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裴注本全文通譯》第三十二期：三國最熱門的猛將——張飛真實的史料

關於張飛，人們的印象起源肯定是從涿郡街頭殺豬的屠戶開始了，然後就是「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長坂坡喝退十萬曹兵」、「截江救阿斗」、「義釋嚴顏」、「宕渠大敗張郃」、「漢中夜戰馬超」等等，然而這些內容大部分是藝術家們的加工而成，而史實中的張飛，確實有「長坂坡喝退十萬曹兵」、「截江救阿斗」、「義釋嚴顏」、「宕渠大敗張郃」這四大壯舉，卻沒有「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漢中夜戰馬超」這三大壯舉，特別要注意的是，在整個三國時代，所謂的「結義」一詞，確實是源於三國時代的「桃園三結義」，只不過這是在《三國演義》（全名為《三國志通俗演義》）流行以後才有的辭彙，《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出生公元1330年的明朝初期，而他寫成《三國演義》時距張飛與劉備初次見面的時間，已有一千多年了，所以當時的張飛和劉備不要說沒有正式結拜，連「結義」這個詞恐怕都不懂是什麼意思。小說家確實會編，世人也寧願相信，為什麼呢？原因就是世人心中的「英雄情結」，正所謂「身不能至，心嚮往之」！那麼本文作者似乎有些掃大家的興了。不過，不論你願意與否，史實始終是史實，難道您不想了解真相嗎？

其實，小說家的虛構，也不能全怪小說家的胡思亂想和異想天開，就比如羅貫中，他的《三國演義》的取材就來自於兩個方面：一是關於三國史料，二是民間傳說。當人們被李雲龍的英雄形象震撼後，都會不約而同地尋找、猜測、分析、甚至胡思亂想李雲龍的原型是什麼人。其實本文作者也跟大家一樣，耳朵里灌滿了張飛的英雄形象，於是就生出好奇心前往探尋三國直相，於是乎，這部《三國志裴松之注全文通譯》就出世了，張飛傳里說的事，好像與傳說的差距有點大，不信？那就自己看吧！

原文：

張飛字益德，涿郡人也，少與關羽俱事先主。羽年長數歲，飛兄事之。先主從曹公破呂布，隨還許，曹公拜飛為中郎將。先主背曹公依袁紹、劉表。表卒，曹公入荊州，先主奔江南。曹公追之，一日一夜，及於當陽之長阪。先主聞曹公卒至，棄妻子走，使飛將二十騎拒後。飛據水斷橋，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敵皆無敢近者，故遂得免。先主既定江南，以飛為宜都太守、征虜將軍，封新亭侯，後轉在南郡。先主入益州，還攻劉璋，飛與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縣。至江州，破璋將巴郡太守嚴顏，生獲顏。飛呵顏曰：「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顏答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飛怒，令左右牽去斫頭，顏色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賓客。飛所過戰克，與先主會於成都。益州既平，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其餘頒賜各有差，以飛領巴西太守。

華陽國志曰：初，先主入蜀，至巴郡，顏拊心嘆曰：「此所謂獨坐窮山，放虎自衛也！」

譯文：

張飛字益德，是涿郡人，年輕時和關羽一起扶持劉備。關羽年齡大張飛幾歲，張飛像對待兄長那樣對他。劉備隨曹操打敗了呂布後，又跟隨曹操回到許都，曹操任命張飛為中郎將。劉備背離曹操先後去依附袁紹、劉表。劉表去世後，曹操進入荊州，劉備逃往江南。曹操追擊了一天一夜，在當陽縣長阪坡追上劉備。劉備扔下妻子和兒子逃走，命張飛率二十名騎兵斷後。張飛佔據河岸，並拆斷橋樑，怒目橫矛說：「本人是張益德，請過來和我決一死戰！」曹軍全都不敢近前，所以劉備等人於是就得以脫險。劉備平定了荊州的長江以南各郡後，任命張飛為宜都太守、征虜將軍，封為新亭侯，後又轉任南郡太守。劉備進入益州，回軍攻打劉璋，張飛與諸葛亮等人沿長江逆流而上，分兵平定了沿途郡縣。張飛到達江州，攻破劉璋的將領巴郡太守嚴顏，並將其活捉。張飛大聲對嚴顏說：「我大軍到來，為什麼不投降卻還敢抗拒交戰？」嚴顏說：「你們這些人真是無禮，侵犯並奪取我們的益州，我們益州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的將軍。」張飛大怒，命令左右把嚴顏拉出去砍頭。嚴顏面色不變，說：「砍頭就砍頭，為什麼發火呢？」張飛認為他很豪壯而就鬆開了他，把他當成賓客對待。張飛所經過的地方都攻克，與劉備在成都會合。益州平定後，賜諸葛亮、法正、張飛及關羽每人黃金五百斤，白銀一千斤，錢五千萬，布帛一千匹，其餘眾人頒發賞賜各有等級，讓張飛兼任巴西郡太守。

