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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多久,吃和住將從人類慾望中徹底消失?

編者按:9月1日,新學期的開始,意味著你將不得不告別家裡舒適的大床、精心烹調的私廚營養餐,搬進十來平的6人間、8人間,吃食堂的大鍋飯,或是從快遞小哥手中接過油膩的外賣。美食和大房子,是你追逐的美好未來。

但有這麼一些人願意主動放棄味覺追求、甘於蝸居,踐行「最小化生活」的理念,試圖在摒棄物慾後擁抱更純粹的自我,隨時準備上路。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曾經在《不存在日報》的某一期里,我談到過自己完全放棄吃飯,僅僅使用代餐粉的經歷。同樣,我也是一個背包客和窮游愛好者,體驗了很多地方的艙體式膠囊旅館。這兩個非常具有未來感的概念,似乎能合成一種有趣的極簡生活方式。或許在未來,有些人並非被迫,而是自願地走進冬眠倉,自願地使用代替食物的合成粉末。總之,我希望將自己的生活內容壓縮到最小。

這些意象或許與反烏托邦、階級分化、壓迫與奴役這些概念有著強連接,很容易引起一些憂思。但我總覺得,「最小化生活」自然會有一群認同其理念的人,選擇這種給自己更多可能性的生活。

就像最近流行的一句話:物質越少,任性越多。也如同趙本山大叔多年前小品里的教誨:縱有廣廈千萬間,睡覺只需三尺寬。

膠囊旅館

經濟學家邁克爾·劉易斯的作品Moneyball: The Art of Winning an Unfair Game,講述了美國職棒大聯盟里的一段神奇故事。在資本先行的商業體育系統中,球隊實力直接和投入的金錢掛鉤。然而2002賽季,投資墊底的奧克蘭運動家隊卻創造了歷史最高的連勝紀錄。其訣竅在於,球隊管理者轉變思路,從「買球星」轉變為「買得分」——根據棒球比賽的規則與球員的職業數據,購買上壘率最高的球員,而總計多少次上壘後,運動家隊就可以拿到大聯盟冠軍。後來,這本經濟學著作也被改編為電影《點球成金》。

電影《點球成金》

這聽起來和吃飯並沒有什麼關係。直到「超級食物」這個概念被soylent 發明出來——將思路從「購買食物」轉變為「購買營養」,從而在行為成本上將「吃」壓縮到最小。

粉末狀代餐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概念。多年來,醫學界以沖調類的粉末狀食物代替主食,為消化功能不足或術後進食不便的患者代替自然食物;20世紀60年代的航天員都在食用一些鋁質軟管里的牙膏食物,以保證基本營養與足夠的熱量攝入;現代軍隊中亦有味道奇怪的各種壓縮口糧,不少軍迷樂於對比此類食物的味道和食用體驗。然而這些代餐都有如下共同點:特殊環境(治療、失重、野外行軍)、基礎保障(熱量和基礎營養)、短期替代。

「超級食物」則不然。Soylent 在官網的視頻廣告中稱:「Soylent 並不打算代替所有食物,但它確實可以。」自從矽谷技術宅男Rob Rhinehart 在2012年第一次把網購的各種粉末混合飲用後,「超級食物」的概念開始在IT 技術界風靡起來。開源配方、迭代版本,這些程序員熟悉的產品模式催生了一大批各類配方的超級食物,目的只有一個——在你需要的時候,代替食物給你一切營養物質。對於所有覺得吃飯麻煩的人,「超級食物」許諾,一杯糊狀的沖調物,會將「吃」這個亘古不變的生理行為,徹底從你的生活之中抹去。

在所有美食愛好者的嫌棄與噓聲中,「超級食物」的擁躉們形成了一種類似宗教社區的團體——這些樂於完全摒棄食慾的人,除了粉末狀代餐和飲用水之外,拒絕一切正常食物,希望以此追求更簡單的生活與更健康的身體,並將「超級食物」的理念從自身開始向社會推廣。部分人已經摒棄傳統食物長達兩年,目前並未有任何一例因為單純食用超級食物導致疾病或營養不良的事件發生。

