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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那些渙散之物,遠離那些「差不多得了」

大部分人活著遵循一種規律:

幼年完美主義,長大後標準漸松,然後就垮成了「差不多得了」。

所謂「饒了自己饒了生活,方能平安一生「;

所謂「你遲早也要這樣的,這才是生命的智慧」;

所謂「年紀大了就是這樣。」

諸如此類。

這便是大部分「過來人「活著的信條。

而我偏生是個「倒著長」的人——越長大,越不願意服軟,越不願意服從於那個「差不多得了」。

有意識遠離一切渙散之物。

不是在宣揚一種庸俗雞血,不是。

這是一種真真切切的生之體驗。

(圖片來自互聯網)

1.

人活著的氣力,源於兩個方面:

一個是先天,天不怕地不怕的蠻力

一個是後天,明白了自己的渺小、世界的無常、時間的不可抗而後生出的一種「反彈」之力

先說第一點。

我和走得長久的朋友,大體屬於同一體質:賭著一口氣活著的人。

活著,全憑弔起來的那一口氣,下不去上不來,卡在命門。

要麼作,要麼癱,千萬別給我們一個漫長的「差不多得了」的中間狀態,那會生不如死。

古人說,三歲看老。直到現在家裡人還常跟我說小時候幼兒園的一件事。

那時候幼兒園辦年會,類似於小娃娃拉力賽,每個小朋友都要扛著一個重重的麻袋比賽,跨越各種障礙物,家長在旁邊加油圍觀。

記得比賽是在晚上,燈光黃閃閃,好多人。家裡人說其他小朋友都開開心心過來,就我一個人特別嚴肅。

小時候我瘦得跟個小猴崽似的,老師一聲令下,我就悶著頭背著沙包拼了命的跑,什麼繞圈啊,負重啊各種,別的小朋友嫌累都往爺爺奶奶懷裡鑽,或者爸爸媽媽跳進來幫忙弄,只有我一個人死死扛著那個小沙袋誰都不顧拼了命跑,跟上了馬達一樣,一個人沖,誰都不看,最後一身汗頭髮全黏一起,拿了個第一名。

其實我小時候身體特別虛,經常做噩夢,隔三差五就生病,但就是特別,倔得上天。

吃藥時別的孩子都要哄,就我一個人生生用牙齒嚼,把糖衣咬開,嘴巴里全是苦辣辣的藥渣,一口水吞下去,張開嘴告訴大人:你看,我都吃完了,不就是一顆葯么?

用家裡話來說,我從小就是強(jiang),心又細,認定的事必須要做,大人還說不得我,一說我的眼睛都要「橫到天上去」。

現在想想,小時候為什麼身體那麼虛,大概是精神勁兒把身體氣力都給耗掉了。

「精神頭」這個東西很神奇,儘管幼年得過幾場嚴重大病,但後來都好了,一點後遺症也沒有,而這個「一口氣」卻像種子一樣埋了下來,影響到了自己後來的軌跡。

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妥協,是無法做到。

因為人有一種神奇機制,它會自動排斥那些與你不相符的東西。

比如愛情。我交往的男性年紀偏大,其中有些人特別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差不多得了」,於是最終愛情也成了一個「差不多得了」的渙散產物,風吹即逝。

比如生活狀態。一旦環境讓我不得不進入一種「差不多得了」的敷衍狀態時,我知道自己一定堅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每個人都有一根線,它是定義「你之所以是你」的界限,我的那根線就叫做:差不多得了。

無法接受一種不去努力介入的生活;

無法容忍事情不經過操持和規劃的紊亂;

無法直視自己如一根不松不緊的彈簧般活著;

不徹底的事物是美的,可以欣賞;但不徹底的狀態是難熬的,因為它違背了人生來尋求意義的目的性。

(電影《巴黎野玫瑰》)

2.

下面說說第二點,那個後天的反彈之力

這也是我文章一以貫之的線索:人靠什麼東西活下去?

意志。

所謂意志,不是性格因素,比如強勢、尚武、暴力、堅毅這種先天之物,它是一種後天信念。

是人一輩子努力著,自我麻痹去抓住的東西。

有句殘忍的古話說:風燭殘年。

因為人真是一種非常悲劇性的動物,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黑暗之風中的一根蠟燭,那個不斷式微的趨勢是必然的,無法阻擋的。

一旦人開始意識到這趨勢,就會開始害怕,這時候我們就分為了兩撥人:

一撥人選擇了接受(有些過早接受了,比如一些20多歲的年輕人),他們站到了「差不多得了」的那一頭,早早放掉了擰成一股繩的氣力,選擇了一種輕鬆而又確實是順應命理的方式。

另一撥人選擇了抗拒,甚至是一輩子都在抗拒,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中老年人依舊在自詡為少年,黃昏創業。這不是玩笑,而是一種悲壯,他看到了這個趨勢,又不想真的與之同歸。

能做到第二種人那樣的,太少。

但我想自己大概會一直抵抗,即便知道外界之力不可阻擋,身體、健康、認知都在衰退,但那個「差不多得了」的東西,我必須抵制它。

因為你一旦認了,你就在從內心在加速這個衰老寂滅的過程。

人活著,就是那一口氣,那一團火。

氣散了,火滅了,我們用以作用於外物的一切力量也就沒了。

精神頭一旦從內部開始腐蝕,就真的垮了,那個將你holding together的東西,漸漸散開,無法聚攏了。

所以年齡越大,心智之根扎得越深,反而會對「意志」這個東西的合理性看得越明白,也愈加珍惜。

或許你要說,衰老和無為有那麼可怕嗎?

是的,它不可怕,可怕的不是這個結局的最終來臨,可悲的是這個結局來得太早。作為一個早熟的人,我一直深深害怕這一點:在不該「散」的年紀,就這麼散掉了。

尤其新世紀來臨,醫療技術如此神速,人的體驗時間在被無限拉長,我們比任何時代的人都需要依賴活下去的原因,以支撐著自己漫長壽命。

試想一下你退休的時候60歲,身體卻健康地活到了90歲,剩下的30歲如何活下去?做什麼?那個火已熄滅,那個火支撐著你賺取的經濟財富已經耗盡,你去哪裡尋找物質和精神的雙重支撐?

人活著就是需要特效藥,在這個時代更需要。

但那顆特效藥不是神賜給你的,我們得自己去維護它。

這也就是那個為什麼我們要一直保持憤怒、一直嬉笑怒罵、一直作、一直不願滿足...

那團火必須燃燒著。

甚至我們大半輩子在做的所有事情——情緒調節、自欺欺人、閱讀取向、識人見面,所有關係,都在往這個東西上靠,去找一切力量,一切柴火,往心裡添一把柴,讓火不要滅。

(圖片來自互聯網)

3.

這種倒著長的人,畢竟是少數。

因為你是那個在人流中逆行的人,所以你年紀越大,周圍的「差不多得了」的聲音一定是越強的,但為何卻走能得越來越堅定呢?

這本就是意志的另一重體現:

用意志控制你自己的意志,讓它不渙散,不滅掉,撐著,凝聚著。

我想這世上並非只有我一個人能懂得這一重感受,這也不是什麼偉大的事情,

只是人作為洪荒中的一粒微塵的拚死努力,在看到更大世界力量、心生悲涼之後的一種後生之力——

妥協遲早要來,衰老遲早要來,就讓它晚一些,再晚一些。

(電影《時時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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