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第三者，他說他失戀了

本文圖片來自於《234說愛你》

我一件件褪去她的衣物，猶如剝開被層層花瓣包裹的潔白的蓮蕊。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因此而墮落，企圖想停止。可是，我是多麼不想錯過這一場渴望了多年的盛宴。她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躲在我懷裡，一言不發，我們都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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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969個作品

作者：亦北

1

很多年前的一次遠行，我第一次看到父親的背影和母親的眼淚。

我當時要逃避的，不只是令我困頓不安的生活，還有拗不過父母的「相親」。

對於我這個高六考生（已經復讀了三年）而言，高考失利已成為了我的人生夢魘。放榜那天，我一直暗戀的王小霞考上了河南大學，我則名落孫山。

母親怕我想不開，就到廟裡給我求了一張簽，下下籤，大意是說我命中沒有功名這頂帽子，應該取房媳婦收收心了。我不從，偏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於是，我夥同了同村幾個「盲流」擠上了開往廣州的列車。沒想到，車到鄭州時，被賊偷走了唯一的一張百元大鈔，我又只好沿著國道走回家。

這樣一來，生活的半徑又回到了小鎮，無法逃避的相親又隔山差五的上演了。

我的第一場相親安排在村東頭的供銷社門口。那天，我在家磨磨蹭蹭好幾個小時才出門。走著走著，鬼使神差的，我竟花了2塊錢在食雜店買了一瓶沱牌大麴，喝完酒才顫顫顛顛的和姑娘見面。

當時那姑娘穿的一條碎花連衣裙，長辮子，長的很清秀。我看的出她臉上的不悅，但由於是熟人介紹的，她沒有當場發作。我猜，她在心裡已經把我當成了神經病一樣的人物吧。

幾個月後，在父母的撮合下，我又和我們鄰村的一個叫王紅的姑娘見面了，她家裡比我還窮。初見她時，她穿著一件花襯衣，短頭髮，又黑又土。我故意和他說一些書籍和文學作品，讓她難堪。結果，她根本不接我的茬，只是默默坐著不說話。

相親結束，父親問我怎麼樣。

「沒怎麼樣」我不耐煩的說。

「那是怎樣？」

「就那樣。」

「那我明天就準備彩禮上老王頭家，把親事跟你定下來？」

「你說怎樣就怎樣。」

我確實不知道怎樣回答，我實在無法接受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要在一起共同生活，甚至行夫妻之事，多麼的荒誕和可怕。

三個多月後，一頭不太聽話的毛驢馱著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進了我的家門。借著朦朧的月光，我問妻，我一沒錢，二沒地位，長的也磕磣，你圖我啥呀？妻對我說，俺啥也不圖，俺就看中了你有文化，以後說話在理，辦事有譜，不會欺負俺。我還能說什麼呢？

2

結婚後，我開始自修企業管理本科段的課程，得抽空複習備考。妻子拿出了她的嫁妝錢，讓我在縣城開了一家日雜店，她則留在家務農。

那年夏天我騎著三輪車去外縣進貨，就順便回了一趟家，結果妻子不在家裡。我直奔地里，偌大的地里，她頂著烈日正在收割。我一聲未吭，跟在後面幹了起來。妻子聽到了聲響，回過頭，斂了斂額前帶有汗珠的頭髮，有些氣憤地說：「你這人，怎麼看不出輕重呢？考學的事耽擱了，以後機會就不多了，地里莊稼弄不出來，無非麥子晚點兒種。再說，你看咱哪點比人家晚了，回吧！」妻話沒說完，又掄起了钁頭。

幸福的人生軌跡都大體相似，後來，我們的生意慢慢做大了，兒子出生了，有錢了。再後來，我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舉家遷往省城。

在事業春風得意的時候，我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我們公司來了一個十九歲的漂亮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麗君。

麗君是人事部給我招聘的秘書。她和我有著同樣的經歷：我是高考落榜，她是大學肄業。她提前參加工作是為了給父親掙錢治病。這麼孝順的孩子，我不但要錄用她，還要幫助她。

我耐心地教她工作的流程和日常事務的處理，報表的製作以及怎樣處理本司的人際關係等等。麗君是個聰明的姑娘，不到半個月，我交給的任務都完成的有聲有色。這證明了我的眼光沒有錯。

幾個月後，我和麗君一起去北京出差（當然是我刻意安排的）。麗君很細心，一路上，吃的用的，樣樣東西都為我準備的很好。我看她一臉倦意，額頭上還不時冒冷汗，臉色蒼白，我有點擔心，再三詢問下，她不好意思的告訴我，她痛經犯了。我下樓幫她買了一盒止痛藥。麗君瞬間羞紅了臉。我禁不住笑了，說，小孩，這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後來的一次醉酒，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係只會是「點到為止」。那次酒局上，我被頻頻敬酒，推杯換盞間，我微微有了些醉意。大家還在勸，只好繼續喝。麗君越是替我推諉，大家越是鬧的厲害，還不時開起了我和她的玩笑。麗君一著急替我一口喝光了客戶的敬酒。柔和的燈光下，她的臉龐像一隻熟透了的櫻桃。我拍拍她的肩，會意她，不要再喝了。她卻故作老練的在我耳邊說，「別擔心，我可是北方姑娘。」

