、閩、晉巡撫以及雲貴、湖廣總督。

雖然吳其濬的職業是「封疆大吏」這等的高級公務員，不過他的事業卻是搞科研，主要研究的便是植物學。他是我國唯一的「狀元科學家」。

吳其濬畫像(大河報)

「三好學生」遇難題

公元1789年，河南固始縣赫赫有名的官宦吳家弄璋之喜。有清一代，河南唯一的狀元吳其濬出生了。他五歲發矇，敏而好學，走的是「學而優則仕」的陽關大道。

吳家不僅是名門望族，還是貨真價實的書香門第。其外祖父，其父，其兄等皆為進士出身。吳其濬也遺傳了熱愛學習的優點，小小年紀便博古通今，是當時遠近聞名的「三好學生」。

一天，正在吳家造訪的客人見庭院里奇花異草广植其間，特別是盆栽的仙人掌，比別處更顯得磊落瑰奇，一時興起便問吳其濬道：「世間草木皆應時開花，為何獨此物例外？」。自詡飽讀詩書的吳其濬，卻無法從自己熟悉的「四書五經」中找到答案，憋紅了臉也回答不出來。

「儒者以一物不識為恥」。這次尷尬的經歷，很可能就是之後吳其濬對植物學產生濃厚興趣的原因之一。

「狀元郎」丁憂寫書

嘉慶二十二年（1817）會試，28歲的吳其濬為殿試一甲第一名，也就是所謂的「狀元」。1820年，吳其濬赴任廣東鄉試正考官。期間購柑橘樹苗千株，送回河南老家進行栽培試驗，後便創造了柑橘樹的「泥封保溫過冬法」沿用至今。

1821年，吳其濬的父親去世，他按舊禮數回鄉「丁憂」。 守孝的第二年，吳其濬決定置地建園，創建了中國近現代意義上第一個以科學研究為主要目的的植物園。他在裡面「堤上種桃八百株，栽柳三千株」, 「半藏農具半藏書」,「亦種奇花亦種菜」並取名為「東墅」。

在吳其濬丁父憂期間，大兄吳其彥、母親許氏也先後病逝。故他在家鄉共丁憂了八年，這八年他便在「東墅」潛心於植物學研究。他不但親自種樹植草，還「順便」 實地考察了家鄉附近的豫南以及大別山區域內的各種植物，並且對它們進行了繪畫和著錄。

吳其濬的《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和《植物名實圖考》兩書究竟何時開始寫作，雖然學術界尚存爭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植物學的研究是從「東墅」植物園時期便已經開始。

《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其實是作者對收集整理的植物古文獻、資料進行的彙編，也可以看做是《植物名實圖考》的初稿。全書分22卷，收錄植物788種，分為穀類、蔬類、山草、隰（xí）草、蔓草、芳草、水草、石草、毒草、果類、木類等11類。每種植物都按條羅列，並且註明了出處。凡是打算讀《植物名實圖考》的人，用它作為參考，更能推究根源，深入了解。

《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封面（網路圖）

比《本草綱目》收錄的植物品種還多

道光十二年（1832年），吳其濬出任湖北學政，相當於現在的教育廳長。從那時起，他就開始了自己「宦跡半天下」，行19省的傳奇生活。吳其濬後來雖然成為了是日理萬機的「封疆大吏」，但終其一生都沒忘「初心」，將自己的業餘時間全部用在了對各地植物的考察研究之上。

《植物名實圖考》收錄植物1714種，附圖1805幅，分為谷、蔬、山草、隰草、石草、水草、蔓草、芳草、毒草、群芳、果、木12類。它比《本草綱目》收錄的植物品種數量還多了500餘種，因此被認為是集中國植物學之大成的著作。

《植物名實圖考》（網路圖）

《植物名實圖考》都是圖文對照，一物一圖。除少部分採用前人書籍中的原圖外，絕大多數是對景寫生而成，即便是現在看來也堪稱精美。學界普遍認為，這些圖畫是由吳其濬聘請的插畫師，或是其幕僚中善畫者繪製。同時，而書中的植物學知識也大多來自於作者「目睹手記，蓋實錄矣」，即親自觀察、研究並且記錄下來的情況。

