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不打出頭鳥，那打什麼鳥？

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饒毅教授前2011年在其科學網博客上貼出了題為《一個成功的研究所為何被邊緣化》的博文，當天即引起七嘴八舌的議論。饒教授指出，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於2004年成立之後的探索是十分成功的，但是不僅其體制和經驗沒有推廣，本身也經常面臨各種困難，包括被迴避（如申報傑青和院士被屏蔽等）、被冷藏、經費渠道迄今沒有完全理順。

一般人提不出這麼高層次的問題，尤其是涉及到幾千年來文化背景的群體劣根性問題。人們已經習慣於持槍瞄準那些鳥，更認為出頭鳥不被打不正常。這種事情在我們的祖國基本上是永遠無解，那不是某種體制使然，更不是少數人行為，已經成為社會常態，或者說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現象。

既然永遠不可能發生絲毫的改變，也就沒有必要說得太多，今天被打的鳥過幾天去收拾別的鳥時同樣不會嘴軟。今天想說的是另一個所謂「才高必傲、藝高必狂」的問題。

前些天和幾位同行專家朋友在武漢新搞的「楚河漢街」一家餐廳填肚子，席間說到我們科室因為理性擴張目前正需要翹首以待憨厚、老實、聽話的年輕醫生入伙。一位教授說某省的一家大醫院有一位畢業數年的博士醫生非常能幹，而且因為能幹處處受到科主任的排擠和打壓，在那裡根本不能發揮潛力，建議我們搞些動作將其挖到武漢協和大展宏圖。

我問那才子如何嘞個能幹？專家一時語塞，長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句子來表達，直到最後對於我反覆提出同樣的問題也沒有給出個最起碼的說法。

幾年前，一名學生回來向我報喜：他畢業去到工作單位上班後不久便開展胸腔鏡術，幾年下來完成了數百例。他強調所有的工作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科主任實際上從不沾手。

我當即毫不留情地訓話：你以後千萬不能再說出這樣幾乎沒有理智的話，即使對我本人也不能說，因為這樣做得到的只有害處而沒有裨益。科主任之所以不做不是因為比你蠢，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日理萬機。作為高年資醫生，他的工作是叫你幹活或允許你幹活，並在你幹活出現紕漏時給你臉色看，或者乾脆痛斥你。

幾年不見人，我不知道學生是否確切地改變了那種致命性缺點。如果沒改，死路一條，決不會有什麼前途；改了，可能還有得救。既然連那樣的話都可以說得出口，我推測他在日常工作中有意或無心傷害主任的事也沒少干。太傻，找累。

回來頭來考察那位被主任打壓得喘不過氣來欲尋求其他出路的年輕大夫。不管孰是孰非，讓我們首先關注以下必定是事實的關鍵步驟：

一、這個年輕博士走上工作崗位幾年便被頂頭上司制約，而這個上司幾年前正是簽字願意接收該名成員的第一責任人。作為常識，沒有人發瘋到這樣的一種地步：招來一個新職工的目的是為了跟他過不去，讓對方憎恨自己。

二、該主任年近50歲，他要對付的是年資相同或者略低的虎視眈眈，而不是比他年輕20歲左右的後輩人，因為後者構不成飯碗威脅。

三、縱然主任有千萬般差錯甚至已經無可救藥地BT，作為晚輩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完全有理由爭得他的全力支持。沒有得到這種支持，惟一的解釋就是該年輕人不擁有成才的入門條件。

四、被高年資主任打壓的原因可能有幾十條，但依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定理，該年輕人身上不可能不具備某些「犯賤」的特質，或許他本來就該被收拾。不管碰到張主任還是林主任，結局其實並沒有區別：去到哪裡都難受。

五、從該年輕人的角度來看，爭取科主任的支持幾乎是事業起飛的前提條件，既然你一開始就喪失了這個條件，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他再不是人，也總有可取之處，他總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他不會寫項目申請書，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幫他寫；他不會寫論文，你幫他寫，讓他高興，他還會搞你嗎？你還用得著擔心他不到處替你說好話？你不就擁有了韜光養晦的時間和空間了嗎？他終歸有退休的一天，你急什麼？就不能忍他個幾年？到時候想怎麼唱歌還不全由著你的性子？

我對專家朋友說，只要一個年輕人曾經被他的前任或者現任主任壓制，我便不再可能收留這樣的人，因為他完全有可能給我帶來同樣的麻煩和頭痛。我本人肯定不會攔截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年輕人的路子，絕對不會，歷史上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但是如果碰到進來一個蠢得很的人，我雖然不會壓制他，但很可能正常地不刻意扶助他，讓他自生自滅，那樣對他而言也是很難受的。所以，我想說，你不能爭取周圍人尤其是科主任的支持本身就是你的失敗。你沒有必要怨天尤人，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從你自身尋找原因。你必須記住：天，是很公平的；那些成功的人身上一直存在著成功的理由。

槍當然要打出頭鳥，但是如果你在出頭的時候也幫其他鳥一把，人家也就下不了手啦。或者，你乾脆飛高一點，高到子彈到不了的高度，不就啥事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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