我被放倒之後，被扶進房間休息，麗君留下來照顧我。隱約中我感覺到有人在給我擦洗身體，仔細一看，才知道是麗君。我猛然抱住了她，我甚至聽見了她在我懷裡或明或暗的喘息。我一件件褪去她的衣物，猶如剝開被層層花瓣包裹的潔白的蓮蕊。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因此而墮落，企圖想停止。可是，我是多麼不想錯過這一場渴望了多年的盛宴。她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躲在我懷裡，一言不發，我們都流淚了。最終她也沒有讓我進入那一席聖潔的領地。那一夜，我們只是緊緊擁在一起安睡了一晚。

從那以後，我們都對那一晚的事絕口不提。可是，麗君給我的驚喜遠遠不止這些。

我們像孩子一樣去玩碰碰車，她走在我前面，蹦蹦跳跳的，彷彿一隻雀躍的兔子。我們還一起去看畫展，去徒步……我從不知道世界可以有這些，她卻笑說我是個鄉下小呆瓜，要給我看真正的世界。

後來我們去旅遊，我們在三亞的海邊踏浪，在香山的紅葉下漫步，在零下20度的雪原上擁吻。我們坐在小酒館的爐火邊，聽著一首首或甜蜜或傷感的民謠。火焰的顏色像黃昏堆出的雲朵，麗君微闔著雙眼聆聽，彷彿一個虔誠的信徒，在為我們的愛情祈禱。火爐漏出來的燈光刷在她身上，一道一道橫過去，像老式電視機里閃動著的電波。那一刻，我想起了諸如「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之類的辭彙，就一直就靜這麼靜靜擁抱著，直到世界的盡頭。

我哭了，是破天荒地為情慾而哭泣。我的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忘記她，不要再見她，年過不惑的我，已經不該再奢望愛情。無可否認的，麗君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我承認我是個可恥的人，而此刻，我的心像開出的火車，升空的飛機，已無法踏實在地上了。我想要一個家，一個靈魂和身體都可以棲息的地方。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當妻子歇斯底里的質問我的時候，換回來的是我更加不可一世的冷漠態度。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愧疚，我曾經想過，如果她願意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把此生所得的所有積蓄也都給她，除了愛。

責難、漫罵將我們層層圍住，我和麗君都被折磨的疲憊不堪。再三思量之後，我決定送麗君去中山大學進修，完成學業一直是她的夢想。離開令她傷感的城市，走在綠樹成蔭的校園裡，麗君變得開朗了許多。

往後的日子，我和麗君一直上演著現實版的「雙城記」：只要一有時間，我就去廣州「出差」和麗君團聚。

每次「出差」前，妻都幫我買好車票，幫我準備好火車上的食物，開車送我去車站。等妻子離開，我則馬上退掉手裡的火車票，馬上補買一張去廣州的車票。當妻子微胖的身體穿過站台，穿過擁擠的人群，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禁不住流下淚來。這一刻，我心如刀割。這些許年來，她寵我愛我，不論我窮困潦倒顛沛流離一直陪伴著我，我們之間早已有了濃濃的親情，誰也取代不了。可是，愛情的魔力卻是不能抗拒的，早已超越生死。

3

兩年後，麗君完成學業重回公司。面對這樣一個把自己最美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我的女子，我沒有勇氣拒絕，我知道，我必須在魚與熊掌之間有所抉擇了。就在這時，妻子突然懷孕了。

那一夜，我失眠了。望著被月光鋪滿的湖面，那是我和麗君無數次牽手走過的地方，在那裡，我和麗君無數次奢望過我們的微渺的未來。我腦海中突然盤旋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私奔，帶麗君去私奔！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公司，急切地想把這一想法告訴麗君。可是，等我到了辦公室，卻發現空空如也。我慢慢回過神來，麗君走了，她一聲不響地走了。

那一刻，我深刻地體會了心碎的感覺，猶如被人一下掏出了軀體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踐踏，感覺是那麼虛空，那麼疼。終於，我病倒了，高燒中也在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我。我飛奔出去，循著我們曾經的足跡瘋狂地尋找著她的氣息。

城市的街道上，開滿了木棉花和廣玉蘭，一樹一樹，沒有葉子只有花兒，熱鬧而紛繁，染紅了半邊的天空，把我的心擁擠得沒有一絲縫隙。母親終於忍不住落淚了：「兒啊，那麼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如今你為了一個女娃這麼作踐自己，你這讓當娘的怎麼活啊，讓你媳婦怎麼活啊！」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麗君突然出現了，令我意外的是，身邊還有已經有7個月身孕的妻子。對於麗君的到來我顯得既欣喜又驚慌失措。原來，妻子怕我一直不吃不喝影響身體，就想辦法找到了麗君，並想盡辦法說服麗君陪伴我照顧我，直至我出院。