據《華陽國志》記載：起初，劉備進入蜀地，到達巴郡時，嚴顏拍胸嘆息說：「這就是所謂的一個人坐在深山，把老虎放出來守護自己啊！」

原文：

曹公破張魯，留夏侯淵、張郃守漢川。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蒙頭、盪石，與飛相拒五十餘日。飛率精卒萬餘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山道迮狹，前後不得相救，飛遂破郃。郃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餘人從間道退，引軍還南鄭，巴土獲安。先主為漢中王，拜飛為右將軍、假節。章武元年，遷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進封西鄉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業，除殘靖亂，未燭厥理。今寇虜作害，民被荼毒，思漢之士，延頸鶴望。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軍誥誓，將行天罰。以君忠毅，侔蹤召虎，名宣遐邇，故特顯命，高墉進爵，兼司於京。其誕將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稱朕意焉。詩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國來極。肇敏戎功，用錫爾祉』。可不勉歟！」

初，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魏謀臣程昱等咸稱羽、飛萬人之敵也。羽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飛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撾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先主伐吳，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強殺飛，持其首，順流而奔孫權。飛營都督表報先主，先主聞飛都督之有表也，曰：「噫！飛死矣。」追謚飛曰桓侯。長子苞，早夭。次子紹嗣，官至侍中尚書僕射。苞子遵為尚書，隨諸葛瞻於綿竹，與鄧艾戰，死。

譯文：

曹操打敗張魯，留夏侯淵、張郃守衛漢中。張郃另外領各軍進入巴西，想把那裡的百姓遷往漢中，進兵到宕渠、蒙頭、盪石，與張飛對峙了五十多天。張飛率一萬多精兵，在另外一條路截擊張郃並與他交戰。由於山道狹窄，曹軍首尾不能相顧，張飛大破張郃。張郃棄馬爬山，只和部下十多人從山間小道退走，率軍返回南鄭，巴西獲得了平定。劉備為漢中王時，任命張飛為右將軍、授予符節。章武元年（221），升任張飛為車騎將軍，兼任司隸校尉，晉封西鄉侯，先主下策文說：「朕承受天命，繼承大業，掃殘敵平禍亂，還沒有治理好天下。現在賊寇作亂，百姓蒙受苦難，思念漢室的志士仁人，都在引頸翹首盼望國家復興。朕憂愁萬分，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頓各軍並宣布誓辭，準備替天行道而懲罰亂臣賊子。由於您忠誠果毅，有如周宣王的名臣召伯虎，聲震遠近，所以特為您晉陞官、爵，授權您兼掌京都護衛。您應該協助君王弘揚恩威，以仁德安撫百姓，用威刑討伐叛逆，滿足朕的心愿。《詩經》上不是說嗎？『不能侵擾百姓，不能過急冒進，一切都要以王朝的禮法為準。努力成就偉大的功業，我賞賜福祉給你』。不可不努力啊！」

