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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人的新陳代謝,每隔七年就會替換掉所有的細胞

因為剛下過雨,所以空氣十分清新。小灃走在一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林蔭小道上,迷茫地看著四周如夢如幻的美景。小灃一邊遲疑地向小路深處走去,一邊在心裡疑惑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就在小灃在夢境般的美景中逐漸迷失時,一個彷彿來自天外的熟悉聲音讓他突然掉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之中。

「啊……」驚叫著醒來的小灃,出了滿頭的汗。他喘著粗氣,擦拭著額頭的冷汗,慢慢平靜下來後,他發現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夢而已。

稍微放鬆後,小灃重新躺到枕頭上,他閉上眼睛,想要再睡一會兒,但周圍異樣的氛圍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小灃坐起身來,環顧四周,陌生的床單、陌生的牆壁、陌生的傢具,還有……小灃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竟是一絲不掛,而身旁躺著一個陌生的女孩竟也是赤身裸體。

女孩趴在枕頭上,睡得很香,微卷的金色長髮散落在她光滑的背上。女孩的臉被頭髮遮著,看不清楚樣子。

小灃慢慢探出手撥開女孩臉上的髮絲,想要看清楚女孩長什麼樣子,就在小灃的手快要碰到女孩的臉時,女孩忽然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小灃,繼續熟睡。

輕手輕腳地下床,小灃把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褲撿起,鑽到了衛生間里穿上。穿戴整齊的小灃坐在馬桶上,回想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昨天清晨,小灃下了飛機後,到酒店放了行李,就一個人在米蘭的大街小巷隨意逛逛。逛到晚上的時候,他進了一家酒吧。義大利太浪漫,人們太熱情,小灃依稀記得他昨晚和一個彪形大漢拼酒,大家狂歡著看他們倆一口氣喝完了16杯龍舌蘭,大漢當場嘔吐,之後的事情便沒了記憶。

小灃使勁拍拍因為宿醉而疼痛的腦袋,再怎麼使勁地回想,都始終只能想起零星的畫面:接吻、銀器和隻言片語。

看著眼前的情景,身為一個成年人大概也能猜到昨晚發生了什麼。小灃心裡暗暗有些後悔,正當他不知道該如何出去面對女孩時,女孩在外面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女孩問道:「你還要多久?我想要方便一下。」

小灃忙裝模作樣地按下了抽水馬桶的按鈕,腳步遲疑著走出門。女孩裹著床單,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打著哈欠。看到小灃出來了,女孩很坦然地微笑著把小灃拉出來。

女孩一邊關門,一邊抱怨:「你怎麼進去那麼久,我都快憋不住了。」

小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著在房間內踱步。忽然他的目光被白色床單上的一攤紅色吸引,小灃疾步走過去,他確定那是女孩留下的血跡,原來,昨夜竟然是女孩的第一次,這個發現讓小灃的心裡更加亂了。

這時,女孩在衛生間里喊:「幫我拿一條內褲。」

小灃遲疑道:「我不知道放在哪兒。」

女孩高聲喊:「就在衣櫃左手邊的第二個抽屜里,我要粉色的那個。」

小灃打開女孩的衣櫃,按照女孩的指示,找到了內褲,小灃心不在焉地將內褲遞給女孩,自己心裡還在為床上的「證據」而煩亂。

很快,女孩便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女孩毫無顧忌地站在小灃面前換衣服,還不時地問小灃意見:「我下午要去參加一個活動,你覺得我穿這件怎麼樣?」

小灃雖然心裡驚訝女孩的坦蕩,但他表面上也是波瀾不驚,認真地給女孩的打扮出主意:「我覺得那件黑色的連衣裙好,大方高貴,不不,這一件好像有點兒不適合下午的場合穿,或許那一件不錯……」

