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愛我的愛豆了，因為飯偶像就是一場大型幻覺

到處是娛樂圈那幾件事，薛之謙和郭敬明的人設相繼垮掉，踢飛男孩的單飛事件也鬧得挺凶。這麼一來，又有多少粉絲要脫飯退坑，又有多少還在坑裡的粉絲即將揮淚喊道：脫就脫吧，會走的都不是真愛！

本文圖片皆由作者提供

我並不是一個沉迷偶像坑的人，唯一一次飯偶像的經歷，還是初中時混跡在艾薇兒的貼吧里，享受著作為一名 「老粉」 的優越感。只不過後來年齡增長，我才如夢初醒：原來我當時喜歡的只是她 「朋克」 的外殼，而不是流行的內核，於是我自然而然地脫飯了（我不再愛我的偶像了）。

我的脫飯經歷就這麼平淡，而隨著 「偶像」 這個詞從它本身的含義，變成地鐵廣告里的小鮮肉，以及一種特定的職業，粉絲們脫飯的原因也變得複雜了起來。再加上日韓歐美內陸那麼多飯圈，每個圈子直接折射飯偶像的眾生相，都讓這變成一個太難聊的話題。我們找到了一些脫飯的年輕人和我們聊一聊過往的偶像以及如今的生活，而這篇文章所屬的專欄名叫 「偶像是永遠的幻影」，這次可真是一語成讖，被它說准了。

佛系追星：愛到深處才退圈

SC 是一名吳亦凡粉絲微博大號的博主，有著幾萬的粉絲。她詳細地向我介紹和分析了吳亦凡代言的商品類別和檔次（當然也都會買），以及他團隊的優劣勢，她甚至專門去查過他參演電影的投資公司，還買了股票小賺了一筆，她告訴我去年6月的那個事讓她一個禮拜瘦了5斤……這些都讓我覺得她是比較理智又深刻地在愛著這個偶像。

SC 收集的吳亦凡封面雜誌

談到為什麼脫飯，SC 特意糾正我說用 「退圈」 這個說法更好。她擁有一個有影響力的大號，只要在圈子裡就會被有些營銷博私信，要求幫忙轉發相關微博，提高流量，或者別家藝人的粉絲有時候挑事，她就要去幫忙 「控評」、「反黑」，久而久之，似乎這些都變成了不得不做的事。

更要命的是，當她看完某部電影想發表一下感想，用微博發一句 「我不喜歡 xxx 這部電影」 就很遭罪，會直接被說成 「吳亦凡家大粉懟 xxx 電影」，然後這部電影主演的粉絲就會來撕逼。所以，她不僅要去別人家收拾殘局，自己家門口也經常被扔狗屎 —— 這個現象十分常見，但其實特別可笑，微博本來就是個便於自說自話的地方，但陌生人總愛來隨便評價你，我們憑什麼要對這些人負責呢？

後來發生的一件小事情，成了 SC 徹底退圈的導火索：別家粉絲造謠，她就點進那人的微博看，發現主頁的風格特別喪，活的特別苦，天天罵她媽怪他爸。她覺得跟這種人打交道實在不值，何必呢，你我本無緣，全靠網路一線牽。所以現在的她很少去控評，大號的內容更新頻率也慢了下來。

有一個詞可以專門描述 SC 的這種狀態，叫做佛系追星，愛到深處、撕逼撕累了，也就逐漸醒悟了。她自己也嘆氣說：「是啊，我現在基本就是佛了。」

Love & Peace

這種 「成佛」 的狀態，除了反映在不再凡事沖在第一線了，也反映在她的日常生活里。她覺得吳亦凡現在發展的挺好，自己不用過分擔心，重心也就放在了工作上。而她決心好好工作還因為，剛畢業的時候人家知道自己喜歡吳亦凡，會說是追星的小妹妹，但如果工作的成績不錯，人家就會想 「她也喜歡的話那可能吳亦凡真的不錯」。

這種不甘心的心情我們都有過，而 SC 的這份不甘心裡，除了少年心氣，還有一種親媽般的愛，比如她會更關心吳亦凡健不健康，有沒有能力做想做的事，而不是介意他的資源和緋聞。她最後提到，龍應台有句話是寫給兒子的，但是用在追星狗身上同樣合適：「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偶像失格：幻覺坍塌，遊戲也就結束了

提到偶像，就避不開人設問題。SC 覺得，這回事不能二元對立地看，偶像不可能一直完美無瑕地站在舞台上，綜藝里總得展現本性和談吐，所以喜歡人設和喜歡本人並不衝突，吳亦凡在 keep real 這裡就一直做得很好。衝突的是，總會有很多 「劣質偶像」，自己平時的言行和人設對不上號，這就非常尷尬了，也就是俗稱的 「偶像失格」。

而對於粉絲來說，有人意識不到人設只是人設，一旦意識到了，就得面臨幻滅的虛無感；有的人自始至終就是清醒的，他們飯偶像抱著的是一種玩遊戲的心態，歸根結底，開心就行；但是也有人，不願看清承認，覺得偶像做什麼都是對的，把遊戲當成了現實。

