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植物學家鍾揚不幸車禍去世,他曾在湖北求學工作數載
「任何生命都有其結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懼,因為我的學生會將科學探索之路延續,而我們採集的種子,也許會在幾百年後的某一天生根發芽,到那時,不知道會完成多少人的夢想」。30餘年從教、16年援藏,10年引種紅樹……復旦大學教授鍾揚的名字總是和植物聯繫在一起,他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松柏,在艱苦環境中生長起來的植物才有韌性,生長得慢卻剛直虯勁。9月25日,53歲的他如同一顆種子回歸大地,而他留下的千萬顆種子將綻放新生。
楚天都市報9月26日訊(記者 揭明玥) 「任何生命都有其結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懼,因為我的學生會將科學探索之路延續,而我們採集的種子,也許會在幾百年後的某一天生根發芽,到那時,不知道會完成多少人的夢想」。30餘年從教、16年援藏,10年引種紅樹……復旦大學教授鍾揚的名字總是和植物聯繫在一起,他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松柏,在艱苦環境中生長起來的植物才有韌性,生長得慢卻剛直虯勁。9月25日,53歲的他如同一顆種子回歸大地,而他留下的千萬顆種子將綻放新生。
——這是復旦大學官方網站首頁,刊載的關於我國著名植物學家,該校研究生院院長、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博導鍾揚的悼詞。
25日凌晨,鍾揚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出差途中遭遇車禍,不幸離世。
10多年裡,從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從孤獨荒涼的阿里無人區到激流滾滾的雅魯藏布江邊,鍾揚的足跡遍布青藏高原,為了收集上百年後可能對人類有用的植物種子。
據了解,鍾揚曾在湖北生活數十載。他15歲時,從黃岡高中畢業,考入中科大少年班。1984年大學畢業後,在中科院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工作15年,先後任研究實習員、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副所長。今日,楚天都市報記者聯繫了復旦大學、中科院武漢植物園、黃岡中學等多名相關人員,進行了採訪。
與母校的青春之約再也無法兌現
在班級微信群里看到愛徒鍾揚意外離世的消息,67歲的余楚東在家失聲痛哭。1979年,鍾揚在黃岡中學讀高一時,余楚東是他的物理老師。
「當年他大學選擇無線電電子學專業,還是受我的影響。今年11月,學校擬組織一個『畢業生回母校』的發展論壇,鍾揚答應回來給學弟學妹們做一場關於植物的講座……」說起這個再也無法兌現的約定,余楚東話語有些哽咽。
余楚東介紹,那時,高中還是兩年制。1978年,鍾揚進入黃岡中學讀高一。次年,學校從這個班級挑選了23名品學兼優的孩子參加高考,15歲的鐘揚順利考上中科大少年班。
「鍾揚學習很刻苦,吃飯、上廁所、上學放學路上,手裡總是捧著書。」余楚東回憶,鍾揚閱讀面很廣,是個「學習狂」,對物理概念的理解十分獨特,常能舉一反三,頗受他的偏愛,他經常在下課後給鍾揚「開小灶」,討論一些其他同學可能還沒有涉獵的問題。
2004年,黃岡中學舉行百年校慶,余楚東前往上海聯絡組織校友會,坐在鍾揚的辦公室,一等就是兩小時。「他太忙了。」余楚東說,上完課後,來辦公室提問的學生絡繹不絕,還得抽空指導研究生做實驗,午飯都是從食堂打的直接帶到辦公桌前吃。
因為工作忙,在班級群里,鍾揚幾乎是說話最少的一個學生。但每逢教師節、春節等節日,鍾揚一定會給恩師發信息,多少年從沒忘過。余楚東稱,有一次同學聚會,鍾揚給大家都帶了很多小禮物,有西藏的土特產,還有他親手做的植物標本。飯後,鍾揚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西藏豐富的植物資源……
「前幾天,鍾揚還在群里留言,稱自己國慶期間會在西藏臨淄做研究,若有同學正好去旅遊,歡迎聚聚。」余楚東說,與鍾揚同在上海的高中同學裡,已有人飛赴鍾揚遺體存放地銀川市殯儀館,送他最後一程。
樂觀積極像一團火帶動著所有人
1984年,鍾揚大學畢業後,進入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現中科院武漢植物園)工作。中科院武漢植物園相關負責人介紹,鍾揚大學並非學植物學,但數學和計算機基礎很好,所以當年被分到研究所技術室工作。
