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薪難留人：中國博士後的「錢途」與命運

圖片來自Pixabay

關注博後話題，歡迎參加文末小調查。

撰文｜陳曉雪 邸利會

責編｜李曉明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ID：The-Intellectual

如果你正打算做博士後，怎樣的薪水才會入法眼？

日前美國密歇根大學一個為期3年的生命科學領域博士後崗位招聘，開出了6萬美元年薪及其他補助，另外尚有2.5萬美元獨立研究資助，這很可能是同類崗位薪酬的新記錄。

而國內博後招聘的最新信息則毫不遜色。納米材料專家江雷的仿生界面材料團隊也在招收博士後，開出的條件簡單直接：「年薪35萬（還可以更高）」。

這樣的條件，不知道你有沒有心動？

國外博後每年拿多少？

從中科院物理所畢業的A博士，正在加拿大魁北克省的魁北克電力公司（Hydro Quebec）做博士後研究。他目前的薪資是年薪稅前5.6萬加元（約合人民幣29萬元。需要交州稅15%，聯邦稅18%），而一般情況下加拿大高校的博士後研究人員待遇為年薪4萬加元（約合人民幣20萬元）。

「博後工資是彈性制，有一定範圍，具體數目還是自己指導老師來定，北美、歐洲基本這樣。」A博士向《知識分子》介紹說。

根據他的了解，美國的博士後研究人員待遇在3－5萬美元（約合20萬元－33萬元）之間，國家實驗室一般給到6－8萬美元（約合40萬元－53萬元），歐洲的在3.6萬歐元（約合28萬元）左右。

不過，不同的學科之間，博士後的待遇也會有不同。

最近從美國某國家實驗室全職回國工作的一位科學家B介紹道，在美國生命科學的博士後年薪一般比物理和化學學科的低，平均做博士後的時間也更長。

「我所在的國家實驗室（非生物學科）博士後最低的年薪是6萬5千美元，最高的到9萬5千美元，另外還有年度退休金以及和正式工作人員一樣價格的全家的醫療保險等福利。」 他說。

2016年5月，美國新頒布的勞工法令（Fair Labor Standards Act，FLSA）規定，在低於47476美元（之前是23660美元）的薪水下，如果每周加班超過40小時，必須支付加班費。因為許多的博士後工作時間會超過這個數，所以當時對於實驗室和大學來說，要不支付加班費，要不提高工資至47476美元以上。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也部分的將開始的薪水漲到了47484美元，只是比臨界線多一點，這被部分觀察者視作「一種進步」，但是招人太貴，也引來很多美國教授的抱怨。

「以前是全世界跑美國去做博後，現在科研經費減少，只有一部分有錢的實驗室才能請得起這麼貴的博士後了。」 中科院上海神經科學研究所研究員仇子龍就此評論道。

國內博後「錢途」看好

人才越來越貴，中國的情況大抵也是如此。

1985年，在李政道先生先後兩次倡議下，中國開始實行博士後制度，那一年，一名博士後一年的日常經費是1.2萬元。

經過三十多年，中國博後的薪水也一路水漲船高。2015年8月1日，國務院辦公廳在《關於改革完善博士後制度的意見》中做了規定，日常經費每人每年8萬元。

而在經費用途方面，也由「1986年不低於75%用於科研和10%用於生活費，逐步變為到2015年的資助基本用於生活費」。

此外，只針對博士後申請的專屬科研資助，也就是中國博士後科學基金資助，也增長為一等資助為8萬元，二等資助為5萬元。大學和企業的博士後站點，有的也為博士後提供低於市場價的住房優惠或落戶便利。

但是，在國家基本規定之上，不同的招聘單位開出的博後薪酬條件實際差異很大。

以廈門大學的博士後C為例，平均每天工作12個小時，包括周六周日，他的收入為稅前16萬元每年，沒有加班費。扣除五險一金和個人所得稅，以及學校博士後公寓的租金後，每個月拿到手裡的收入為7400元左右，「夠花，基本沒有結餘」。