對於這個搶奪她丈夫的女人，我原以為妻子一定會厭惡至極，可我的「小人之心」和她的胸懷相比顯得多麼膚淺和齷齪。看見我醒來，麗君柔聲問我是不是餓了，她帶來我最愛吃的餃子。我吃完，妻子又幫我擦乾淨了嘴角上的殘渣。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這兩個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個是完美的妻子，一個是完美的情人，而如今，我都將她們深深傷害了。

我很快康復了，可妻子卻日漸虛弱。她已經是高齡產婦，加之一直情緒低落，營養不良，現在終於病倒了。她每天吊七個小時水，有時候要雙手同時紮上，一動不能動。吃飯、上廁所都靠別人幫忙。麗君說，一定要留下來照顧大姐。我們三人懷著複雜的感情，度過了一段平和美好又終身難忘的生活。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麗君和妻子已經相處的非常融洽了。麗君曾經說過，如果不發生這一切，她和王大姐一定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

在妻子住院的日子裡，正趕上了南方的雨季，雨水一場接一場。下雨的時候，我們三人坐在病房裡，聊天，喝茶，她精神好的時候，我們就一起玩撲克牌。我們三人用我們特有的方式，守護者這個即將到來的寶貝。我想，此時正在「溫室」中酣睡的寶貝若是知曉，她會怪我這個自私的爸爸么？

在5月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女兒提前到來了。

女兒是早產，身體各方面指標不達標，只能暫時住在醫院的保溫箱。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是那麼羸弱瘦小，然而迎接她的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冰冷的針頭，我心裡愧疚難當。

麗君雙手握緊，輕輕地禱告：「願主與我們同在，願主洗刷我深深的罪孽，我願用我的餘生換寶貝的健康，願她醒來是笑，入夢是甜，一生都在陽光明媚里過！」早在廣州進修的時候，麗君已經接受主的洗禮，是一個很虔誠的基督徒。我相信，這些煉獄般的日子裡，她心裡的痛楚不比我少。這是我一生難以償還的債啊。

4

一周後，麗君離開了。我的抽屜里有一封她寫給我的信。撕開信封，是她字跡娟秀的小楷：

當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坐在卧室里的書桌旁，穿過後院夜色中幽藍的月光眺望你的窗子。

這些年來，你給我的愛，一直是汪洋的苦海中指航的明燈，是高空鋼索步行者身下的安全網，是我怪誕生活中惟一的真實，惟一的信任。

親愛的張總，大哥，寶貝，請你忘掉我吧，放下吧。放下是一種慈悲，對自己，也是對你放不下的那個人。

我寫一這封信給你，寄信人在河這頭，收信人在河那頭，隔開我們的這條河叫做時光，讀完這封信我們就悉數遺忘。

祝：安

深愛你的：麗君

……

秋涼了，幾場秋風之後，冬季呼嘯而至。

我所在的城市好不容易迎來了入冬以前首場雪。妻子和母親在家包餃子，剛放學的孩子們在湖邊廣場嬉戲打鬧，有的取下校服帽子，有的掏出飯盒來接雪花。南方的娃娃們對落雪總是莫名的興奮。大雪紛紛揚揚，分不清東南西北，萬物寂靜，我孑然一人，彷彿重回到初生時刻的從容與美好。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

我盡量地讓自己攤開著，讓太陽最大面積地曬在身上。我覺得自己從靈魂到肉體都發了霉，需要象曬棉被似地曬一曬。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夜闌人靜的時候，我從夢中醒來，聽著妻子節奏均勻的呼吸聲，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眼角有眼淚流下來。

時間過得好快，最近這幾年總感覺光陰似箭，想想人的一生也就是如此，不知不覺就變成老掉牙的傢伙了。

往後的日子，我和妻一起去逛黃昏下的湖邊廣場，閑下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菜場和小攤販討價還價，偶爾一起窩在家裡看電影。看完《小街》和《芙蓉鎮》，妻子也忍不住淚奔了。我問她哭什麼，她說她想起了她嫁我那年，我們搬著小板凳擠在村小學的操場上看露天電影，周圍滿是螢火蟲和蛙鳴。

是啊……那個年代的愛情彷彿未經雕琢的少女般率真，混雜著時代特有的蓬勃力量，顯得那麼單薄而羸弱。電影《小街》里男主角為女主角剝雞蛋，《芙蓉鎮》里姜文為劉曉慶掃大街，一樣是舉重若輕的愛意和一諾千金的沉默……

在我四十六歲年，我失戀了，同時也迎來了一場曠世持久的愛情。不論是電光石火，還是山河歲月，都是生命最好的饋贈。

責編：並不贊同這個男人的綴可愛的咪咪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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