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芝：一個巨人的沒落

新聞 09-02

受彭博社報道東芝與貝恩資本的談判陷入僵局的影響，東芝股價8月14日在東京證券交易所常規交易中一度暴跌11%，截至收盤，跌幅為6%。東芝再次佔領讀者眼球。

日本東芝株式會社（簡稱「東芝」），一家有142年歷史的工業巨人，不僅是日本最大的半導體製造商，也是第二大綜合電機製造商，然而自2015年財務醜聞曝光後，這位巨人在走向沒落。本期《財會信報》記者梳理了這位工業巨人一步步走向沒落的歷程。

巨額財務造假推倒「多米諾骨牌」

據報道，日本證券監管機構在接到來自東芝內部的舉報後，於2015年2月份開始對該公司會計違規問題展開暗中調查。隨後該機構認定，東芝並未實時計入公司虧損，涉嫌違反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壓力之下，東芝不得不聘請由專業律師和會計師組成的第三方團隊，對該公司進行獨立審計。

5月初，東芝公司表示，因受項目成本尤其是電力系統業務方面的會計操作不當影響，可能需要將2009~2013財年的利潤下調548億日元（約合4.44億美元），同時還宣布取消2014財年的盈利預期發布。隨後，公司股價受到影響不斷下跌，僅5月11日公司股價重挫17%，亮燈跌停，創下自2011年3月份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市值蒸發28億美元。

7月份東芝的會計醜聞正式被曝光。7月20日，以東京最高檢察院原檢察長上田廣一為委員長的第三方委員會公布了一份長達290多頁的調查報告。報告顯示，東芝公司自2008財年至2014財年的4-12月，虛報利潤總計達到1 562億日元（約合12.7億美元）。在此期間，東芝的稅前利潤為5 650億日元，會計違規金額佔比近30%。此次財務造假事件是自2011年奧林巴斯公司做假賬掩蓋17億美元虧損之後，日本企業曝出的最大會計醜聞。

報告嚴厲指責東芝「包括高層在內的整個組織參與其中」，公司高層的「利益至上主義」是導致東芝系統會計造假的主因。為了拿出好看的公司年報，高層給各業務部門提出了短期內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目標，業務部門負責人承受著「必須完成任務」的巨大壓力。其中，罪魁禍首是東芝前後三任社長。

7月21日，東芝前任社長西田厚聰（2005年6月-2009年5月）和佐佐木則夫（2009年6月-2013年5月），以及當時的現任社長田中久雄（2013年6月至2015年9月）向社會大眾鞠躬道歉。隨後，當時社長田中久雄、副董事長佐佐木則夫、董事顧問西田厚聰集體引咎辭職，為公司財務造假負責。當天，東芝的16人董事會（包括4位社外董事）中已有8人辭職，45名高管中9人辭職。

這場時間跨度長達7年、前後涉及三任社長、金額達到12億美元的財務造假堪稱一場地震，田中久雄表示，這次事件「可能是我公司140年歷史上最嚴重的品牌形象受損事件」。

然而，這場地震還遠遠沒有結束。7月21日，三大信用評級機構之一的標準普爾宣布，將東芝公司的長期債務信用評級列人降級觀察名單。12月22日，評級公司穆迪宣布，已把東芝信用評級從「Baa3」下調兩級至「Ba2」，該評級為垃圾級。

7月23日，美國投資人最先開始向東芝發難。購買了東芝股票的美國投資人向加利福尼亞州地方法院起訴東芝社長等人，原因是東芝賬務造假，誤導了他們的投資行為，要求企業賠償投資人的損失。此後一批投資者針對虛報利潤一事起訴東芝並提出賠償要求。

在造假醜聞爆出後，僅7月份東芝股價就重挫28%，到11月份跌幅已達40%。12月份，日本金融廳以違反金融商品交易法（有價證券報告書等的虛偽記載）對東芝公司開出了73.735億日元（約合6 700萬美元）的罰單，這是迄今為止對不公正會計判處罰金額最高的一次。

「斷臂求生」又遭財務造假

在業績虧損壓力和財務造假醜聞壓力下，東芝開始了「斷臂求生」，試圖通過戰略轉型、重組業務的方式來遏制其業績下滑的勢頭。截至2016年4月，東芝在一年時間內共裁員14 450人，涉及東芝總部、電腦、消費電子、半導體和醫療健康等部門，裁員人數佔東芝全球員工總數的7.27%。

為了盤活現金流和提高運營效率，除了大幅度裁員，東芝還不得不變賣資產和出售股權。2015年12月，東芝以1.55億美元（約合10.02億元人民幣）的價格將圖像感測器業務出售給索尼，後者在全球的圖像感測器領域佔據絕大多數份額。同月，東芝又將其位於印尼的電視工廠作價3 010.59萬美元（約合1.96億元人民幣）賣給了中國公司創維。2016年3月，東芝將其在中國開展的通用照明的製造及銷售業務轉讓給康佳集團旗下企業；其子公司東芝醫療系統公司旗下的醫療業務，以59億美元（約合381.30億元人民幣）的價格出售給佳能。3月30日，東芝將其白色家電子公司「東芝生活方式」80.1%的股份作價約4.73億美元（約合31億元人民幣）轉讓給美的。

