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開啟四連任,德國人為何還把票投給她
澎湃新聞記者 孫夢文
當地時間2017年9月24日,德國柏林,德國總理默克爾參加基督教民主聯盟舉行的選舉之夜活動。視覺中國 圖
當地時間9月24日,2017年德國聯邦議院大選落下帷幕,根據最新公布的大選出口民調數據顯示,聯盟黨(基民盟/基社盟)預計得票率33%,德國總理默克爾將再次贏得聯邦議會選舉,從而成為繼聯邦德國前總理科爾之後第二位贏得四連任的政府首腦。
2015年曾因處理歐洲難民危機的方式被推向風口浪尖的默克爾,曾一度讓許多選民對她連續執政心生厭倦,在這次大選中,聯盟黨的得票率也創下歷史新低。然而,德國人民還是用選票證明他們依然沒有放棄對默克爾的選擇。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德國選擇黨收穫了13.1%的選票,得票率一躍成為第三名,將成為二戰後首個進入德國聯邦議會的極右翼政黨。
艾弗告訴澎湃新聞,「極右翼的選擇黨將在議會獲得一定席位,他們在德國獲得的支持在增加。但從目前數據來看,這不是德國民主的主要威脅,重要的是要留意這種趨勢。」
「在我記憶中,默克爾始終不曾缺席」
2016年美國大選中,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被問到這樣的問題——為什麼在德國、英國這樣的國家會誕生女性領導人,但美國沒有。希拉里回答說,「我想這是我們體制的原因,我們沒有那些聆聽者……我們是總統制……歷史已經證明議會制對女性更加開放。這為什麼呢?因為有一個政黨機制在為你保駕護航,你可以在黨內和同事建立起關係和良好的競爭意識。他們也可以觀察到你的工作是多麼有效,從而先把你視作黨內領袖。」
儘管當時評論認為希拉里的說法頗為牽強,不過加入基民盟、入閣科爾內閣確實是默克爾政治生涯的真正開端。
東西德融合過程中,在絕大多數「東德政治元素」逐漸被邊緣化的情況下,化學家出身的默克爾卻成為基民盟要員,熟門熟路地出任環境、自然保護與核安全部長一職。
在這背後,有科爾的賞識,也有默克爾本身的政治素養,還有政治機遇。
1998年,科爾捲入政治獻金醜聞,並在大選中敗北。在這次黨內危機中,默克爾與科爾劃清了界限。取代科爾是第一步。接著,默克爾繞開自己的主要阻力——地方「豪強」,轉而通過一系列的地區會議來爭取到各地基民盟勢力的支持。
2000年4月,默克爾當選基民盟主席。作為基民盟領袖的默克爾,一直緩慢而堅定地進行政黨現代化建設,以確保其跟上社會變化的步調。而默克爾本人,也獲得了基民盟內部的持續支持。
德國國外學校聯合會主席德特勒夫·恩斯特(Detlef Ernst)對澎湃新聞評價稱,「默克爾是個好的政治家,表現在她對德國經濟發展的貢獻上,對難民問題的處理,以及在維護歐盟和德國在歐盟地位的作用上。」
默克爾在投票。新華社 圖
不過,基民盟也遇到挑戰。接受澎湃新聞採訪的多名德國選民甚至直接表示,「不關心德國大選,因為誰都知道選出來的是誰」;「德國沒有一個好政黨,默克爾持續連任完全憑藉的是她的政治經驗,她有了這個4年,還有可能再來一個4年。」
原中國駐德大使梅兆榮在澎湃新聞撰文稱,「部分選民對默克爾連任三屆總理或多或少產生了某種厭倦感,而對新面孔舒爾茨的政策主張抱有期待。」不過梅兆榮也指出,即便在「新面孔效應」鼎盛時期,社民黨的民調支持率仍低於聯盟黨約2個百分點,從未趕上或超過聯盟黨。
對默克爾連續執政的厭倦並不意味著選民對她的放棄。一名不願署名的21歲德國學生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說,「默克爾第一次當選總理時,我9歲,在我的記憶中,默克爾始終不曾缺席。」但對於求變,這位小夥子卻給出了這樣的態度:「你看看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叫囂的那些政策,那些反移民、保守的態度,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抓住人心,如果是這樣,選擇黨就太低估了德國的心胸和能力,我們有好的教育、好的技術,我沒還不至於那麼狹隘。……不過我想看到改變,所以我會在幾個主流政黨之間權衡,我要比較他們在我關心的問題上的政策,如果聯盟黨最合適,我還會選擇它。」
堅定而靈活的「技術官員」