此後的工作中,鍾揚利用所長,創建了該所第一個計算機室,組建了計算機生物學青年實驗室,他還用自己在國外節省下來的生活費,購置了計算機、複印機等設備。隨後,他又組建了水生植物室。在數量分類和分支分類上,引進了計算機的處理技術,在植物學和計算機學交叉學科中,取得了引人矚目的成就。期間,他還在武漢大學進修了植物學。
中科院武漢植物園研究員江明喜,比鍾揚晚3年進研究所,兩人共事10餘年。江明喜回憶,1991年秋,他們一起到武漢附近的斧頭湖做水生植物調查,兩人穿著雨鞋、踩著泥巴,晚上就住在湖邊小學校園中。那時,條件很艱苦,但鍾揚的樂觀感染著所有人。
「他頭腦敏捷、看問題不同於常人,很有深度,科研能力極強;做副所長時,又表現出極高的領導才能。他走到哪裡都像一團火,能把大家都帶動起來。」江明喜說,早年,研究所的同事們都喜歡打橋牌,鍾揚水平也很高。
鄰居眼中他是陪母親買菜的孝子
在工作中獨擋一面的他,在生活中也是個大孝子。
湖北省水果湖第一中學副校長羅林,曾和鍾揚家住同一棟單元樓的上下層。羅林介紹,大約1986年左右,鍾揚的父親從黃岡調到該校工作,他們都住在教工宿舍,經常能碰到。
羅林說,那時,鍾揚在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也有宿舍,但每周都會回來幫父母做家務。鍾揚父母住五樓,老房子又沒有電梯,鍾揚是家中獨子,幾乎包攬了所有重活,抬米、搬油,還經常陪著鍾媽媽上街買菜。
「我們同事都特別羨慕鍾家能培養出這麼個好兒子。」羅林說,鍾揚是小區里遠近聞名的「學霸」,而且人品好,非常懂禮貌。即使後來在研究所當了領導,也絲毫沒有架子,給人印象就是一個很務實的學究。
鍾揚出意外的消息傳開後,熟識這一家的老同事們,都紛紛在朋友圈中哀悼。「太可惜了,真正的專家學者」、「了不起的成就,做的都是造福人類的事」……
行走10萬公里收集四千萬顆種子
今日,復旦大學宣傳中心相關負責人向記者介紹,該校很多學生已紛紛自發悼念鍾揚教授,回憶與這位老師的點點滴滴。
復旦大學學生趙佳媛是從大三開始修讀鍾揚的《生物信息學》課。她回憶,課程的期末考試容之一,竟然就是為鍾老師主編的教材《簡明生物信息學》「挑刺」。鍾老師的雙肩包非常重,有學生的論文,有出版社的翻譯稿,有參加學術會議的發言草稿,無一例外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復旦大學學生顧卓雅說,鍾老師對很多事情很堅持,比如收集種子給種子庫,製作植物標本給標本庫。有時候,他們不明白為何要拿出這麼多時間四處奔波,做一些沒有短期科研產出的研究,但鍾老師常說「希望把科學的種子,把珍貴的生物多樣性保存下來,為世界留下更多寶貴的標本,一個基因可以為一個國家帶來希望,一粒種子,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就可以造福萬千蒼生。」
據介紹,從2001年起,鍾揚開始奔赴青藏高原盤點生物資源「家底」。艱險的盤山路上,他多次看到過往的車輛衝出路基,掉下懸崖;沒有水,就不洗臉;沒有旅店,就裹著大衣睡在車上;大雨、冰雹從天而降,就躲在山窩子里……不管多危險,只要對研究有幫助,他都要去。
過去十幾年中,他每年都有一半時間在西藏,行程超過10萬公里,和團隊收集四千萬顆種子。曾經,為分析巨柏在藏東南地區和雅魯藏布江兩岸的生存和發育情況,鍾揚和他的研究生一起,耗時三年,給每一棵巨柏樹登記。不少巨柏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山林或懸崖上,他們苦苦尋覓之後,對不同的野生種群一一進行標記分析,用分子技術分析巨柏的生長和進化情況,直到將全世界僅存的、在西藏的這3萬多棵巨柏都登記在冊。
他為西藏大學爭取到了歷史上第一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並且連續7年每年爭取到一個項目,成為西藏自治區第一位長江特聘教授,幫助西藏大學培養出了第一位植物學博士,帶出了西藏自治區第一個生物學教育部創新團隊;他在開展青藏高原生物資源研究的過程中,幫助建立了西藏大學自己的「地方隊」。這支「地方隊」如今不僅能夠參與國際競爭,而且在進化生物學的一些研究方面,形成了日本、歐美和中國三足鼎立的格局。
另外,楚天都市報記者從鄂爾多斯市公安局交通管理支隊了解到,這起車禍發生在其下轄的鄂托克前旗,當天,他計划去城川民族幹部學院做學術講座,不幸發生車禍。目前,當地政府和交警部門正在聯合調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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