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大兵瑞恩為什麼是一場傑作？
文|蘇訴
我個人並不喜歡看有關戰爭的電影。
一方面，國產戰爭片總是以「手撕鬼子」著稱，看起來很是可笑，好似戰爭就如同劇本裡面所寫的 那麼簡單；而另一方面，在我看來，戰爭的殘酷性以及對人性的考驗根本不是電影電視劇所能呈現出來的，甚至萬分之一也無法展現。
國產電視劇，除《亮劍》之外，我記憶最深的莫過於《中國兄弟連》，但結局過於悲慘，賺足了淚水，即使很久之後我忘記了所有的情節，也未能忘記那個場景，最後一名女戰士站在戰友的遺體之間，揮舞著國旗，殘陽如血，人生亦是一片血色。
至於國外的戰爭電影，目前為止，我只看過《拯救大兵瑞恩》，將近三個小時的電影，展現的不僅僅是戰爭，更是人性。
電影講述的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當百萬大軍登陸諾曼底海灘時，一小隊由約翰·米勒上尉率領的美軍士兵卻深入敵區，冒著生命危險去拯救一名名叫瑞恩的士兵。
而之所以去拯救大兵瑞恩的原因也十分簡單，瑞恩的三位兄長相繼在戰爭中犧牲，作戰總指揮部為了不讓這位不幸的母親再次遭受喪子之痛，決定派人去拯救她僅存的兒子。
軍人的天職就是接受命令，即使帶著不解，帶著困惑，他們還是接受命令，走上了拯救大兵瑞恩的道路。
拯救之路，亦是死亡之路。
他們八個人的性命就真的比瑞恩的性命廉價嗎？當然不是。
八個人的性命，與一個人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如果是未曾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之前，我會很容易地做出決斷，但現在，卻很難評判。
以我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即集體高於個人，我們很容易就會很淡定地選擇八個人的性命。大家與小家的分別，沒什麼可猶豫的，以一個人的性命換取八個人的性命，以一個小家的悲傷換取大家的快樂，似乎就是理所當然。
但，《拯救大兵瑞恩》卻給了我們另一個答案。
八個人的性命，與一個人的性命，他們選擇了一個人的性命。
不很理解，但卻有種莫名的感動。
我們總是在講大義，講英雄，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但可有人想過，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英雄，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犧牲自我去換取更多人的生命，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進入地獄。
姑且不談人性的複雜，也不說我們每個人該怎麼選擇，我想說的僅僅是我希望有這麼一個選擇的權利，選擇的可能性，而不是簡單地因著社會的標準直截了當地選擇犧牲一個，以挽回更多人的生命。
即使最後，我們依舊選擇了犧牲個人以挽回更多人的生命。
說到這，彷彿有種為自己開脫的嫌疑，有種為自己因為做了這個選擇而減輕內心的負罪感的嫌疑。
但是，我還是想這麼說。
不是說八個人的生命和一個人的生命相比孰輕孰重，只是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等同的，沒有誰比誰高貴的說法，電影中的上將之所以選擇特意派遣一個分隊去拯救大兵瑞恩，僅僅是因為瑞恩的三位兄長相繼都為國家犧牲，僅存於世的瑞恩可以成為一位不幸的母親唯一的依靠。
他們考慮的不是集體的利益，而是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的感受。
一個國家就是無數個小家構成的，無數個小家在共同守護著一個國家，那麼，戰爭下遭遇了無數不幸的小家也需要國家的守護，瑞恩的母親需要，其他士兵的母親同樣需要。
蔡康永在《奇葩說》中說過，「我們人最基本的底線，應該要守住那個不作為。」
而電影中的這個不作為不就是為了拯救大兵瑞恩而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而深入敵區？
回到電影的最開始，當年老的瑞恩回到墓地看望拯救了他的生命的上尉時，他最在乎的莫過於自己是否辜負了當日上尉在橋上說過的話，他努力地過好每一天，希望自己沒有辜負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讓他的妻子在上尉的墓前說，他這輩子沒有白活，他是一個好人。
看到這裡，只覺得心酸，瑞恩活了下來，但卻帶著沉重的枷鎖生活在陽光下，他努力生活，生怕自己辜負了上尉們的犧牲。
這種壓力如影隨形，瑞恩的一生都活的很累很累，帶著歉疚，也帶著希望。
雖然累，但是他活著，而上尉們已經帶著這世界最好的祝福長眠地下。
瑞恩的活著，或者就是對生命最好的禮物，就是對瑞恩媽媽最大的祝福，對所有因為自由付出重大代價的家庭最大的祝福。
不知道看過電影的朋友是否關注過這麼一封信，是馬歇爾上將寫給瑞恩的媽媽的信。
「親愛的瑞恩太太，我有個喜訊要告訴你，就是令郎二等兵詹姆斯·瑞恩安然無恙，現在正從歐洲的戰線回國，詹姆斯盡忠職守，勇氣過人，堅毅不屈，縱然他得知兄弟陣亡，仍堅持參與這場剷除獨裁暴政的偉大戰爭，我與戰爭部長，美軍同仁及美國國民，僅祝你身體健康，與詹姆斯一起活得愉快，雖然愛子平安歸國，也無法彌補你與千千萬萬個美國家庭在戰爭中所遭受的創痛，我想與你分享一番在悲痛絕望中支持著我的說話，是這樣的一番說話，願天主安撫你的喪子之痛，讓你永遠懷念遠去的摯愛，神聖的榮耀都歸於你們，因你們為自由付出了重大的代價，林肯致上，深表敬意，參謀長馬歇爾上將。」
在這場侵略與反侵略的戰爭當中，有太多人為此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包括親情，愛情，乃至種種世間美好的一切。
即使我們這些後人站在後輩的立場上去評判諾曼底登陸，評判第二次世界大戰，但我總認為不管在這場戰爭中打敗了什麼，戰勝了什麼，或者是出現了多少讓人欽佩的英雄，出現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迹，它都是一場失敗，只因為這是用鮮血，用生命堆砌起來的偉大。
就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在殘破的橋頭，瑞梅爾這麼對米勒上尉說，「有一天我們回首往事，會覺得拯救大兵瑞恩是我們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完成的一個傑作。」
這一次，這些英雄們是為了國家，亦是為了自己。
挑起戰爭的目的有對錯之分，但只要開始了戰爭，很多事情就早已不是對與錯那麼簡單的分別了，對也會不對，錯也會不錯，從來都是對錯參半，真假難言。
戰爭盛產英雄，而我們都愛英雄，欽佩英雄，讚美英雄，但英雄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的，他需要放棄的是我們很多人都不願意放棄的。
捨生而取義者也，說起來很簡單，但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卻是無窮。
我不希望我們還要做這樣的選擇，也不希望有一天我們要在一個人的生命和一群人的生命中做出選擇。
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未來是否會面對，我也不知道未來我會如何做出這樣的選擇，但今天，我希望我們大多數人都設身處地地思考一下個人的立場，哪怕最後還是選擇了集體的生命。
為他，為你，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