德國媒體也注意到,相較於2005年大選選民對基民盟政黨本身的關注,在2009、2013德國大選中,選民們開始聚焦默克爾本人。
出生在東德路德教牧師家庭,社會主義政權培養了她早期作為科學家的素養,直到東西德統一之際,默克爾才開始自己的政治生涯。在傳統政治視角中,默克爾並不具備將來在德國政壇位高權重的「先天條件」。但今天,在德國20歲左右的年輕人記憶中,默克爾從未缺席。
毋庸置疑,個性魅力已為她贏得聲譽。在許多德國選民和評論家眼中,默克爾大體滿足德國人所認同的一些個性特徵——她思維靈活、決策冷靜、個人低調謙遜,往往還伴有諷刺意味的幽默。
今年6月底, 經曆數十年的艱難談判後,德國議會終於通過了同性戀婚姻平等的法案。在此之前,默克爾曾對媒體表示,自己對於同性婚姻的態度,已經有所軟化。德國評論認為,這是大選前的一計良策。但在議會投票環節,默克爾還是給出了反對票,這也是基民盟和基社盟大多數議員的選擇。
有原則但懂得調適、懂得捕捉更廣大選民的心態或是默克爾在政治叢林長期佔據優勢的另一個原因。
2005年,利用民眾不滿情緒擊敗社民黨德國前總理施羅德後,默克爾勉強當選,但差距並沒有默克爾料想之大,默克爾隨即作出決定同這個中左翼政黨結盟,並暫時放棄了在國內進行深遠經濟改革的討論。
身處親工業發展、將經濟增長作為首要課題的聯盟黨陣營,但在2011年日本福島核事故發生不久後,默克爾就做出快速反應,淘汰德國17座核反應堆、中止核電的使用。從核電倡導者到將德國變為世界上最重要的「綠色增長」實驗室,默克爾雄心之大讓黨內外和其他國家頗為吃驚。
不少人認為2015年默克爾對中東難民大門敞開的政策是歐洲難民危機的根源,這正是這起事件讓默克爾與公眾意見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對立,默克爾則回以「我們能夠解決它」這一簡短而頗具安撫性的話語,並在2016年初同土耳其達成難民協議,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難民問題對德國本土的衝擊。
將徵兵範圍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又在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當選後、跨大西洋關係面臨考驗的情況下去做有益的爭取,在不願為增加防務支出作出更多承諾後,默克爾告誡同仁,「歐洲的未來需要靠自己」。
當代歐洲歷史學、政治學教授霍爾格·內林(Holger Nehring)對澎湃新聞稱,「在大多數德國人眼中,默克爾是一位冷靜的總理,她通過自己理性和審慎的做法,幫助德國和歐洲度過了一些嚴重的國際和政治危機。」
「默克爾之所以能一再獲得連任,也主要是源於她不被固定意識形態和立場左右,但她會適應德國公眾輿論的要求。在這一點上,她不同於歐洲其他領導人,比如英國的卡梅倫、特蕾莎或是法國的奧朗德,即便不受到選民和其他黨派人士的歡迎,也要堅持一定的立場。」霍爾格指出,默克爾知道,有些舉措或許令黨內不快,但更多的人會支持他,默克爾的行為讓伺機而動的在野黨看到,民眾站在她這一邊,處理難民危機和棄用核電都是突出的例子。
「總體而言,默克爾的決定在德國人中還是廣受歡迎的。雖然也有人批評默克爾太乏味、太技術,但更多的德國人對這種領導風格都很滿意,甚至是希望看到這種領導風格。但問題在於,對於這種領導風格的強調又成為一種意識形態,這意味著關鍵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
霍爾格給出的例證是德國在更新基礎設施上重要投資的不足,包括主要高速公路運營狀況不佳,部分橋樑搖搖欲墜,鐵路網路、尤其是貨運渠道希望尋求突破,移動通訊技術的落後,等等。
「這就導致了一種矛盾的局面:總的來說,德國人現在感到非常滿意——失業率極低,經濟正在蓬勃發展。但是,通勤路上基礎設施問題又擺在眼前,還有一些人對難民可能進入他們社區的懷疑。……幾乎沒有人在這些問題上挑戰默克爾,因為她頭頂『理性技術官僚』的光環。」霍爾格指出,「德國人似乎想要改變,但不需要太多。在競選期間,默克爾和基民盟對此有承諾,這次是解決的時候了。」
本期編輯 酈曉君
點擊展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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