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盆里的聲音
「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誰?」
何優優一個人站在空寂的客廳中, 兩隻手攥緊了小拳頭。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屋子裡就會出現一種稀奇古怪的聲音,好像某種粗糙的旋律,一遍又一遍的響著。
那並不是非常刺耳或者響亮的聲音,但是在寂靜的深夜裡,這種窸窸窣窣的鬼聲音簡直比來一段交響樂更加令人心煩意亂。
那是一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所產生的聲音。
這是一處遠離市區的宅子,由於父母意外身亡,何優優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繼承了這份遺產。這間房子實在是太大了,何優優躺在床上,幻想著那些暗藏在角落裡、伺機而動的黑影們,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竄出來,嚇得她把身體弓成了一個肉球,深深的鑽在被窩裡。有時候何優優更想換一所小一些的房子,如果能有個人一起住就更好了,可是她顯然還沒有到能夠處理這些事的年齡。
何優優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用力的揉著自己的眼睛,那鬼聲音是什麼時候停下的?也許就在睡醒前的一會兒還響著呢。她勉強走到臉盆邊,看著鏡子里大大的黑眼圈嘆著氣。正當她出著神的時候,那「哩哩哩,哩哩哩哩哩」的聲音好像又出現了。何優優屏住了呼吸,把臉貼近了臉盆的下水口,細如蚊蚋的聲音又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那聲音原來是從臉盆的水管里傳出來的,應該是風的聲音,何優優舒了口氣。
她用塞子把臉盆的下水口塞住。看你還搞什麼鬼,何優優沒精打採的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真是葉公好龍,一個人住在這種大房子里,總是喜歡自己嚇唬自己,不過那聲音也太有節奏了點吧?「哩哩哩,哩哩哩哩哩。」何優優回憶著那奇怪的聲音。想著想著,那種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了起來,等到何優優發現那並不是錯覺,而是真的響起了聲音的時候,她實在是嚇壞了,那簡直比剛才的聲音還要大。何優優打開水龍頭,拚命的往臉盆里放水,可是水龍頭一關掉,那聲音還是會似有若無的傳出來。
何優優打算把洗臉盆拆下來,可是她翻遍了家裡所有的柜子,都找不到一樣稱手的工具,只好找維修公司來幫忙。上門修理的是一個年紀輕輕染著黃頭髮的小夥子,在何優優的要求下把整個水管和臉盆都大卸八塊,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小夥子把棉手套摘下來,對何優優說:「是不是你聽錯了?也許是別人家在唱歌呢?」何優優拚命的搖著頭:「不可能的,哪會有人天天都到了大家睡覺的時候才唱歌的。」小夥子點起一根廉價的香煙,吸了一口,怪裡怪氣的笑著說:「如果真的有什麼東西作祟的話,那麼只可能是下水道里的妖怪了。」小夥子左右瞅瞅,故作神秘地說:「那些買不起墳頭的人家裡死了人,就把他們扔到下水道里去啦。你知道水管為什麼有時候會被堵住嗎?那些死人天天在裡面泡著,泡的比死的時候更白更胖,等到他們胖的和水管一樣粗的時候,家裡的水管就被堵住啦。還有的沒被泡爛的,就會變成妖怪,晚上會唱歌的哦!」何優優「啊」的一聲,嚇得捂住了耳朵。小夥子看到何優優被嚇得臉色煞白,「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我逗你的,看把你嚇的,哈哈哈。」
何優優送走了水管工,走出屋子,卡叔遠遠的朝她咧嘴笑笑:「優優出來啦。」
卡叔是馬路拐角處一個修自行車的大叔,不知道是因為這附近的車壞的特別多,卡叔才出現了;還是因為卡叔出現了之後這附近的車才壞的特別多,總之卡叔的生意一直特別好。何優優勉強笑了笑,她想出來看看下水道。
家門口的下水道正有幾個工人在修理,散發出陣陣漚壞了的臭味兒。何優優問其中看起來比較面善的中年男人:「叔叔,那個,我想問問你,下水道里有什麼東西?」中年男人笑的合不攏嘴:「大糞唄。」何優優急了,說:「不是,不是,我是問有什麼活著的東西么?」中年男子略微一愣,說:「姑娘,你是沒下去過啊,這下面的小洞就能鑽鑽老鼠,我聽說外國那下水道可大咧,住個把人都沒問題咧。」
何優優心有不甘的又看了一會。我要找個沒人的時候自己來看看,不然我怎麼能睡的著覺。她想。
等到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路燈亮了起來,何優優悄悄走了出來,站在窨井蓋邊上。此時她的內心無比忐忑,接下來要做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猶豫了很久,她終於決定採取行動,她趴在地上朝窨井蓋上那個只能容下一根手指頭的小洞努力向裡面看,裡面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就在毫無頭緒的時候,她感覺裡面似乎有昏暗的光閃了一下,那是什麼呢?她沉吟了一會,心裡有了很不好的預感,在內心深處有某種潛意識讓她感覺到,那微弱的光,也許是某個人眨眼的時候眼球反射出的一絲光線。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發現,窨井蓋那小洞里,竟然伸出了一個小小的手指頭!
何優優大聲的尖叫起來,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她幾乎是哭著爬起來,朝鎮上的派出所跑了過去。
派出所值班的是個有些禿頂的警察,睡眼惺忪的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跑過來說下水道伸出了一隻手,他當然不會蠢到相信這個小姑娘編的故事,連記錄也沒有做。
何優優沮喪的回到家裡,一閉上眼睛那隻手彷彿就出現在眼前。她仔細想了想,那隻手指頭肉乎乎的,似乎是個小孩子呢。
想到這裡,何優優又有了勇氣,再一次穿好衣服跑了出來。她找到卡叔修車攤子旁的垃圾里一根銹跡斑斑的鋼筋,費盡渾身力氣把窨井蓋撬了起來。她已經顧不上下水道里的臭味兒和髒水,挽起袖子爬了下去。下面是一個橫著的圓形管道,那真是非常狹窄的一個通道,比垂直下來的那條還要窄,裡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還有多長,何優優不禁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黑暗中出現了一點亮光,那是一把手電筒之類的東西發出的光。
何優優心裡給自己打氣:別怕別怕,我能看見他,他看不見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者是連日來的提心弔膽使她憋了一口氣,非要去看看不可,她朝那點亮光爬了過去。
不知爬了多久,管道竟變得寬了起來,慢慢的她已經可以站起來走路了,她一步步逼近那個光點,逐漸看清那是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胖子拎著一盞小銅燈光著腳丫笨拙地向前走著,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哼著兒歌。
小鬼,看我不捉住你。何優優心想。她全神貫注的跟著這個小孩子,完全沒有注意到竟有人跟在後面,一個、兩個、三個……每過一個轉彎,就會多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跟了上來。
何優優離那個小胖子越來越近,那段熟悉的旋律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這一次她終於聽清了那首歌謠:「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小妮子,愛穿花裙子。小小子,愛吃肉包子。我問小小子,要花裙子還是肉包子?小小子說,我要小妮子。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想到每天晚上都有人在下水道里唱著這首歌,何優優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難道他不需要睡覺么?
就在這時,小胖子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嘻嘻哈哈的說:「你們看呀,我把她騙下來了,她以後就是我的小妮子啦。」
這一次何優優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永遠也忘不了眼前令人窒息的景象,那個小孩子的臉。他那好像被泡的又白又腫的臉上沒有眼睛,只有兩塊凹凸不平的、灰糊糊的肉瘤……
下水道的出口處,一個人默默的把窨井蓋蓋了上去,擋住了最後一絲光。
這個故事應該值1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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