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護磚中的警察
現在的我
現在，我的工作主要是站，讓人知道
我時刻準備做一顆子彈
讓人知道每一顆子彈都是從鹽鹼地里鑽出來的
一塊只配有草根的鹽鹼地
如果用火燒，就是一塊紅色的磚
如果有歪棗裂梨，就能砌出一堵牆
現在，我手裡握一塊鐵，胸前背一塊鐵
後背也鑲一塊鐵。血里還有一塊鐵
所有鐵，都是一種情懷
只要快起來，都會急促地呼吸
鐵要走快起來，才會立體
從簡單的金屬里分離出來。我只是
一塊土做的肉體，在鐵里篤定地站著
讓人間變硬的關係各自延展又不互相傷害
站著，一切才會有意義，青春就會快起來
真正的時間，是從一塊鐵，不斷趕往另一塊
我篤定地站著，希望時間，能一時半會
落在我的鐵里
發芽
護磚
七月鑠石，八月流金。八月
在福建最南的地方，我們要做一條護城河
要把藏膩的水珠從水裡挑揀出來
在鏗鏘軍歌里闖進來的八月
只會大口大口地喘息，亂噴著熱毒的氣流
我們要在陡峭逼仄的警銜間行走
國有事，警察先行
八月，濕透的警服像剛澆過水的土地
或洗潤萬物的天空
小草就要從裡面發出綠色的芽
雷電也在裡面麥穗也在裡面光輝也在裡面
立秋在八月，我們護磚也在八月
最高的天空在八月，最磅礴的河流在八月
我們做八月紅紅的磚頭，舉著燃燒的警魂
向遠方承諾
車窗玻璃
每天在檢查站，很多黑漆漆的車窗玻璃
在眼帘底里移來移去。我讀作忍者
也讀作，不明目的的幽靈或嫌疑或敵意
有時疑點增多到自己不安，便讓它們降下來
降
下
來
迎來一張熱臉，更多的是惺忪與警惕
隔離的防晒霜大都被塗進了眼睛裡
打在我藍色，有著具體國情的警衣上
有時隔了幾天
我還會敏感地擦著被打到的地方
常常是靠近心室的這邊
彷彿夏天飄蕩的蟲絲還掛在那兒
龍池
因為龍池公安檢查站，知道有個地方
叫龍池。每次視屏點命，首先被點到的
是我在的這個最邊遠的站
像看鏡子一樣，怪怪地看見前方的視屏
出現了扁扁的自己與前後左右扁扁的一切
接著又切換到其它地方，大都記不清
只記得龍池這個檢查站
名字跟范冰冰一樣，讓人視線陡成90度角
用力地從這個名字帶走一些什麼
我發現很多人其實都跟我一樣
對龍池有特別地喚醒
至今，卻還不知道龍池在哪
彷彿它是身上一個神秘的胎記
存在永遠大於了解
查一個人
查一個人，會不會查到斯德哥爾摩症
會不會查到一個人的前世與自己的關係
會不會把自己也是一個人給弄丟了
面對這份查人的職業，是不是要做很多個
小心躲起來的夢，才能進入到它的裡面
為還或討回理由，而堅持把查一個人的清白
當做自己的清白，把一個人被發現的過去
又不可原諒地挖出來
只為再挖一個藏國王驢耳朵的洞
你能查到他的靈魂嗎，當他說謊當他拒不交出
過去？你能查到他藏得很深的一座菩薩嗎
我總是猶豫地認為
大數據真能防微杜漸地拯救我們嗎
夜空
兩省的交界，也是各自的邊塞
這麼一托比，我頓時即緊張又豪氣萬丈
想寫「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但在這高速公路上，除了車來車往不絕如龍
實在想不出曠野的樣子
唯剛剛被颱風清掃的夜空
怪譎地讓人難以忘懷
無論發生地、人物，世上只有一個青天
萬物這一顆小小的心臟
也都相似到可以移植與互相揣摩
那些遠去的，其實一直都在
只不過組出不同的樣子來裝下
一樣的夜空而已
*沈國徐，筆名沈國，男，出生於1977年，現為公安部文學藝術聯合會會員，詩學理事，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反克詩群成員。2014年獲柔剛詩歌獎，2014年獲公安部「夢想與共和國同行」徵文一等獎，2015年獲首屆中國公安詩歌獎。已由公安部出版發行詩集《沈國徐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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