起初，張飛勇猛威武，僅次於關羽，魏國謀臣程昱等人都誇讚關羽、張飛是「萬人敵」。關羽善待士卒卻對士大夫很傲慢，張飛敬重賢能的君子卻不顧及無能之人。劉備常告誡張飛說：「卿（您）處以死刑失去了限度，又常鞭打身強力壯的人，卻又把他們放在身邊，這是取禍之道啊！」張飛聽了仍不悔改。劉備攻打東吳，張飛本應率一萬兵馬，由閬中赴江州與劉備會合。臨行前，張飛帳下部將張達、范強殺了張飛，帶著他的首級，順江而下去投奔了孫權。張飛營中都督上表奏報劉備，劉備聽說張飛的營都督有表上奏，大驚說：「哎呀！張飛死了。」追謚張飛為桓侯。張飛的長子張苞，少年早喪。次子張紹承繼爵位，官至侍中、尚書僕射。張苞之子張遵任尚書，隨諸葛瞻駐綿竹，與鄧艾交戰時陣亡。

陳壽評價：張飛人稱「萬人敵」，是當世虎臣。張飛暴烈嚴酷，因為缺點而敗亡，這是必然趨勢。

下面有五條有關張飛的史實，有必要讓世人了解。

史實一：殺秦宜祿：秦宜祿（即曹操的杜夫人的前夫，當初關羽曾想娶杜夫人為妻，被曹操截留）歸降曹操後，被任命為銍縣縣長，被任命為銍縣（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縣臨渙鎮）縣長。到劉備逃奔小沛時，張飛跟隨劉備逃走，路過秦宜祿的住處時對他說：「別人娶了你的老婆，卻任命你為縣長，這是對你的譏諷與嘲笑啊！你要跟隨我們走嗎？」秦宜祿便跟著張飛走了幾里路後，就後悔了想回去，張飛殺了他。

史實二：娶夏侯氏為妻：建安五年（200），當時夏侯霸的堂妹年紀在十三、四歲，居住在老家州郡，外出砍柴，被張飛抓獲。張飛了解了她是良家婦女，便娶她為妻，生養女兒，成為劉禪的皇后。所以夏侯淵剛陣亡時，張飛的妻子請求安葬他。

史實三：給劉備添亂而失下邳：劉備留張飛駐守下邳，自己領兵與袁術在淮陰石亭大戰，雙方各有勝負。陶謙的舊將曹豹在下邳，張飛要殺他。曹豹加固營壘自行堅守，派人去招呂布來。呂布攻取了下邳，張飛兵敗逃走。

史實四：不滿劉備對諸葛亮太好：劉備與諸葛亮的友情日益加深。關羽、張飛等人因此不高興，劉備對他們說：「孤（我）得到了孔明（即諸葛亮），就像魚得到了水一樣。希望各位不要再說了。」關羽、張飛這才停止不高興。

史實五：曾被劉巴輕慢：張飛曾經到劉巴處就宿，劉巴不理會張飛，張飛十分惱怒。諸葛亮對劉巴說：「張飛雖是軍人，但他仰慕您。主公現在正在招攬匯聚文武人才，以成就大業；您雖然天性清高，但也應該放低一些格調啊！」劉巴說：「大丈夫處世，當交天下英雄，怎麼能教我去和一介武夫交談了呢？」

關於張飛的史實就是這些，有人說張飛書法好，是一個儒將，據明代陳繼儒的《太平清話》、明代曹學佺《蜀中名勝記》和清代趙一清所寫的《稿本三國志注補》中都有關於張飛的相關記載，說張飛把名將張郃打得大敗而逃，當時他非常高興，便以石代紙以矛作筆，在八蒙山石壁上，刺鑿下與這通「立馬銘」，以示紀功勉士併兼羞曹軍。銘文已不可考，只能看到清光緒間的拓本，內容正文是：「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郃於八溕，立馬勒銘。」不過令人掃興的是，該通銘文經專家學者從銘文的源流、內容及書法等方面加以考辨，認定其為偽刻。

本文作者搜索完整部三國史，也沒有看見有關張飛書法好的隻言片語。也許，明清兩代的學者還真能在當時查閱到了一些珍貴的史料，這確實也難說。不過，明清兩代的學者距三國時代也有上千年歷史，浩長史海中，竟無一字說張飛的會書法，確實是奇蹟，也是一個千古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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