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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伪装成一个具有文献意识的古诗词鉴赏家?

来,告诉我,你喜欢哪些诗人和作品?

李杜?元白?你该不是想给我们背“床前明月光”、“吾爱孟夫子”、“桃花潭水深千尺”吧!又或者你想表达一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临风惆怅?再就是扒一扒上至贵妃下至莺莺们的卦?虽然李杜、元白的基情已经挥之不去江东日暮花那一抹鲜红,绕尽了“惟梦闲人不梦君”的缠绵,但这也太庸俗太口水太大众了,论时尚则无段子创新精神,论文献就更现眼了。

那么小李杜?温八叉?苏辛陆?大小晏?纳兰公子?OMG~~他们都是中二病的孩子们的启蒙读物哇,即使您想温情脉脉的卖一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萌,拜托,请更新人设换一些道具换一点台词好不好?……你正在侮辱听众的智商与情商!

没错,这些广至天涯大众狭至未名用户,中间人人网无数人等,提溜几个出来都能说道说道,好歹混个眼熟耳热的,一般性的聊聊他们的话,都太浅薄了!Too simple too young,sometimes native啊,有木有啊亲!

在21世纪,要把自己伪装成新一代的又时尚又有扎实文献功底的资深古诗词鉴赏家,你不经意间流露出喜欢或能八卦的诗人词人应该比以下人物更不大众(至少也应是他们这个程度的)!

他们至少应如周邦彦等,你要抗议了,他的名号也已颇耳茧了有木有!别急,他不在我要举例的名单上,我这先用他给您提个醒,像周邦彦这样在一般文艺小清新脑海中有印象的名字不是不能提,提了之后怎么甩段子才是关键,一会儿我们会以他为案例进行说明。虽然如此,请您牢记,在足下的装逼资本足够厚实前,越是名人越不要轻易触碰。当我们以北宋为例时,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等等,对你来说就先划掉吧!

譬如在北宋中前期,你应该考虑的是:

王禹偁(宋初白体诗代表人物,此公段子尤多,不妨记之一二,如“‘埋瘗肯同鹦鹉冢,飞鸣不到凤凰池’足见诗谶”,又如“遗表云‘生桑之梦’,果亡四十八岁”。段子之外,“此公集名《小畜》,自易理观之,固是其一生之谓也”)、钱惟演(别关心他老爹是五代最后一个国王这种世俗事儿,但你不妨yy一下穿越去他家或他工作单位翻查藏书是多么幸福的事儿,或发一下“西昆体发于宋型王朝鼎盛时期,对宋初以王禹偁为代表的白体诗反动了一把,是多么自然”的感慨,或横向比较“他与大晏一样蕴清峭感怆于平畅之中”的时代特点与性格特点……)、苏舜钦(“苏州园林里的沧浪亭就是他造的”这样的和诗词关系到底有点远的话就不要多浪费口水了,你可以这样对吴中朋友显摆“造贵地沧浪亭的那个苏子美,是个热血青年呢,不过你别看他大部分作品尖锐郁闷很有今天草圈段子的风格,偶尔也有小清新卖萌十分成功的哦,比如这句‘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比以上三位常见的我们刚才提及也能选用,因为对于一个风雅知趣的诗词鉴赏家而言,合理使用素材才是最重要的,下面两类请你特别留心:

【段子】

周邦彦为例,对待他这样一位一定名气的词家——好吧,其实他太出名了!您最好别八卦他那大众熟知的段子,比如那首“并刀如水”的《少年游》所涉及的偷窥与旁听啊神马的,倒不是因为涉荤——一个好的诗词鉴赏家从来不惧香艳的段子与作品。只是因为它太普通了,容易导致你被听众默默归于侮辱其见识的行列。当然,如果你能老段子发挥出这是他对宋徽宗的爱,那么足下仍是可造之材;不过,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减少引用这样的老段子。请记住,鉴赏家如大厨,被翻炒了无数次的食料总是不利于装逼大厨的装逼发挥的。这样大众段子的铺垫,你最好留给小白们去做,比如当他们谈及三都赋二京赋洛阳纸贵神马的时候,你说“嘿,有一个词家是因为写了一篇赋而从此飞黄腾达的,你知道是谁么!”无论他们是否知道,接下来你都可以从容的甩出周邦彦以《汴京赋》赞颂新法而被启用的段子。

请记住,段子好新不好熟,别再津津乐道那些老段子了!

