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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藥、羅盤、瓷器,大宋的發明再好,也難抵道學之害!

火藥、羅盤、瓷器,大宋的發明再好,也難抵道學之害!

編者按:本文由讀史縮編自著名史學家柏楊所著《中國人史綱》,為通讀中國史第32篇文章。

眾所周知,宋政府是軟弱無能的,但是,那時的中國社會卻跟它的政府完全相反,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火器、羅盤、紙幣、瓷器噴薄湧現,並傳向海外。

然而,在這樣大好的局面里,卻又發生使我們驚愕的事情,那就是理學開始根深蒂固,對中國產生700餘年的巨大影響。

一、高度物質文明的社會

前面幾篇,我們的篇幅幾乎全部在敘述宋政府的政治形態,以及因這個顢頇的政治形態所引起的災難。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種印象,認為那時的中國社會跟它的宋政府一樣,也是墮落的。

其實不然,而且恰恰相反。整個宋帝國時代,起自十一世紀,經過十二世紀,再到十三世紀,二百餘年間,它的物質文明,有輝煌成就,不但超過中國過去任何一個時代,並超過同時代的西方世界。最保守的觀察,中國至少比歐洲進步一百年。

這種情形,我們作五項敘述:

火藥、羅盤、瓷器,大宋的發明再好,也難抵道學之害!

1、火藥。這是中國最重要的發明之一,我們不能確切指出它發明於某年,但可確定至遲十二世紀已經大量生產——1126年首都開封之圍,守城的宋軍,就使用過火藥反擊,名「震天雷」,從這個名字可看出它的威力。宋軍把火藥製造的鐵炮埋在城下,等金軍攀城時引發,發出巨響,能爆炸出一個巨洞。同時還製成一種「飛天炮」,即現代火箭的始祖,用火藥的後射力推進炮火,擊入遙遠的弓箭射不到的金軍大營。

女真兵團對這個魔鬼般的新武器,大為震恐,成為當時它第一次撤退的原因之一。而第二次圍城,如果不是相信荒唐的騙子郭京,開封在火藥保護下,不是一個容易陷落的城市。

1161年採石戰役,虞允文也曾使用一種「霹靂炮」,轟擊金艦。它可以說沒有什麼殺害力,因為它不能瞄準,但它的聲音能使女真戰士心驚。張浚北伐時,一個平民發明家魏勝,曾用他發明的「炮車」,作為野戰攻擊的武器。不過它無法阻止張浚的挫敗。再好的武器,在不能作戰的部隊手中,都沒有用。

跟其他的中國古發明一樣,火藥的功能到此為止,沒有進一步發展。中國只用它來製造鞭炮,在慶典時點燃,以驅逐邪神惡鬼。不過,它卻通過金帝國,流入蒙古人之手。在十三世紀時,蒙古帝國得到中亞科學家們的合作,製造出精確的巨炮,反過來摧毀金帝國。並於1273年,一炮擊碎襄陽(湖北襄樊)城樓,襄陽投降,宋帝國門戶洞開,不久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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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紙幣(交子)。紙幣的發行,起於十一世紀初。益州(四川成都)商人對金錢攜帶,感到困難,十貫(一萬錢)的重量就是50公斤,不僅攜帶不方便,而龐大的體積,又容易引起盜匪注意。於是紙幣應運而生,以一貫(一千錢)為一張紙幣的單位金額,如此,十貫不過十張鈔票。最初由地方富豪以財產擔保,聯合發行,每次發行125萬貫——即125萬張紙幣。只有在進步的印刷術支持下,才能供應這麼巨量的發行。時間以三年為期,到期即可兌換現款。後來由政府主辦,設立國家銀行(交子務),禁止私人發行。這是世界上使用紙幣的開端。

——紙幣對宋帝國社會有繁榮安定的作用,並被其他國家所仿效。金帝國發行過五貫(五千錢)和十貫(一萬錢)大鈔,以後的蒙古帝國更發行十兩銀幣的大鈔,後來發現鈔票既有如此奇妙功用,遂大量印刷,以致引起嚴重的通貨膨脹和農村破產,促成遍地民變。到了更後的明王朝,在排外的情緒下,竟認為紙幣也是外國工具,下令取消。這對商業的發展,是一個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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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羅盤。姬軒轅(黃帝)於紀元前二十七世紀發明指南車的神話,一直盤旋在中國人腦海之中。但真正的航海羅盤,要到十一世紀才出現。不過跟火藥一樣,我們不知道它的發明人,只知道中外海上貿易,原來只靠定期的貿易風和星象的觀察,對方位的辨別力,十分薄弱。

