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夜讀 念天地之悠悠

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是唐代詩人陳子昂的千古名作。弔古傷今，奏響了一曲蘊含無限的生命悲歌。詩人希望自己能夠遺世獨立，卻思古蒼茫，只剩下滿懷的落寞。

不見古人回來，自己也將遠行，惟有天地，惟有時光，以匆促的人生編織著歷史的經緯。

讀到這首詩，真有讓人落淚之感。陳子昂在這裡悲傷到難以自持，最終也是涕淚沾巾。

有人容易將趙子昂和陳子昂弄混了。其實，趙子昂是大畫家趙孟頫，字子昂，南宋末至元初著名書法家、畫家、詩人，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秦王趙德芳嫡派子孫。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趙孟頫被行台侍御史程鉅夫舉薦，受元世祖忽必烈的禮敬，歷任集賢直學士、濟南路總管府事、江浙等處儒學提舉、翰林侍讀學士等職。

這位趙子昂與陳子昂也有相似之處，那就是都是詩人。但就詩歌的成就而言，顯然陳子昂更為優秀。

陳子昂（公元659年～公元700年），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遂寧市射洪縣）人，唐代詩人，初唐詩文革新人物之一。因曾任右拾遺，後世稱陳拾遺。陳子昂幼而聰穎，少而任俠，年十七、八，尚不知書。後因擊劍傷人，始棄武從文，慨然立志，謝絕舊友，深鑽經史，不幾年便學涉百家，不讓乃父。

他在青少年時輕財好施，慷慨任俠，24歲舉進士，以上書論政得到女皇武則天重視，授麟台正字。後升右拾遺，直言敢諫，曾因「逆黨」反對武后而株連下獄。

人生的浮沉際遇讓他對生命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於是，他選擇了從軍。在26歲、36歲時兩次從軍邊塞，對邊防頗有些遠見。

他很有名的詩作還有《感遇十二首》。

【其一】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其二】

幽人歸獨卧，滯慮洗孤清。

持此謝高鳥，因之傳遠情。

日夕懷空意，人誰感至精？

飛沉理自隔，何所慰吾誠？

一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傳唱千古。《感遇十二首》也有特殊的背景，那就是為唐朝大臣張九齡遭讒貶謫後所作的組詩。這組詩托物寓意，有身世之感慨，也有理想之堅守，是其五言古詩的代表作，也影響深遠。

陳子昂的典故也不少，其中較為有名的是伯玉毀琴，伯玉是他的字型大小。

陳子昂第二次落第，適一人賣胡琴，索價百萬，豪貴圍觀，莫敢問津，陳子昂擠進人群，出千緡買之。並於次日在長安宣陽里宴會豪貴，捧琴感嘆：「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樂，豈宜留心。」話完即碎琴遍發詩文給與會者。其時京兆司功王適讀後，驚嘆曰：「此人必為海內文宗矣！」一時帝京斐然矚目。

這一故事與周恩來在萬國博覽會上傾倒茅台一樣，酒香四溢之時，人們才發現酒的價值所在。

陳子昂只活了短短的38歲。因父老解官回鄉，不久父死。陳子昂居喪期間，權臣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加以迫害，冤死獄中。

他曾在獄中卜命。盧藏用《陳子昂別傳》云：「屬本縣令段簡貪暴殘忍，聞其家有財，乃附會文法，將欲害之。子昂慌懼，使家人納錢20萬，而簡意未塞，數輿曳就吏。子昂素羸疾，又哀毀，杖不能起。外迫苛政，自度氣力恐不能全，因命蓍自筮，卦成，仰而號曰：」天命不佑，吾殆死矣！"於是遂絕。

這首《登澤州城北樓宴》也寫得發人深省。

平生倦遊者，觀化久無窮。

復來登此國，臨望與君同。

坐見秦兵壘，遙聞趙將雄。

武安軍何在，長平事已空。

且歌玄雲曲，銜酒舞熏風。

勿使青衿子，嗟爾白頭翁。

陳子昂曾兩度參加中國軍隊對北方游牧部族的戰爭。第一次戰爭發生於西北，從公元686年（垂拱二年）持續至公元687年（垂拱三年）；第二次是十年之後，即公元696年（萬歲通天元年）對北方及東北地區契丹族的戰爭。契丹戰役後，陳子昂返回洛陽，在途中寫下這首《登澤州城北樓宴》。此詩是陳子昂最優秀的懷古詩之一。

遙想古人，悵惘今時。當時的陳子昂，已經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了。

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七首（並序）

丁酉歲，吾北征。

出自薊門，歷觀燕之舊都，

其城池霸異，跡已蕪沒矣。乃慨然仰嘆。

憶昔樂生、鄒子，群賢之游盛矣。

因登薊丘，作七詩以志之。

寄終南盧居士。亦有軒轅之遺迹也。

軒轅台

北登薊丘望，求古軒轅台。

應龍已不見，牧馬空黃埃。

尚想廣成子，遺迹白雲隈。

燕昭王

南登碣石阪，遙望黃金台。

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

霸圖悵已矣，驅馬復歸來。

這些文字中，都有著深沉的寄託。蒙冤而死的陳子昂，在生命的盡頭之時，想到的應該還是仗劍去國的歲月吧。當一切都塵埃落定，所有的悲喜都已經為歲月收藏，不復往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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