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條最好的路,一為死亡,一為出家
一直覺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是一句特別熨帖的話。是啊,我很抱歉——對我穿過的每一件衣服,我很抱歉;對我走過的每一條路,我很抱歉;對天上的每一朵雲、地上的每一棵草,我很抱歉。
作為伴侶,我不能成為對方一點點的驕傲,反而日日以麵包相逼——往日的琴棋書畫詩酒花,早已變為柴米油鹽醬醋茶;偶爾勾兌紅酒,舉杯,聽到的亦是夢破碎的聲音。
還有——
作為兒女,我不能陪伴父母身邊;作為學生,我不能報答恩師。
這,是為不孝。
作為朋友,我不能和對方在風雨中相互扶持、休戚與共。
這,是為不義。
作為員工,我不能替老闆排憂解難--既無面上資本,又無內里資源。
這,是為不忠。
作為平凡人,我不能擁有一些些幫助陷於困厄、飢餓、貧窮的人們的能力。
這,是為不仁。
8月末的金陵,牛首山,夏秋之交,一場法會令有緣人相聚。
上海的湯阿姨一家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她總是帶著爽朗的笑容對我們說「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蝴蝶撲花、蒼蠅撲糞,道不同不相為謀」、「年紀輕輕信佛,一生都會順利的」......最難忘的是,她講起幫助一個遠房親戚家的男孩子落戶口的事情:「我的舉手之勞,可以改變一個小孩一生的命運,為什麼不做呢?」
從事首飾設計行業的大燕姐,專門趕來為生病的侄子祈福。和大燕姐的交流,家庭、生活、事業、讀書,給了我許多啟發。希望大燕姐的侄子早日康復。
還有一位70歲的老阿姨。70歲的我會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事情,我從未想過。這位老阿姨,結過四次婚,眼淚汪汪,傾訴著婚姻與家庭的不幸。總是這樣的,幸福的人相似,不幸的人又各有各的不幸。但也許,你的不幸,是你認為自己不幸。
還有另一位經常同我們在一起的阿姨。許多年前,她的兒子生了嚴重的病,高燒不退,朋友勸她抄心經。她抄呀抄,抄了許多遍,有一天頓悟:如果這時候我的兒子走了,那是我與他的緣分盡了。萬幸的是,佛祖有靈,她的兒子後來痊癒了。
諸有聽徒來至此,
或在地上或居空。
常於人世起慈心,
晝夜自身依法住。
——《普遍光明大隨求陀羅尼經》
凌晨四點,晨鐘響,早課誦經。似近似遠的梵音,開示我,安慰我,覺察萬物生靈的呼吸,與生命對話,同自己和解。
用完齋飯的午後,我們坐在寺廟門前的台階上,望著面前莊嚴佛寺,吹著厚重山風,談論生存與死亡。
夜晚,沐浴過後,寮房。聽著悠遠綿長的經文,感受月光、星辰。
這世界大舞台,悲歡離合總在上演,誰又不幸著,誰又幸福著。六祖曾言: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造物者不以星辰之貴而薄雨露,卒亦不以百穀之用而絕百卉,蓋兼所重也。
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子曰: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謝謝,我能站在時間的長河裡。
謝謝,卷帙浩繁,人生有無盡藏。
謝謝,短暫的相遇,沉默的並肩。
謝謝,這個廣大的世界寬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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