首先使用羅盤的,可能是中國海盜,他們把磁針放在稻草上,使它浮在一碗水上,裝在一個小匣子里,它在陰霾和大霧中,就能始終保持所指的方位不變。這種簡陋的設備被引用到商船上之後,加以改良,使貿易風的價值頓時減低。十二世紀宋高宗趙構泛海逃亡,金軍曾用擄掠到的船艦出海追擊,就使用羅盤導航。只因女真戰士不能忍受海上的風濤,才告放棄。

——羅盤至遲在十二世紀,就經由阿拉伯船隊傳到歐洲,這對整個人類文化有很大的貢獻。發現新大陸,以及歐洲那些海上帝國,都在有了中國羅盤之後,才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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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瓷器。這是手工藝術和科學技術結合的產品之一。自十一世紀以降,直到十九世紀,瓷器始終是中國最大的出口貨物,使東方西方保持一千餘年的驚奇。十九世紀時日本帝國曾苦心仿造,不能成功,歐洲更不足論。

瓷器生產在十二世紀進入黃金時代,中國共擁有三大名窯:

景德窯,在景德鎮(江西景德鎮),由政府經營,稱為「官窯」、「御窯」。

汝窯,在汝州(河南汝州),也是政府經營。宋徽宗趙佶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雨過天晴。他對夢中見到的雨後天空的那種顏色非常喜歡,就給燒瓷工匠傳下旨意:「雨過天晴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徽宗的這道聖旨不知難倒了多少工匠,最後汝州的工匠技高一籌,燒制出了「雨過天晴雲破處」的那種顏色,成為特殊珍品——製造時把瑪瑙研成細粉,作為主料,調成釉汁。出窯後,形成隱約像螃蟹爪一樣極美觀的細紋(古物鑒別家,就靠此種細紋,判斷瓷器的真偽)。

哥窯,在龍泉(浙江龍泉),當地章氏兄弟二人,同是偉大的藝術家和企業家。哥哥章生一,弟弟章生二,最初合造一窯,名琉田窯。後來兄弟分造,章生一的窯稱哥窯,章生二的窯稱龍泉窯。哥窯出品因土質奇潤,呈現一種魚子般的紋路。龍泉窯則沒有這種紋路,但彩色同樣優異。

——景德窯和汝窯,是國營企業成功的先例。章氏兄弟世界性的貢獻,使二百餘年衰弱的中國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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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其他。紡織、刺繡,都十分發達,尤其杭州刺繡,它的領導地位保持到今天不衰。棉花經阿拉伯人引進中國,大量在江南種植。天文渾天儀已用水力發動,氣壓測量計(浮漏景表)也開始使用。數學家秦九韶,對平方根的計算方法有很大貢獻。

建設上,江南的水利灌溉系統在世界上首屈一指,三百年間,江南(半個歐洲那麼大)幾乎年年豐收,很少水災旱災(宋帝國把黃河移交給金帝國,它永不停止泛濫潰決的特性,使金帝國焦頭爛額)。十二世紀的江南,已不是五代十國小分裂時代,更不是魏晉南北朝大分裂時代的江南,而是一個富庶繁華、錦繡般的世界。

概而言之,中國高度文化盛況,類似羅馬帝國在蠻族入侵之前的情形,武裝力量跟文化水準不能配合。七世紀(唐王朝)中國的第二個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不再重現,但廣大的社會在被長期的蹂躪破壞後,自動復甦,而且更加彭勃。這是中國人所具有的一種雄厚潛力。靠此潛力,永遠屹立在地球之上。假如有李世民一樣的人物作為國家領導人,而不是趙匡胤之類,中國第三個黃金時代當比第二個黃金時代更偉大。

然而,中國沒有再出現李世民大帝,卻出現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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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學與聖人系統

道學,即十一世紀萌芽的理學。進入十二世紀後,理學改稱道學,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要改,可能是理學只是純學術性的學派,而道學則由意識形態領域,進入到實際的行為,成為一種政治上或社會上的黨派。士大夫在理學思想指導下,一面自衛,一面打擊異己。我們似乎可以稱道學是「應用理學」。

道學一開始就以儒家學派的正統自居,而儒家學派的思想又一直被認為是中國的正統思想,所以道學自然順理成章地成為中國的正統思想。此一正統,靠一個道學家所擬就的、莊嚴的聖人系統維持,所以這系統有時候也被稱為「道統」。道統由下表所列一系列的聖人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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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表可以看出,中國自紀元前三世紀到紀元後十世紀,凡1200年之久,所有的人都是凡夫俗子,沒有出現過聖人。而在十一世紀和十二世紀,卻連續產生兩位:程頤朱熹,由此可知道學家的重要地位。