在北京某高校做博士後研究（化學領域）的D收入看起來比C略高一些，每個月8600元左右，其中包括2000元的住房補貼，學校不提供住宿。而H所在學校附近最便宜的單間租金在2330元每月，面積不到9平米。「2000塊能租什麼呢？」D說。看到比自己早一年加入的全職老師也是在外租房（部分新來的老師可以住學校宿舍），他有些灰心，計劃博士後研究結束後到南方找工作。

身在加拿大，但對國內的博後招聘也保持了一定關注的A說，國內一些實力較強的學校，如中科院的研究所以及清華、北大、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人民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等，會給予博士後不同的薪資待遇。「如果是國外知名院校（畢業）及國內畢業具有較高學術成就，在15-25萬元之間，而且地方政府也會給予一定的補貼。」他說。

《知識分子》從公開渠道分別查詢了國內各高校和研究機構的博士後待遇情況。其中，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全國博士後管委會實行的「博新計劃」（「博士後創新人才支持計劃」的簡稱）屬於遴選資助模式。據了解，「博新計劃」結合國家實驗室等重點科研基地，瞄準國家重大戰略、戰略性高新技術和基礎科學前沿領域，遴選300名應屆或新近畢業的優秀博士，進入博士後設站從事博士後研究工作，國家給予每人兩年60萬元的資助，其中日常經費40萬元為生活費，博士後科學基金20萬元為科研補助經費。

北京大學官網今年5月發布的第3批博雅博士後項目申報通知中顯示，博士後年薪為18.5萬元，另有各項住房補貼、保險、公積金等福利超過8萬元。

而據仇子龍介紹，中科院上海神經科學研究所博士後年薪為12-15萬元，另每月有2000元住房補貼，享有和全職員工同樣的醫療社保。

剛剛從弗吉尼亞理工大學全職回到南方科技大學工作的鄧巍巍教授向《知識分子》介紹說，「南科大的博士後的薪水有22萬元以上，校長卓越博士後可以到30萬，不比美國差太多。」 他還提到深圳市的一個人才計劃，即孔雀C計劃：「孔雀C提供160萬元，分五年發放，免稅，不少海外博士可以滿足其申請條件。這樣合起來就有50多萬元的收入。」

一份深圳大學高等研究院某實驗室公開招聘博後的信息顯示，如果滿足一定條件的博後，一年收入至少可以達到25萬元。其中來自深圳市的待遇包括年薪12萬元（免稅），深圳大學年薪8.4萬元（按月發放），住房補貼每月2240元，合作導師科研津貼不低於2000元每月。另外發表科研論文或申請到國家科研項目，還有獎勵或經費配套。

但是，目前在上海某高校在讀的博士研究生 E 就此表示，「深圳的博後待遇在國內屬於較高水平，但是套路多，很難全部拿到。」

C博士也表示，雖然國內也有一些單位博士後的待遇大約年薪在20萬元或更高，但是大部分人的待遇還遠低於此。

目前，中國的博士後資助體系較為多元，這在某種程度上也需要申請者為之耗時分心。有研究者認為，由不同主體分散資助的方式應該逐步轉向全額資助。所謂全額資助，是對博士後資助實行一攬子計劃（包括了科研經費、生活費、租房費、保險等），不再是「不同資助主體各負責一部分資助，即有負責生活的，有負責科研的，有負責住房的等。」而在全額資助中，教授資助項目正成為一個重要的方面。

而在越來越高企的薪酬面前，這無疑將成為博士後合作導師的重要考驗。

出路也尷尬：高薪留不住人？

「國內招博後，非常非常難招人，人才都流失到國外了。」仇子龍告訴《知識分子》。在待遇一路上漲的同時，很多博士生依然選擇出國做博後，中國國內的博後崗位難以招到人也是不爭的事實。