【句子引用】

请注意,不是名句引用,在合适的场景下,引用合适的句子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不如不引用。譬如,一个秋天的早上你与朋友们坐在野生动物园的浏览车上,如果你不是一个诗人,不能即兴创作,你当然可以引用。只有中二病人才会在这个场景下对着天边浮云叹天凉好个秋,你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鉴赏家,顶多对身边的文艺青年说“快看,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当然,我个人建议你尽量减少这样的行为。毕竟,你是一个鉴赏家,不是一个卖弄文史知识唤起大人表扬的孩子。

好了,诗人的段子和谈资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如果你想要在和别人谈话时把自己变成一个与众不同、格调高雅的诗词鉴赏家,在罗列段子表现你的审美情趣之外,我们强烈建议,你一定要记住以下有关名词,以彰显你的理论素养:

【年代与文体】

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戏剧小说?不,你要记住的恰是他们之外的,请把清代和词的复兴一起说出来,宋诗是很有得看头的,六朝是近体诗的滥觞,而唐代的宫廷套曲与民间小曲儿比起宋词更值得你关注!考虑到这篇文章面向的读者可能包含有出于初级段位的文艺小青年,我们还建议你背熟下面这段话:“百年来王国维的时代文学属性对中国文学史观形成了深远的影响,是之后革命文学史观的滥觞。在二十世纪,不仅一般普罗大众连众多文史学家都一直被王氏的‘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束缚住了视野,甚至形成了唐以后无诗宋以后无词元以后无曲的偏激认识。其实,你知道么,这种以王朝年代划分来割裂文体演变的做法是不足取的。以诗为例,诗骚为先,乐府继之,汉魏间建安风骨尤健,六朝近体滥觞,而唐备之。唐以下,自情趣而理趣,宋诗无疑迈进了一大步。再至明清流派之众可谓摇曳多姿;晚晴鼎革又一大变化,诗能言者大增,诗能造之境亦大增。赏诗岂独以唐为限?”宋诗的理趣是啥?建安的风骨是啥?晚清鼎革诗之一大变化又是啥?别担心,只要你的同伴也看过这篇文章,就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诗词术语】

时刻提醒你自己,你从不说一这首诗是否写得“真贴切”、“让你感动”这样的口水话,你更喜欢用“得物神理”、“隔”或“不隔”、“匠气”或“无匠气”来评论一首诗词;你不使用“意境”、“思想”这样中学生答题的标准词汇,反之,你的口头禅是“讽谕之致”、“兴托之远”、“骨气之高”(“文气须相融,雕润勿损根骨”——记住,在任何时刻这句话都是对的)。你不用“婉约”或者是“豪放”来评价一首词,你应该用的词句是“典雅含蓄而不失活泼”、“韵谐声和遣词慎密,铺叙有度转折深致”以及“倾荡磊落如诗如文,而居然音韵天成开阖未失其度”等等。

此外,为了保持住高贵的、真正的诗词鉴赏家的品味,你不应该在不能说出别致理由时,轻率而泛泛的表达对以下诗人词家的喜欢:

任何被中二病们热烈追捧的入门人物,比如纳兰容若、晏小山等(参见第一段),除了李商隐,当然我们更建议你像林黛玉一样,一边表达我最不喜欢他了,一边无意间流露出受到他深深的影响。

为了hold你超迈俗流的气质,在已知我们对文学年代提法的有所批判的时候,你最好摆出矫枉须过正的态度:为了避免被他人贴标签,你应杜绝在涉及诗歌理论的场合时,轻率谈及你喜欢:

任何一个大众熟悉程度足够高的唐代诗人、宋代词人、元代曲家。

例外见上的同时,为了你装逼的实质不被他人揭破,你也不应轻率的表达对以上述庞大群体中任何个体的轻视。

不该喜欢以下书籍与人物:

以《人间词话》为代表的,脱离章法只谈境界的诗论。

出版了各种口水鉴赏书的赏析者,包括但不限于安意如等。

那些在媒体上、专著里把一首首诗词像中学语文教材一样翻来覆去讲烂了却不和你谈技法谈章法的学者们,叶嘉莹先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相反,在表达对历史上诗家词人的喜好时,你最好喜欢

一个不那么有名,但还写得不错的非唐代的诗人,非宋代的词人,etc. 比如宋代的诗人,我们刚才已经给你举例过三个了。这里我再重点给你推荐明清的例子,你可以这样和人聊天“嘿,你知道明末谭元春吗?他在吸取了公安派反对胶柱鼓瑟方式拟古,保留其‘独抒性灵’长处的同时,又试图纠弊公安派的轻率浅露,以‘幽深孤峭’的风格独树一帜。在诗歌创作的美学探索上,他更重视对个体内心的发掘,在以写实主义盛行的明代诗坛可谓别开生面呢”,或者是“我不明白当代人欣赏古诗词时为什么一直忽视了晚清龚自珍、黄遵宪以降的诗人们贡献,在对诗境与诗之能言能指的拓展上,他们的贡献让我们今人的创作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放心吧,没有人会关心谭元春究竟写了些啥,或者黄遵宪的创作是如何拓宽诗歌能指的,你只需要引起别人崇拜的目光就行了。当然,唐代诗人宋代词人元代曲家中不那么有名的,也是你退一步的选择,比如在北宋你还可以喜欢王沂孙、潘阆、孙光宪、戴复古、尤袤等等等等。

要不然,历代的闺阁创作群也是不错的选择,尤其是有清一代的闺阁才女们,比如徐灿、侯芝、陈端生、顾太清、吴藻、吕碧城等人。在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对她们的具体创作作出详细的分析评论(因为“太小众了”,实际上你也根本不知道——当然,陈端生《再生缘》吕碧城的作品你还是应该去度娘一下的,否则装逼会露馅的),那么,讲一点才女们的八卦和趣事就自然可以使谈话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比如“嘿你知道么,陈端生当年在北京城里刚写《再生缘》时还未满十八岁,到完成十六卷时还未满二十岁呢!真是才女啊,出嫁后和老公感情又好,只可惜她老公因科场案——就是考试作弊嘛,被发配伊犁为奴,等老公遇赦回来,还没到家她就挂了。话说,她三十三岁时在亲友的催促下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写了《再生缘》第十七卷,从此搁笔,至今弹词本的再生缘没结局呢!”。请注意,作为一个有教养的鉴赏家,谈及闺阁的八卦和趣事时,你应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和欣赏,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专门列出一段来谈,而不是把她们的故事归于一般的讲段子中。

万一,万一你遇到了真正浸淫古典诗词的家伙,不要慌张!记住,正如刚刚所说的,先狠狠地痛批一遍年代文学观的局限性(你的同伴一定会表示赞同,这就为你整理思路赢得了时间),接着,你可以再痛批一遍当代诗词鉴赏的鱼龙混杂,如安意如等人的抄袭与矫情(你的同伴会再次表示赞同,并开始和你一起痛批当代靠对着古诗词抄袭与矫情而闷声发大财的评论家们),然后,在无意中愤愤地表示“我觉得诗词鉴赏离不开创作尝试”之后,你可以用“当代实验体诗词的争议与如何在复古中体现古体诗词的白话创新”来等待对面那个浸淫古诗词的家伙沉浸在“实验还是不实验?这是个问题”的思考中来结束这个话题。毕竟每个人都知道对古诗词赏析的未来发展离不开今日的白话创作尝新是必然的趋势——当然了,至今仍没有人知道该怎样去做。

相信我,读到了这里,你已经成为一个卓越的资深诗词鉴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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