朱熹的哲學基礎是程頤的「敬畏」,他把它闡揚為「居敬窮理」。於是他發現「天」是宇宙的自然法則,同時也是道德(個人的)法則和政治(國家的)法則。一個道德上沒有暇疵的人,才有資格去治理國家;一個道德上有暇疵的人,即令再有才幹,也不會把國家治理完善。至於道德的內容和標準,則由道家學制定。

道學家認為,人類只有兩種:「不是聖賢,便是禽獸。」這跟「君子」、「小人」的二分法同樣嚴厲。

聖人是一種凝固劑,主要功能在維持社會秩序的安定,維持既定的名分和既定的尊卑,使不作任何改變,以免名分和尊卑紊亂。這種道德法則的精神和形態,被稱為「禮教」(又稱為「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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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使禮教達到至善,朱熹認為關鍵在於「天理人慾」。天理是善,人慾是惡,所以必須盡量發揚善而摒斥惡。禮教的正常運行,是天理、是善。企圖予以變革的,是人慾、是惡。一個人必須努力減少自己的慾望,減少越多,越接近聖人的境界。減少慾望最有效的方法是: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聖人們所下定義的道德,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忠君愛國,除此一念外,別無他念。

——自從紀元前二世紀西漢政府罷黜百家,獨尊儒家學說為法定思想,中國人的思想開始受到拘束,經過一千餘年的累積,到了十二世紀,更加嚴厲的拘束,在理學家道學家手中完成。

問題就恰恰發生在這裡,因為道學家的要求太高,所以很難有人能夠達到際准,連道學領袖,聖人系統中最重要人物朱熹都不能。

朱熹擔任浙東地區(浙江省)高等法院院長(提舉浙東刑獄)時,跟台州(浙江臨海)州長唐仲友,為了爭奪一位漂亮的青樓女子嚴蕊,朱熹失敗(我們可以想像的到,她對滿面道學的聖人,恐怕難以激起澎湃的愛情),遂攻擊唐仲友姦邪,向皇帝上奏章彈劾,這跟程頤對付蘇軾的手段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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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感情激動時,都不能實踐他們對人的要求,其他人當然更為困難。於是產生下列兩種現象:

1、道學家在禮教甲胄之中,因不能忍受那種壓力,往往人格分裂,成為言行不符,甚至言行恰恰相反的兩面人,道學家所要求的道德,幾乎全部都是外銷品。

2、因為自己做不到,所以道學家往往一味要求別人在禮教甲胄中受苦。這種心理背景,產生一種願望,對別人的責備永無止境。動不動就要求別人死,甚至即令死也不能逃脫責備。

這種偏差的行為,當然引起反感。道學與反道學雙方都向皇帝爭取支持,反道學的一派在宰相韓侘胄領導下,獲得勝利。1196年,宋朝第十三任皇帝宋寧宗趙擴下令,禁止道學傳播,擔任國立圖書館官員(秘閣修撰)的朱熹,也被免職。但只禁止了六年,到1202年,即行解禁。

同時,道學家還掌握著兩大武器:一是教育,朱熹在私立大學白鹿洞書院當校長,學生遂成為道學的主要傳播者;另一是考試,國家考試大權,始終握在道學家之手。它只錄取讚揚道學的人,知識分子遂大批被引到他們指定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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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龐然而堅固的道學思想指導原則下,寡婦被迫活活餓死,也不許再嫁。音樂、戲劇、繪畫,一律成為壞人心術的毒品,逐漸被輕視。作詩也屬於墮落行為,因為不專心便作不好,專心則就沒有時間思念道德和忠君愛國的大事了。其他文學作品,如小說、散文之類,看一眼都是罪過。

只有低賤的人才去從事體力勞動,聖人系統和准聖人系統——道學家,則必須全神貫注道德和道德基礎上的「治國」、「平天下」。人們連走路都要有一定姿態,奔跑和急促的步子,都是輕浮下賤。

服從傳統權威,崇拜古人古事,崇拜祖先,都是最高貴的善。任何改變和抗拒的念頭,都是邪惡,必須在念頭一起時就予以無情克制。任何發明創造,更都是專門取悅小人和女人的奇技淫巧。

這就是直到二十世紀,中國大多數的知識分子——士大夫的意識形態,我們必須對此有簡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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