比如在卷一，穀類「蜀黍」中，「雩婁農（作者謙稱）曰：吾嘗雨後夜行，有聲出於田間，如裂帛，驚聽久之與人曰，此蜀秫拔節聲也，久旱而澍則禾驟長，一夜幾逾尺……」

這段話的意思是描述，吳其濬自己對「蜀黍」這種植物的親身觀察情況。「蜀黍」現在網路語暗指「怪叔叔」，在古代沒有這一說，大致是指禾本科高粱屬一類的植物。

怪「蜀黍」在書中長這樣哦（網路圖）

吳其濬說自己曾經在夜行時，突然聽見從旁邊的田地里發出的怪聲。這種聲音就如同有人在撕扯絲織品，絲織品破裂而產生的那種響動。自己驚訝地站在田邊聽了很久，發覺那其實就是「蜀黍」生長過程中發出的聲音。乾旱一段時間的這種植物，一旦遇到豐沛的雨水，一夜之間便能長高超過一尺。

類似這些談及吳其濬進行科學實踐或是觀察的記載，在《植物名實圖考》還有許多，均以「雩婁農曰」或是「按」出現。那麼，他的觀察結論是否正確呢？

據南京農業大學研究植物電信號的專家介紹，聲音是由振動而發出的。不少人表示在足夠安靜的環境中能夠聽到秸稈長大的聲音，其實是植物生長拔節過程中的振動所致。由此可見，吳其濬的觀察細緻，記錄準確。

而對於年少時曾經令自己頗為尷尬的仙人掌，吳其濬也進行了深入的考察和研究，並將其收錄於《植物名實圖考》卷十五隰草一類中。「東觀案圖作平慮草，按此即今仙人掌，人呼老鴉舌……」並且還特意提及道光皇帝「出此草示臣」讓他觀察研究仙人掌，「以補《群芳譜》所未備」的事情。「生葉成簇，新綠深齒，綴於掌邊……此草頃在禁籞，忽開花，色如芙蓉，大若月季，禁中皆稱仙人掌上玉芙蓉雲。」

《植物名實圖考》中仙人掌的圖片（網路圖）

原本山川，極命草木

吳其濬還特別注重實地考察並獲取第一手資料，常親自栽培、品嘗植物原株。在《植物名實圖考》有「雩婁農曰」或是「按」的130多種植物裡面，他進行種植實驗後著錄的植物有8種；向老百姓請教詢問過的有9種；采視過的植物15種。

而吳其濬親自到野外考察過的植物則多達上百種，並且都詳細記錄了進行田野考察的具體地點、環境等情況。比如說，在江西當官期間他到野外考察了24種植物；在雲南則有16種；廣東有8種等等。

1846年，白天或忙政務於衙署或研植物于山林，晚上又伏案記錄寫作的吳其濬病了。他自知時日無多，為了完成終生為之嘔心瀝血的植物學著作，吳其濬在山西巡撫任上請求辭職。然而，上天並沒有留給「乞病歸」的他太多時間，在回老家的途中吳其濬病逝。

然而，此時吳其濬的植物學著作尚未刊印。臨死前，吳其濬將遺稿給了他的後任山西巡撫陸應谷。陸應谷看過書稿後，很快便將《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和《植物名實圖考》刊刻成書。並評論說「先生於是區區者，且決疑糾誤，毫髮不假……讀者由此以窺先生之學之全、與政之善……僅目為炎黃功臣，則猶淺矣。」

位於河南省固始縣城的吳其濬墓地近景（河南中醫學院網站）

明清之前，植物學知識主要見於歷代本草學著作、農學、園藝及疏菜等著作中。吳其濬的《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和《植物名實圖考》的出現，正標誌著我國植物學向科學研究的方向發展，因此他的這兩本書在中國植物學史上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原本山川，極命草木。」狀元、學政、巡撫、總督的名頭於吳其濬都遠不及植物學家更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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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注一：本草學是中醫藥學的起源。早期的中藥主要是植物性藥物，因此稱「本草」，有關這方面的書籍稱為本草書。

注二：吳其濬有一堂兄名吳其浚，因「濬」字常被簡化作「浚」，後人多將其人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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