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和敏感的情傷

導演: 湯姆·福特

編劇: 湯姆·福特

第73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 評審團大獎 獲獎

文 Summer

即使是對於那27%的給爛番茄的影評人，湯姆福特導演的第二部電影依舊會因其強烈的個人藝術風格而令人印象深刻。

單說影片中女主角扮演者Amy Adams的扮相，用上了TF的眼影后，這位日常極其鄰家的女演員瞬間成為了一個大寫的時尚尤物，舉手投足間都寫滿了冷艷。但事實上，這些風格性極強的人物和場景塑造並不僅僅服務於導演個人的品味，從開篇幾位全身贅肉的裸體女模特開始，福特就在用邊角的時間描畫女主人公生活的階層。而借女主人公之口說出「（藝術展跟我們置身的垃圾文化完美融合。）垃圾，就是垃圾，徹底是垃圾」的時候，很難讓人不去聯想這種態度是否是同樣生活在這個圈子中的湯姆福特本人的反思。

但在這些滿滿個人風格的宣言之上，身為導演的福特還是知道要講好一個故事的。

大部分詬病這部影片的影評都認為男女主人公的故事什麼都沒講，而男主的書又過分怪誕。但事實上，《夜行動物》的全部張力來源於書中故事在現實中的映現。得益於剪輯師對於節奏的精妙掌握，壓抑的現實進展和荒謬的書中情節相互碰撞，恍惚間你會隨女主的思緒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書中的戲劇矛盾彷彿是現實中女主波瀾的內心，而現實的麻木又好像代表了書中故事的深深絕望。

很多電影簡介都說這部影片是男主寫了一本書報復女主的背叛。但其實，如果這兩個人不是這麼惺惺相惜，單憑一本書恐怕根本嚇不到誰。而這部影片也是如此。糾結於情節在細節上的映射可能無益，聽任自己的情感隨著故事進展和女主一起起伏，才能最大程度感受到這樣一個嵌套的故事的張力，以及導演要表達的核心。

有著同樣靈魂和兩個人是最能互相傷害的，因為他們太清楚對方的軟肋和弱點。整本書的故事充斥著軟弱、猶豫、恐懼和隱忍。而這也是兩人在現實生活中的性格。至始自終，男主人公都像是一個草食動物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和自己愛的人被傷害，卻不敢去對峙。而女主則是用逃避和金錢遮蓋自己的脆弱和膽小。但是兩個人卻又太真實了，他們對自己和對方的心看的太清楚。當其他人可以接受「沒人真正喜歡自己做的事情」，「享受這個世界的荒謬」時，女主卻無法忍受這種虛偽。男主顯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提供給了女主另一種生活的可能，他邀請她共進晚餐。他知道她會赴約。但是正如書中的男人在生命最後一刻硬氣了一次，現實中的男主在毀滅自己最後希望的同時，硬下心來沒有赴約。一次真正的復仇。男主用一本書寬恕了自己的軟弱，並且告訴女主：你也是如此，我早就看清了你。

這不是一個靠情節取勝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存在全部是為了展現情感。所以從這個層面上，故事的發展和結局也不是最重要的，福特其實就是想展示一下兩個敏感的靈魂在一起會發生什麼。而講述這樣一個悲劇，導演卻在海報宣傳上印著：當你愛一個人，你不會隨隨便便丟掉這份感情。想一想，湯姆福特還是很可愛的。當這些年大部分打著現代愛情理念的片子都宣傳「他可能只是沒有那麼愛你」、「不要在一棵樹上掛死」、「愛情不是全部」的時候，福特卻借男主之口說：Well, when you love someone, you work it out. You don』t just throw it away. You have to be careful with it. You may never get it again. 很樸實，很純真，也很勇敢。

其實也能理解為什麼這部電影的評分沒有非常驚艷。就如同導演在片中的自嘲：「享受我們這個世界的荒謬吧。這裡沒什麼痛苦。相信我，我們的世界比現實世界輕鬆多了。」福特知道這部電影的主題不是什麼揭露現實、憂國憂民或者啟迪人心的東西，對於「現實世界」的很多人來說，即使看懂了，也會覺得太過小題大做，斤斤計較。但是誰又能說細膩敏感的東西不值得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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