由此,「超食主義者」們已經證明了這些味道欠佳的粉末以科學的營養配比合成,確實有能力替換掉人類幾百萬年形成的自然飲食習慣。但飲食行為伴隨了人類整個文明史,其意義早已不只是生理需求那麼簡單。與如此強大的集體潛意識(也就是吃貨們的慾望)唱反調,前方的路還很長。

Soylent 代餐粉,別懷疑,你真的可以靠它活下去

當然,大部分超級食物的使用者——比如我——還是走相對保守的「部分替代」路線,一天可能只有一餐「吃粉」。而超級食物在市場化時,也將geek 思路的身段放下了一些,努力推出不同口味的版本,改善進食感受,推出沖調好的瓶裝版節省更多時間等等。

「Soylent」一詞最早出現在美國科幻作家Harry Harrison 的小說Make Room! Make Room!里,這部小說後來被改編成了電影《超世紀謀殺案》。一個反烏托邦社會裡,政府統一配給一種名為Soylent Green的餅乾作為城市居民的主要食物。邪惡的獨裁者希望通過在餅乾里下毒,達到控制人口的目的。「Soylent」一詞來自於該餅乾的主要原料——黃豆(soya)和扁豆(lentils)。這個原本像《雪國列車》中的蟑螂蛋白質塊一樣,代表邪惡壓迫與陰謀的詞,卻成為了新新人類最為追捧的食物,其間的轉變頗為耐人尋味。

2020年之前,超市、便利店與自動售賣機里,沒準會有「瓶裝午飯」出現。擰開瓶蓋一飲而盡,抹抹嘴吧,恭喜你,你已經將「吃」成功最小化。

《雪國列車》里的蛋白質塊也是一種「吃」的最小化,但食用者別無選擇

日本建築師黑川紀章在香港有個諢名——?房之父。?房即是在原有的房間內,再次進行「隔斷」空間後形成的小型出租單位。特別是那些最小面積?房,也有個不太好聽的名稱,叫「棺材房」,因為它幾乎像棺材一樣小。寸土寸金的香港都市,遙追當年城寨體系的光榮傳統。深水埗、油麻地這類的區域,一間間三四平米大的?房,成為不少無產者與中下層居民的棲身之所。

而黑川紀章之所以「中槍」,是因為他所代表的日本「新陳代謝」派建築極為超前的理念:「艙體」——在建築的主體框架完工後,插入有機的、可替換的「單元」,即組成了最終的建築樣式。

黑川君最著名的「名片」——日本東京中銀膠囊大樓,你肯定在一些「世界最奇怪的建築」之類的圖集中見過它——一個由無數開著圓形窗戶的「盒子」組成的大廈,看起來像一個醉酒的外星人即興搭成的奇異物體。而每個「盒子」都是一間面積超小但功能齊全的公寓。這也成為世界上無數「太空艙」型膠囊公寓的雛形。

日本東京中銀膠囊大樓

相比香港「?房」的缺乏管理、就地取材、安全與防火措施缺位的狀況,「太空艙」則是標準、安全與衛生的典範。膠囊旅館首先在居住條件緊張的日本東京地區流行,裡面電視、空調、睡眠用品、燈具、小桌板等一應俱全,很像一個寬敞一些的單人卧鋪車廂。每天,疲憊的上班族拉開艙門爬進膠囊,第二天則從「冬眠」中醒來,西服革履地出門。原因無他,只因東京地區的高額交通與停車費用,遠遠貴於3600日元的「膠囊住宿」。這種單元格式、將住宿最小化的方式,也正在逐漸擴展,成為經濟型酒店、青年旅店之外,一個更科幻的住宿方式。

Marc Levinson的著作《集裝箱改變世界》闡述了集裝箱運輸技術如何改變了世界的形態。標準化的運輸與管理,讓貨運成本與風險雙雙降低,來自中國的成衣運到美國銷售,成本遠低於在美國生產。從而,集裝箱技術也成為了經濟全球化最重要的技術推手。而集裝箱運輸,最重要的概念即是「標準化」——正是它,使國際大宗貨運成為可能。