小灃和女孩就像戀愛多年的情侶一樣,圍繞穿著、美食、旅遊等話題,侃侃而談,兩個人之間一點兒疏離感都沒有。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小灃感到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不禁想到自己這幾年來的情感道路,感覺自己就好像一隻關在籠子里的囚鳥一樣,拚命想要飛出去,卻總是無法成功。而其實打開籠子的鑰匙一直握在小灃自己手中,只是他畫地為牢,不願開鎖。

女孩推一推小灃:「嘿,發什麼呆呀?幫我吹吹頭髮吧。」

小灃接過吹風機,手指在女孩潮濕而馨香的髮絲間遊動,女孩乖巧地坐在小灃面前,低著頭,玩著手指,任憑小灃把自己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

其實,小灃發現女孩很可愛,時不時就會做出一些只有小孩子才有的小動作,小灃忍不住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隨口道:「我叫Chanel(香奈兒)。你呢?」

小灃知道這是個假名字,所以隨意調侃道:「我叫No.5(五號)。」

女孩知道小灃只是在隨意調侃,但她沒有深究,她坐到小灃身邊摟住小灃的胳膊:「所以我們的名字連起來讀就是:Chanel No.5(香奈兒五號),原來我們是天生一對。」

女孩身體上幽幽的氣味令小灃心神蕩漾,他攬住女孩的腰,荷爾蒙的氣息在房間內迅速盤旋,小灃深深地沉迷於女孩帶著薄荷味道的吻中。

他想也許是之前的自己對自己過於苛求,這一路上,他總是在追尋完美的自我、完美的情感。這一次,他不想再對自己嚴苛,他甚至想這次能不能就這麼跟隨著自己內心,讓自己放肆一次。

小灃又從昏昏沉沉中醒來,他看了看錶,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女孩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翻看著一本時尚雜誌。

女孩看到小灃醒了,便走過來,靠在小灃懷裡躺下。

「五號,睡得好嗎?你這一覺睡的時間可真夠長的。」

小灃伸伸懶腰:「睡得好舒服,感覺好久沒有這麼放心、安逸地睡一覺了。」

女孩的手指在小灃的眉眼間遊走:「是因為我的床舒服,所以你才睡得那麼踏實吧。」

小灃摟著女孩:「我覺得這可能不僅僅是床的關係。」

「來自中國的五號,你的嘴好甜啊。」

小灃坐起身來:「你以前常常會帶著陌生人回家?」

女孩一時沉默,隨即翻身下床:「你是這麼看我的嗎?」

小灃想要打圓場:「你別生氣,我只是……好奇……」

女孩說:「我怎麼會生氣,我不生氣,不過……我也沒打算滿足你的好奇心。這個問題,我不回答。」

女孩開門去了客廳,小灃為自己剛才唐突的問話感到懊惱,他想到了女孩留在床單上的血跡,又想到女孩與自己親熱時熟稔的行徑,小灃覺得這個與自己在夜晚相遇的女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解不開的謎團。

小灃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女孩已經為他泡好了咖啡。

小灃說:「我的手機沒有電了,我需要回酒店給手機充電。」

女孩有些失落地問:「你現在就要走了嗎?」

小灃猶豫再三:「或者,我可以去酒店拿了充電器再回來找你,我很快的,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面對小灃的緊張,女孩反而笑了起來。

女孩安慰似的對小灃說道:「如果你只是出於抱歉,那真的沒必要,昨晚發生的事情,你不要記在心上,大家喝醉了,你情我願的事情,不要太認真……不要有負擔,真的,我和別的女人不同,她們需要的是家庭和愛情,而我只要自由。」

小灃還想說什麼,女孩揮了揮手,說自己累了,想要回卧室躺一會兒,她讓小灃自便。看著女孩走進卧室,隨手關上卧室房門。小灃在客廳呆坐了一會兒,抽了根煙,便起身回酒店去了。

關上門小灃望著門牌上的「702」,感覺有些恍惚,他有點兒想立刻敲門,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他踟躕地走到樓下,他看到馬路對面的一間咖啡館裡,有一個男人正在對他招手,好像等了他許久似的。