在其「斷臂求生」的背後，不難看出東芝尋求轉型、走出困境的決心，但其自身問題尚未解決，讓一切都成為無稽之談。2016年3月15日，東芝發布消息稱，又發現涉及通訊業務的7起財務造假問題，稅前利潤總計虛報了58億日元(約合人民幣3億元)。然而這並不是終點，11月11日，東芝又發布了一則關於財務造假的聲明。聲明稱，子公司東芝EI控制系統公司營業部的涉事員工自2003年起開始偽造訂貨單和驗收單等票據，虛報超過實際合同金額的銷售收入。據悉，此人在接到訂單的服務或產品的成本超過預期時，沒有與客戶就追加付款進行商談，從而多次造假，造假行為持續13年之久。截止2016年9月底，累計虛報銷售收入5.2億日元（約合人民幣3 320萬元）。持續的造假事件使得品牌形象再度受損，對東芝轉型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

財務醜聞再次發生後，東芝又成為眾人討伐的對象。據東芝公司10月13日自曝，總部位於德國的投資顧問公司「德盛安聯資產管理」等45家在日本以外地區的機構投資者，以東芝公司財務違規問題導致股價下跌使其蒙受損失為由，向東京地方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東芝賠償約166.5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0.7億元）。在日本國內，此前已有約100名東芝股東以股價下跌蒙受損失為由，對東芝提起了集體訴訟，要求東芝和公司5名前高管支付總額約5億日元的賠款。一家日本信託銀行也對該公司提起訴訟，指控公司去年爆發的會計醜聞令其蒙受損失，索賠120億日元。

在美國諮詢公司Interbrand今年10月發布的2016年全球企業品牌價值排行榜上，日本東芝已經跌出100名以外。

業務巨虧救命稻草乏力

2016年年底，剛剛從巨額虧損和會計醜聞中稍作緩和的東芝再度遭受沉重打擊。12月27日，東芝發布公告稱，因此前評估不足，一年前收購的美國核電資產或將計提商譽減值準備高達1 000億日元（約合59億元人民幣），虧損額還可能進一步擴大，這將令東芝2016財年業績蒙受巨大損失。據日本NHK報道稱，東芝虧損額甚至可能達到5 000億日元。

消息發出後，東芝在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的股票一度跳水16%，12月27日收跌近12%，28日早間，東芝股價再度暴跌高達20%，引發熔斷。隨後，標普、穆迪接連下調評級。標普將東芝評級從B/負面降到B-/負面觀察，並表示東芝股東將蒙受相當大的股票損失；穆迪下調東芝評級至Caa1，並可能進一步下調。東芝股價自此開啟了暴跌之路。2017年1月19日東芝股價遭遇跳水，股價一度暴跌超過17%，截至收盤，跌幅達16.68%。相比於2016年12月的高點，東芝股價已近乎腰斬。

2017年2月14日東芝公布，由於在美國的核電業務進展不利，公司預計其核電業務將計入7 125億日元(約合62.3億美元)減記，受該減值支出影響，預計2016年4-12月將發生5 447億日元（47.7億美元）的經營虧損。2月15日，東芝會長賀重典宣布引咎辭職。因資不抵債，3月29日上午東芝通過旗下子公司西屋電氣在美申請破產保護計劃。

面對巨額虧損，東芝選擇的救命稻草是出售核心業務———快閃記憶體晶元業務約20%股份。3月21日，有媒體報道稱東芝希望從晶元業務出售中籌集88億美元，並將在5月底之前針對該業務出售事宜選出優先競購方。22日，東芝股價收漲22.32%，創下最大單日漲幅，扭轉此前股價重挫的局面。

但隨後的事實表明，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絕佳的選擇。據報道，3月31日，美國私募股權公司銀湖資本和美國晶元製造商博通共同出資2萬億日元（約合180億美元），欲收購東芝晶元部門，這一價格達到了東芝對其快閃記憶體業務估值的上限。4月10日，東芝的晶元業務據稱獲得海外投資者更為激進的競購報價，鴻海暗示可能會提出以3萬億日元（約合270億美元）競購東芝晶元業務。隨後，富士康科技集團也以3萬億日元加入競購戰。但東芝合作夥伴西部數據5月14日發起了國際仲裁，阻止東芝在未經西部數據同意的情況下出售晶元業務，其最終目的卻是以2萬億日元的價格成為競購戰的勝利者。

就在眾多巨頭競購東芝晶元業務之時，一隻由日本政府牽頭的日本、美國、韓國企業組成的財團也參與到了競購戰之中，並且據NHK6月20日報道，東芝已選擇這個團隊作為優先競購者，已進入最後階段，希望在6月28日年度股東大會之前達成最終協議。但這一希望並未實現。

近日，有消息人士稱，因為付款時間和企業治理問題，東芝把旗下晶元業務出售給貝恩資本牽頭的財團的談判正陷入僵局。東芝社長綱川智日前曾表示，因為無法同被指定的優先競購方貝恩資本達成最終協議，東芝可能會與其它潛在競購方重啟談判。此外，消息人士透露，在東芝嘗試採用多種策略完成出售晶元業務的同時，這家公司也在籌備退市事宜。

這根乏力的「救命稻草」能否解救東芝這個沒落的巨人，至今仍是一個問號。

文章來源：財會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