膠囊式住宿的理念,正是繼承自集裝箱式管理(集裝箱本身也經常被改裝成住房和辦公區域):標準化設計、批量生產、集中管理以及一個個堆疊成最節省空間的形式。同時,公共區域也達到資源共享。最終,我們得到了一個像貨運港口巨大的集裝箱堆放場一樣的,「人」的空間堆疊。

可能很多人想到了賽博朋克電影中的「冬眠倉」一類設定,進而將之與「階級」「壓迫」等辭彙聯繫起來。但正如同「超食主義者」一樣——總有這麼一批人,不需要寬敞寓所、真皮沙發和全景飄窗,懶得再思考床單和被罩買什麼花色,牆上該掛個壁毯還是加個櫥櫃。只要你沒有幽閉恐懼症,一間乾淨、衛生、水電網齊全的「膠囊」,就可以滿足最簡單的住宿需求。

而當你捨棄了對於住所的各種執念,沒準生活會有更多的自由度。

2020年一個工作日下午,來到你的B3-224號太空艙,刷了指紋打開門,爬進去享受勞累一天後的睡眠,恭喜你,你已經將「住」成功最小化。

歡迎安睡

2020年,在太空艙白得刺眼的房間中醒來。旋亮燈光、連上了Wi-Fi、在訂餐App 上買了一份免沖代餐加榛果巧克力調味包、戴上VR眼鏡,選擇IMAX 模式看個4K、3D、120幀的最新電影。褲袋裡的手機振動,摘下眼鏡拉開艙門,一瓶包裝簡單的代餐遞到你面前——營養均衡,食用方便,你甚至可以在艙內躺著喝完,不用擔心弄髒床單。

每當我描述這樣的未來,聽者要麼覺得憂心忡忡,要麼斷言我是個變態。似乎安定寓所與自然食物,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基本需求。但這顯然是都市人物慾膨脹後的錯覺。

過去,人類有漫長的蠻荒、戰亂的歷史;未來,也有更多比關心房價、設計裝修和膾不厭細,更值得我們去花時間做的事情。這時,將自己的生活需求壓縮到最小,將會是一種頗為有趣的、新時代的「宅」的理念。它很類似日本之前風靡的生活哲學「斷·舍·離」——拋棄物慾,減少成本,讓吃飯與住宿,變成一件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蜂巢化的城市,往往會伴隨著階級分野的擔憂——富人佔據更多空間,而窮人要麼擁擠在骯髒的平民區,要麼被摺疊進集中營般的「膠囊」。最小化的生活理念,是否迎合了這種極端化的趨勢?

我只能說,不知道。人類城市密集程度最高的範本——香港的九龍城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這樣的擔憂——骯髒破亂、犯罪橫行的「三不管」地帶,至今仍是最好的人類學樣本。而《第九區》中,「龍蝦」們也面臨著骯髒貧民窟與整潔集中營的選擇。

香港的九龍城寨

生活最小化,是否意味著被壓迫與失去權利?這終究涉及「最小化」是否是人類主觀意願的問題。或許,會有認同極簡生活理念的富翁,與剛從街上回來的拾荒人在A6-213和A6-214兩個膠囊里毗鄰而居?或許在吃過五天代餐之後,我也可以選擇和朋友去享受一頓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美味?

最小化,並不意味著生活質量的降低,而是在摒棄物慾之後,擁抱更加純粹的自我。只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相信和我一樣樂於選擇極簡生活的人,將會越來越多。

所以,當星艦時代最終到來時,我們——「最小化生活」理念的實踐者,將會是第一批出征的人。咦,你有什麼可懷疑的,我們每天都在訓練好嗎?

那些有著最少行李的人,都是隨時準備上路的。

責編:Raeka

作者:高小山,大齡犰狳,性溫和,喜床。西壩河畔文字工作者,淡粉色愛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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