小灃走進咖啡館,那個對他招手的男人,用充滿了法式口音的英語友好地問道:「你是中國人?來米蘭旅遊?剛才是找不到路了嗎?我可以幫助你。」

小灃搖搖頭:「不,我只是……嗯……」

小灃一時無法向男人解釋清楚自己為什麼在對面徘徊,他點了一杯咖啡,想要認真考慮一下他和女孩之間的事情。

在喝咖啡的時候,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灃聊天,原來他是這間咖啡館的老

板,在這裡一直經營咖啡館的生意有好幾年了。

男人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自己,小灃有意無意地聽著,他的心思還在女孩那裡。小灃一直望著女孩公寓樓的出口,試圖藉助場景回憶起昨晚最後發生的事情。

但是他始終沒有想起什麼。

在喝完第三杯咖啡後,小灃起身結賬,準備回酒店。

在酒店給手機充電的時候,小灃仰面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獃,女孩的種種神態在他腦中飛速旋轉。

小灃的手下意識地伸進口袋,但口袋裡空空如也,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和撒花的定情信物——一枚手工銀戒,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但此時,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也沒有找到那枚戒指。

小灃開始不斷地思考回憶,他意識到戒指一定是落在了女孩家裡,不知道是為了趕緊找回戒指,還是想要再見到女孩,小灃想也沒想就衝去女孩家,但任憑他怎麼使勁敲門,「702」的房門就是絲毫不動,屋子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沒有辦法之下,小灃只好再次走進咖啡館,想要守株待兔,等女孩回來。

老闆看到去而又返的小灃似乎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

老闆問道:「喝什麼?」

小灃說:「一杯水,謝謝。」

小灃捧著手上的那杯清水,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望著女孩公寓樓的大門,可是夜色漸漸暗了下來,不斷進出公寓樓的身影中,沒有一個是女孩。

「你在等人?」老闆坐到小灃對面。

小灃點點頭:「對,等人。」

老闆說:「等女人吧?」

小灃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老闆頗有經驗地說道:「只有女人才能讓男人鍥而不捨地等待,我猜你等的女人一定很漂亮,很吸引人。」

小灃不置可否:「是的,她很漂亮,不過……我等她,是因為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落在她那裡了,我要找她拿回來。」

老闆認可地點點頭:「當然,男人等待女人,總是需要一個借口的,拿東西,是個很不錯的理由。」

「看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你一定也等過某一個女人吧?是不是沒有等到?不然不會總結出這麼多經驗。」

「是啊,我也等過一個女人,而且現在還在等,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來找我,我能做的,只有一天一天地等下去。」

等待,是一件充滿絕望,但又滿是希望的事情。

有多少人等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他們在等的東西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之所以一直等,只是因為習慣了「等待」給自己帶來的生活。

一直等到夜裡十一點鐘,女孩都沒有出現在公寓樓前,「702」的窗口也是一片漆黑,沒有一點兒生氣。

咖啡館老闆提醒小灃咖啡館要關門了,小灃只好站到路邊繼續等。

老闆鎖上門之後,看著小灃還在執著地望著樓上的某一個窗口,忍不住上前勸他:「也許她今天有事,你不如明天再來找她……」

小灃不甘心地看著黑漆漆的窗口,他又上去敲門,但「702」的門背後始終是一片寂靜。

第二天一大早,小灃又早早來到了女孩家門口,但女孩卻好像是一夜未歸的樣子,任憑小灃怎麼捶門,怎麼喊叫,那道白色的大門都紋絲不動。

小灃只得再次來到咖啡館裡等女孩,老闆看到小灃出現,主動給小灃端上了一杯清水:「怎麼,她還沒有出現?」

小灃懊惱地搖搖頭:「真是奇怪,我不需要她的時候,她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身邊,而當我需要找到她時,她又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

老闆擦拭著咖啡館裡的桌椅:「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相遇的奇妙之處,正是因為一切都突如其來,才讓我們欲罷不能地沉醉在這段關係之中,因為我們無法預料到開始和結束,所以,我們的心便一直悸動。」

