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餵養，賣力還是賣命？請看一頭卸任奶牛的故事和反思
當媽媽要有點幽默感。比如，抓狂的時候，多少想像一下自己是給騙上了賊船，入了黑社會。種種黑幕，沒人告訴你。不，沒人能讓你聽進去。不管讀了多少前輩的育兒經，別人再糟糕的故事，看在自己眼裡也是輕飄飄的。在孕期荷爾蒙爆表的狀態下，你認為憑著偉大的母愛，自己一定無往不利。
母乳餵養正需要這種幽默感。說起餵奶，人們眼中的畫面是不是這樣：寶寶躺在媽媽懷裡靜靜的吃奶，偶爾和媽媽對望，甜甜一笑。。。多美麗多自然。做為一頭卸任了的兩任奶牛，綜合自身和朋友們的經驗，我負責任的說一句，餵奶這件事，才不是那麼「自然」而舉重若輕的。
故事從生娃後第一夜講起。
母乳對寶寶的好處早已成為共識。懷孕期間，我就一顆紅心，做了一種準備：全母乳。專家們說，新生兒一落地就給他吸奶，不要圖方便餵奶瓶，以免他混淆了，不吃奶頭。所以第一夜，就讓寶寶吸啊吸啊。據說一點點初乳就可填滿他核桃般大小的胃，但是他為什麼還在哭？明明是餓嘛。因為我已經和醫院簽了母乳餵養的協議書，就象簽了個生死狀一樣，護士們溫和而堅定，不供應奶瓶和奶粉，只讓媽媽和寶寶堅持試。那一晚，我在虛弱和焦慮中度過。
第二天，開始漲奶了。哇，硬得象石頭，疼啊。月嫂幫著按摩，我的眼淚都下來了，腦子中出現了劉胡蘭的形象，自覺有做地下黨的潛能。不按摩的時候，還得讓娃吸，持續刺激下奶。
三四天後，無數次按摩做完，奶終於下來了，奶頭也差不多給娃咬破了。原來，新生兒也不是天生會吃奶的。張嘴的角度，覆蓋面，跟媽媽的配合細節，足可以寫篇論文。飢餓的寶寶一口咬上去，媽媽疼得吸口涼氣。每次餵奶都有點象上刑，全靠新媽媽的那種強烈自豪感和責犧牲精神，才挺過來了。那句話，「吃奶的力氣」，精確形容了寶寶吃奶時要使的力氣有多大。
新生兒大概2－3小時要吃一次奶，一天就是8次。於是月子里，我就成了一頭全職奶牛，忍著傷口的不適，長在了餵奶的的椅子上。寶寶每次要吸30分鐘，吸著吸著就睡著，其實沒吃飽，放下一會兒就鬧。於是，怎樣讓寶寶在吃奶時醒著就是一個考驗。各種辦法包括撓耳朵，腳心，冷毛巾敷，出盡了八寶，有時寶寶還是敗給了睡魔。
晚上的時候，也是每2，3個小時喂一次奶，身邊的人非奶牛，愛莫能助。對，我不是在坐月子嗎？我不是應該負責躺著，吃喝，恢復？原來母乳媽媽是沒有月子的。那時候，一到天黑就害怕，其實是有點因為極度疲勞和焦慮而抑鬱了。
這還沒完呢。就在月子里，因為奶催得太多，寶寶吸不完，我得了乳腺炎。高燒，痛，狼狽不堪。
出了月子，寶寶晚上開始睡3到4個小時的長覺。奶太漲了，只好泵出來。半夜裡聽著奶泵單調的機器聲，感覺夜晚分外的長。
猛長期，娃的食量日長，開始有不夠吃的感覺了。專家又發話了，說母乳供應量會自動適應寶寶的食量，於是不上奶瓶，而是各種花式催奶，喝了無數的湯湯水水，硬是讓一個愛喝湯的我，以後很長時間裡聞湯而卻步。
一個人帶娃，慢慢的，自己的飲食休息照顧不周到，奶水日見稀少，每天餵奶，看著寶寶左顧右盼的在尋找，壓力很大。上奶瓶吧，但是這是寶寶已經不認奶瓶，只認媽媽了。我試著自己出門，讓寶爸餵奶瓶，寶寶倔的很，看到奶瓶就哭，塞也塞不進去，餓了大半天，直到媽媽過來了，才撲上來狼吞虎咽。
跌跌撞撞的全母乳餵養了6個月，我生病了，不得不一夜斷奶。斷奶的第二天，寶寶就吃奶瓶了，輕鬆多了。
兩年半後生二寶，好了傷疤忘了痛，高齡奶牛重操舊業。這一回是上一次的翻版，除了很重要的一點，從第一天里我們就上了奶瓶，做為胸喂的補充。每次先胸喂，再用奶瓶多喂一點。因為一開始就是雙管齊下，寶寶切換自如。混合餵養的六個月里，焦慮和壓力少了，我是一頭比較愉快的奶牛。
社會對母乳餵養的認知，是一個變化的過程。以北美為例，直到1960年代，整個社會鼓吹各種奶粉，母乳餵養給排擠在後。現在，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成了一件被神化的事。「每個媽媽都有足夠的奶」，「按需餵養」，書和醫生護士都這麼說。每個人的基因，身體，環境，飲食都不一樣，怎麼可以一刀切？當新媽媽餵奶不順利的時候，往往會陷入自責中，覺得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努力，甚至懷疑自己是個不合格的母親。
可是有多少人是很順利的呢？在我認識的媽媽中，90%都遇到過不同程度的困難。不是奶少，就是奶多，不是下奶太慢，就是寶寶不會吸。初生時，月子里，猛長期，各種各樣的挑戰。媽媽們一邊喂，一邊沮喪甚至抑鬱。也許是現代生活改變了我們的身體，母乳餵養，對很多媽媽來說，不再是一件自然而不費力的事。
餵奶，不應該有鄙視鏈。媽媽可以選擇全母乳，可以全力催奶，也可以選擇混合餵養的方式。別糾結於胸喂瓶喂，真有需要時就上奶瓶，可以餵奶粉，或泵出來的奶。先胸喂，不夠再瓶喂，有利於媽媽持續產奶。
混合餵養，好處多多。晚上，身邊的人可以幫著喂一頓，媽媽出門也方便得多。這一點靈活性，對上班媽媽尤其重要。這樣喂出來的孩子一樣健康強壯。我們家混合餵養的二寶，就恰巧比全母乳的大寶少生病。
母乳無疑是寶寶最好的食物。每一個媽媽都會努力。可正是因為如此，母乳餵養，還需量力而行。壓力太大，太勞累，得不償失。給孩子最好的，就是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餵養方式，賣力即可，不必賣命，做一個愉快的，健康的媽媽。他人的評判，不重要。這，就是一個母乳媽媽後知後覺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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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理工碩士女生，加寶和多寶的媽媽，兒童機構義工。愛寫作，感性和理性並存。喜歡平等，開放的交流育兒，家庭話題。感謝關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