A博士提到了其中的一個原因，國內的許多博後招聘政策會格外看重國外的學歷：「比如國外博士學歷申請者（薪酬）在15-25萬元，國內畢業的基本是8-12萬元。」

仇子龍也表示，「現在的多數情況是國外的學歷優先，國內的博士申請博後職位是吃虧的」。

而鄧巍巍認為，其實很多國內博士畢業生學術水平也不差，（因為現行政策）就造成他們願意去國外走一圈，既能增長自己閱歷還會得到更好一點的生活保障。在他看來，隨著本土博士質量越來越高，如果選擇在國內做博士後，也並非沒有可供選擇的好學校，比如「深圳和南科大對吸引本土博士後是有很大優勢的」。

而在吸引博士後方面，鄧巍巍認為，如果「比較年輕的教授，文章好、新、快，是可以吸引到想快速發表好的、新文章的博士後的。」

但是，對於很多人來說，選擇在國內做博後，還是出國做博後一個更重要的考量在於，出路在哪兒？

「國內招不到博後是因為工資待遇不高嗎？絕對不是這樣的。現在感受很深，博後的待遇給的是越來越高了，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虛高而已，兩三年之後怎麼辦？能升副研究員、研究員嗎？沒有人說罷了，現在博後沒有上升渠道，給兩年高工資有用嗎？很尷尬的。」仇子龍認為，應該更多關注博後作為走向獨立研究崗位的過渡階段，以後的職業道路如何進一步發展。

「我們當年選擇在國外做博後，並不是圖那兩年的高工資，而是有職業上升的渠道，可以獨立做PI，但是現在國內博後發了文章也很難做到PI，那誰還願意在國內做博後？」 仇子龍表示。

「國內現在各種人才引進計劃對博後的出路影響很大。國內博後分為師資博後和普通博後。前者做完也只是講師或副教授，而國外博後基本上拿到副教授及教授的問題不太大。」A博士強調。

前述不願具名的科學家 B正在忙著組建國內的實驗室，他也準備招幾位博士後研究人員。不過，對於能否招到合適的博士後研究人員，他表示並不太樂觀：「他們將來的前途估計堪憂，因為國內博士後與很多人才項目都不對接」。

不過，B教授同時認為，目前國內博士後整體水平確實不高，也無須給予額外的優待。「 如果給他們太多機會，那麼大佬們更容易到處安插自己掌控的水平不高的學生，不利於國外人才回國競爭。當然這對極少數優秀的國內博士後不夠公平，但他們總有機會出國，所以總的來說現行政策還是比較公平的。」 他說。

仇子龍回國獨立工作8年後，他的實驗室在今年首次招到了兩名博士後研究人員。「工資給到上限」，他坦言，但更重要的是，必須要考慮他們將來出站後的出路問題。

「如果能在科學院系統有上升渠道，或者拿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的優秀青年人才項目，結果都不錯」，仇子龍說，以前「青年千人計劃」入選者都要求有國外經歷，現在基金委的「優青」項目要求有至少副高職稱的研究人員申報，如果是國內成長的青年人纔則優先考慮，這是一個好消息，如果博後工作優秀，三年後就能夠申請優青，之後就可以獨立做PI了。但是，他也表示，這樣的出路還不夠多，需要多部門一起想更多辦法。

參考資料

1.姚雲, 曹昭樂 中國博士後資助體系30年及頂層設計重構 華東師範大學學報教育 科學版2017年第2期

2.http://www.sciencemag.org/careers/2017/01/price-doing-postdoc

識別下圖二維碼即可參與《博士後研究人員的現狀與職業前景小調查》並有機會獲贈精美禮物，感謝您的真誠支持和寶貴時間。

製版編輯： 飲水食糧｜

本頁刊發內容未經書面許可禁止轉載及使用

公眾號、報刊等轉載請聯繫授權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ID：The-Intellectual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