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開留情長
醉情的花
她一世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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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向花開留情長
文 Chicken DOG 編輯陌上秋
1
凌晨十二點半,我從電影院出來,一邊回味剛才的銀幕畫面,一邊深深地呼吸。冷冽的冬日裡,吸入這幾口空氣,就像刀子在肺里翻滾。
旁邊的肯德基已經接近打烊時段,我點了一份炸雞,十來分鐘後,店員面帶倦色把打包好的袋子遞給我。
我想,加上家裡冰箱餘存的幾罐啤酒,正好度過天亮前的這幾個小時。
此時的夜空里,無盡的黑,不帶一點星光。
走下肯德基懂的台階,我環顧四周,尋找計程車的蹤跡。不遠處,一家小店外,散落著成堆的玫瑰花瓣。當我走近,一個姑娘踮著腳,正打算關上捲簾門。我走了過去。
「要買花么?」姑娘見我停在她身後,問道。
我搖搖頭,「單身。」姑娘尷尬一瞬,想了想,打開半關上的捲簾門,拿起一支玫瑰。
「送你吧,早日脫單。」隨後她笑笑,拉上捲簾門,對著不遠處喊了一句「媽,回家了。」
我回過頭,看見影院外的花壇旁,隱約站起著一個人。身形我有幾分熟悉。
「咚~咚~咚~」的拐杖聲里,一個老太佝僂著腰,提著籃子慢慢走過來。她的身影一點點被街燈拉長,然後被另一盞路燈分割模糊……
今天是情人節。
2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和女友剛從大學畢業,約定了這座城市。並計劃著,倆人每個月騰出那麼一晚,一起來看電影。
同樣的情人節,電影結束,我讓女友等我,我去電影院旁邊的小吃街買炸雞,那時候,電影院旁還沒有那家肯德基,影院門外也沒有碩大的霓虹燈牌,幾張普普通通的電影宣傳海報便是全部。現在燈火不滅的大廈,在那時平凡的像一棟默默無聞的居民樓。
我打包了炸雞,回來看見女友在跟一對賣花的老年夫婦交談,我上去拉開她。
這樣的強賣,早已屢見不鮮了吧。我尋思著,暗自觀察這倆夫婦。
老頭單手拄著根桃木拐杖,另一隻手懷抱一大束玫瑰。旁邊的老婆婆看上去有些駝背,手上拿著一支玫瑰,她的腳邊擺著一個竹籃,裡面也是大把的玫瑰花。細看,兩人的白髮已經爬上額頭,白到了髮根。
我見女友對玫瑰望眼欲穿的表情,只好問老頭價格。老頭的賣價並不貴,不像那幾天花店的漫天要價,我便向老頭要了三支玫瑰。
聽說要三支,老頭笑說我是知性之人。隨後把拐杖倚在腿上,打算從手裡的大束玫瑰里抽幾支出來。老婆婆拉住老頭,示意她來。
她從花束中細選了三支飽滿鮮艷欲滴的玫瑰,並用粗糙的手撫了一遍花莖,確認尖刺已除盡,然後遞給女友,並附言道「小姑娘真漂亮。」
女友聽到這般讚美,得意地朝我晃了晃手裡的玫瑰。
3
後來,我倆時常在電影院外看到這對夫婦。
花一直在變,春的百合,夏的梔子,秋的金菊,冬的水仙。而一直沒變的是,永遠是兩個人。老頭總拄著他的桃木拐杖,老婆婆總把籃子放在腳邊,手裡總拿著一支要賣的那種花。
這樣的故事一直延續到去年秋天,我和女友分手了。清早,她帶著所有她的東西走了,連一隻拖鞋也沒有留下。唯一遺憾的是,她沒帶我一起走。
在百多平米的房子里度過了一百多天之後,沒有踏出房門一步的我,終於受不了,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看著屋裡的滿目狼藉,我知道生活不該如此。
出門吃了平生最飽的一頓,我捧著肚子去找理髮師,剃掉了我數月累積的鬍子,剪掉了幾乎披在肩頭的長髮。
開車回家的途中,經過電影院,不知道什麼情緒牽引著我,我原地熄火,看著電影院的海報,愣了半晌,直到後面的哥們猛按喇叭警示我。
晚上,我來到電影院,隨便買了張票,然後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想什麼,又什麼都在想。銀幕上畫面不停轉換,於我,卻沒有任何意義。導演此刻大概會很心痛吧,很多時候,有人精心準備,就怕有人無心反饋。
放映結束,我在影院外,看著夜空,黑得透徹,樓頂射燈的綠色光束揮舞逃竄著,也逃避不了黑暗的吞噬。
正當我打算開車回家的時候,我瞟見電影院外的花壇邊,隱約站著一個人。我推開車門,走向那個人。
走近一看,是那年情人節賣玫瑰給我的那個老婆婆。
上次看到她,是四五個月以前的事了,也是和女友來看電影,也從老婆婆這裡買了幾支花。好像這已成習慣。
當愛變成習慣,失去便是深入骨髓的痛楚,因為舉手投足,都能讓回憶加重一分,加厚一厘。
她就那樣站在花壇旁邊,單手拄著老頭以前拄著的紅木拐杖,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時不時喊兩句,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沉默著微笑。路人偶爾也會回應她的微笑,也有人回頭買她幾支花。一站,便是一整天。浩瀚的人流涌動,只有她駐守原地,不知所向。
4
後來我在電影院旁開了一家酒吧,就在曾經的小吃街附近,現在那裡改作了商業街。
花店的那位姑娘常常光顧,並告訴我,當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媽就一直這樣。
大概這對老婆婆來說,也是一種紀念的方式吧。賣了大半輩子的花,在記憶里,只要賣花的時候,永遠都是他和她,只有他和她。
所以,哪怕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要試著追尋我們在一起的足跡。
畢竟,那是我們最後餘存的東西,最後的那點回憶。如果忘不掉你,那麼我會活在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里。如果真的忘記了,那也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里。
5
新聞里講,今晚有獅子座流星雨,所以我提前打開了天窗。臨近午夜,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們目不轉睛望向天窗。透過玻璃,夜空變得更為空洞。
落地窗外,那個老婆婆依舊站在花壇旁,拄著桃木拐杖,腳邊放著一個竹籃,手裡拿著一支百合花,滿頭青絲在風裡搖曳。
旁邊的姑娘猛拍我的肩膀指著天窗,我抬起頭,一顆流星划過天際。
本期作者
Chicken DOG:南堂十載,揚沙籠月。本自塵來,何畏塵去。朝夕夢裡,一人,一燭,幾瀟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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