小灃對老闆的過去感到一絲好奇:「你等的人,她也是莫名地從你的生命中消失的嗎?」

老闆停下手裡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是啊,她突然闖入我的生命,又突然地離開,這些年的好多個夜晚,我總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被驚醒的美夢。」

小灃問:「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迷人、聰明、漂亮、神秘、可愛……」

小灃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詞語可以用來形容任何一個女人,只要你願意去讚美她們。」

老闆卻沒有笑:「不,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只有她配得上這些詞語。她是一個自由的畫家,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願被束縛。所以,我從不會以愛的名義強迫她留下來,我想,只要她玩夠了,累了,總會回到我身邊的。」

撒花也說過類似的話:「等你成熟了,我就會考慮要不要回來。」可是到那個時候,自己還能和撒花回到從前沒有分離過的時光嗎?小灃不知道,他現在也不願意想那麼長久,他只想趕緊拿回自己的戒指。

又是一個白白等待的過程,咖啡館老闆關門之後,帶著憐憫似的目光望了小灃一眼,小灃跑上樓,一遍又一遍地敲門,但就是無人響應。

不願意再枯等下去的小灃,試探性地敲開了「702」附近的房門。

小灃扮作可憐的樣子求助:「我女朋友和我鬧彆扭,她把我鎖到了門外,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從你家的陽台上爬過去向她道歉。」

鄰居是個面目猙獰的胖子,剛打開門的時候就讓小灃心虛了一半,胖子的聲音如同野獸般沙啞:「我怎麼記得我的鄰居沒有男朋友,如果有也應該是個法國人。」

小灃試圖解釋:「實際情況是這樣的,我剛來米蘭的時候和那個女孩發生了一夜情,然後……」

還沒等小灃說完,那個彪悍的胖子就猛地把門關上了。

「尊敬的女士您好,請問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陽台……」

「砰!」猛地關上的門,差點兒砸到小灃的鼻樑。

「砰!」「砰!」「砰!」「砰!」「砰!」「砰!」

被揶揄了一通的小灃,悶悶不樂地回到酒店。

他不死心,上網查找如何破門而入的辦法,準備第二天再去嘗試。

小灃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走進那扇門,那枚戒指到底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他不想丟掉戒指,不想丟掉回憶里的青春。

又是一個抑鬱難眠的夜晚。

當小灃走進咖啡館時,老闆似乎已經等待多時的樣子。

老闆熱情地招呼小灃:「今天想要喝點兒別的嗎?我給你沖杯咖啡?」

小灃垂頭喪氣地搖搖頭,頹然地趴在桌子上。

老闆關切地走到他身邊:「怎麼了?不要喪氣,總有一天,你會等到她的。」

小灃無心理會老闆,他想到今天早上自己做的蠢事,就無地自容。一大早,小灃便去買了扳手、小刀之類的工具,想要照著網路上的教程里教的辦法,來撬開女孩家的門鎖,但是門沒打開,樓梯里的警報器反倒是大聲地響了起來。

不一會兒,全副武裝的公寓保安便把小灃當作小偷團團圍住,如果不是小灃找到一位他在米蘭還算有分量的朋友作證,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怕接下來的幾天,他都要在警察局度過了。

老闆問道:「你要找的東西對你來說至關重要嗎?」

小灃點頭。

老闆又問:「那拿走你東西的那個人,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

這女孩確實讓自己稍稍動過一點兒心,小灃啞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闆好像自問自答地說道:「最近這段時間,我總是在想一件事情,我們認為我們珍惜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我們心裡想要珍惜的東西。」

「我不明白。」

「如果你真的珍惜你丟掉的那件東西,你怎麼還會輕易地把它丟了呢?有的時候,我們費盡心思想要留住的,其實早就被我們遺忘在身後了,而有些……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卻看不到。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傻?」

小灃想到了那枚戒指,是他和撒花相愛一周年紀念日時,撒花送給他的,那時撒花還親手在戒指內環刻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撒花說:「以後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戴著它,就好像我陪著你一樣。」

後來,還是散了,彼此之間不敢相互打探一點兒消息。開始的時候,小灃每天都會拿出戒指看一看,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戒指變得不再如之前那般閃亮,小灃也不再每天將它握在手裡。小灃想,到底自己是在心疼不見的戒指,還是在心疼早已被自己丟掉的往事和對於撒花的那一份情感。

後來,從咖啡館出來,小灃又回到了「702」門口,這一次他決定就在這個門口,等他個問心無愧。

那一晚,他吃了兩碗泡麵,抽了32根煙,做了9組俯卧撐、7組深蹲,用了兩包紙巾擦鞋,試圖把腳掰到頭頂失敗6次,嘗試倒立失敗3次,躺在地上閉目養神失敗4次,把打火機肢解再重組失敗1次,使盡渾身力氣試圖轉動把手失敗5次,然後天就亮了。

最後他趴在門上開始傻笑,他越笑越痴,笑著笑著就哭了,哭得沒有一點兒紳士風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一點兒都不帥氣。

他和撒花之間的那扇門早就關了,只是沒想到當年對不起撒花的是自己,到最後先丟掉回憶的,竟也是自己。

這對撒花太不公平,回憶里所有的眼淚都交織在了一起。

小灃在米蘭的簽證很快就要到期了,可是他想要找的東西,和想要等的人,依然離他萬分遙遠,讓他抓不到,摸不著。

臨走前一夜,小灃習慣性地又去了「702」,他這一次原本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在女孩家門外,和自己在米蘭的這一段經歷告個別,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上樓,走到「702」門口時,發現門竟然是虛掩的。小灃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卻發現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一點兒也不像住過人的樣子。

在屋子裡四處查看,小灃回想起前幾天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有點兒恍然隔世的感覺。他走進卧室,那張床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只是上面的床單被子都不知道去哪了,小灃走到床前,之前在這張床上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小灃注意到在褥子的正中央有一塊淡淡的暗紅色痕迹,令小灃不自覺想起來女孩之前留在床單上的紅色血跡。

正當小灃胡思亂想時,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你是誰?」

小灃回頭,一個滿頭銀髮,打扮儒雅的大約60歲的婦人,正警惕地望著他。

小灃問道:「原來住在這裡的女孩子呢?我是她朋友,我的一個東西落在這裡了,想找她拿回來。」

老婦人上下打量著小灃,然後說:「她走了,你要找什麼?她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小灃吃了一驚:「走了?去哪兒了?」

老婦人:「不知道,她總是這樣子,這麼多年了,說回來就回來,說走就走。」

老婦人抖摟著懷裡洗過的床單,走到陽台上晾曬起來。

小灃看著那潔白的床單在陽光下,不斷滴落著水滴,絲毫看不出之前女孩在上面留下的印記,乾淨得好像小灃和女孩之間發生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似的。

在老婦人的授意下,小灃在公寓里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自己的戒指。

在小灃出門時,老婦人在他身後嘀咕:「東西如果會弄丟,一定也不是特別重要……」

老婦人的話好像刀子一樣,扎在小灃心上,小灃想起那天喝醉酒時,女孩拿著小灃的戒指問:「這是什麼?」

「這是鑲在無名指上的回憶。」

「丟不掉嗎?」

「丟不掉。」

「沒有什麼是丟不掉的,讓我幫你吧。」

「……嗯……」

有人說人的新陳代謝,每隔七年就會替換掉所有的細胞,所以再難忘的傷,也只有七年的壽命。

命運總會有辦法拿走那些我們不想放手的東西,也許是甘心替代,讓人無怨無悔;可能是猝不及防,讓人歇斯底里;又或許用許多的小煩惱來轉移注意力,最後讓它消失得無聲無息。但無論是哪一種,終點都只有一個地方。該說再見的時候不開口,該放手的時候不放手,是我們最擅長的自我折磨。錯過了那一刻,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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