豆瓣用戶 「爬行鋼炮」 屬於最前面一種。她是一名日圈飯，喜歡嵐這個組合十多年了，十年前也不知道那是人設，等意識到了，就已經半脫飯了。

早些時候，嵐的成員有被拍到群 P、吸毒的照片，她只當他們是年少無知。但是前年，大野智被八出來很多失格的事，比如戀愛被拍到同框，但是他卻從沒在粉絲面前承認過這些私生活，更沒有道歉。所以當後來看到他還是一如既往在鏡頭面前扮帥賣萌，她突然發現偶像只是一個 image，一個塑像，鏡頭一關，他們就不在了，那追星還圖什麼呢？

大野智

不追星以後，鋼炮就開始回歸自己的精神生活，現在的她談著戀愛，正在讀哲學系研究生。所以談到脫飯前後的變化的時候，鋼炮的感受很深：「果然還是現實的男孩比較有趣。」 她曾經加入過有關嵐的字幕組，算是一個小飯圈。而每次字幕組線下聚會的時候，她都感到格格不入。在她看來，字幕組絕大多數女孩，都是男性絕緣體，越追星就越宅，越宅就越單身。她平時也會刻意隱藏自己的宅屬性，因為 「世人對追星還是有著糟糕的刻板印象。」

鋼炮翻譯過的字幕稿

雖然追星和現實生活到底矛不矛盾還有待商榷，但是更年輕時候的我們，的確精神比較匱乏，偶像優秀又漂亮，自然吸引我們喜歡。初中是女孩們女性意識崛起的第一個階段（表現在開始想談戀愛），所以會把男團里的男偶像當成了 「未來的理想男友」；大學是女性意識崛起的另一個階段（表現在認識到自己性別身份與社會身份的種種碰撞），所以很多女孩愛女團，是把她們當成了 「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再過一段時間，等自己真談戀愛了，也更了解自己了，就不需要成為別人，也不再飯偶像了。

但是，這麼說似乎還不對，不然怎麼解釋大齡飯偶像的人絕不在少數？難道他們都是心智未開？

當然不是這樣，鋼炮觀察過幾個很理智的偶像宅，他們大多都上了點年紀，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對偶像本人的優缺點很了解，也明白自己追的只是一個意象。

Garry 就是這麼一種人，他今年26歲，已經結婚了，還是一名丁克。他曾經是 AKB48的飯，因為成員須藤凜凜花的結婚事件而脫飯。事件的大概經過是，在2017年的年度總選上，凜凜花違背了圈內的 「戀愛禁止」 的規則，公開聲明自己要結婚了，引得場下一片嘩然。

凜凜花的發言和台下反應

他之所以會脫飯，不是因為心碎或者幻滅，是因為覺得凜凜花欺騙了大家，違背了規則 —— 她當然可以不遵守規則，但是她默認了遵守就可以吸引粉絲的規則，而後卻用一種毫不在乎的方式把它打破，從而把所有關注聚焦在自己身上，是一名非常自私的偶像。

而他入 AKB48的坑，也不完全是因為成員，AKB 的粉絲模式很有參與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就像是在玩遊戲。他是一名公務員，平時上班回到家，本來就很累，不想再看任何燒腦的東西，只想看看這些小姑娘賣賣萌犯犯蠢，放鬆一下就夠了。

對 AKB48失望的原因不是突然發生的，在他眼裡，AKB 本身也存在很多問題，資本運作複雜，資源分配不公平。比如某個成員，明明各方面成績都很弱，但是因為她簽了一個好的經紀公司，運營就會把很多資源砸在她身上。久而久之，他會覺得不想繼續這個遊戲了，就去轉而飯別的資源分布更均衡的團，比如乃木坂46。

Garry 收集的 AKB 周邊

另一個因為凜凜花事件脫飯的是 kk，現在在東京大學上學。他曾經只單推凜凜花一個人，為了她去了好幾趟日本，也加入過字幕組翻譯了很多東西，後來凜凜花宣布結婚，他就退坑了，把周邊生寫（寫真照）都送給了朋友，只剩下幾張壓箱底的碟片。

kk 告訴我，這裡面的視頻 80% 都是他翻譯的

那次事件引發的影響，從粉絲群的人數變化就能看出來，凜凜花的粉絲群，大概少了一半的人。kk 退坑的心態甚至比 Garry 還要平和，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也就沒什麼好飯的了，理由很簡單：他喜歡的是作為職業偶像的她，不是作為普通人的她。所以當遊戲結束，燈滅人散，箇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快樂追星的秘訣：做個隨時脫飯的牆頭草

牆頭草這個詞並不是我說的，是飯韓圈的 Crystal 對自己的形容。

和以上其他人情感濃烈的經歷不同，她知道她自始至終最愛的都是自己，所以能夠輕易地忘掉舊偶像，飯上新愛豆，用飯圈的話來說，「就是不斷地在爬牆」。

她給我舉了一個例子，韓國最近有個綜藝節目叫做《Produce 101》，韓國的各大娛樂公司分別提供101位練習生參加節目，通過唱歌跳舞的方式表演，由國民投票選出自己支持的練習生，最後票數最高的前十一位組成一個偶像團體出道。這個節目在韓圈掀起龍捲風，幾乎一半以上的飯圈都去關注了。因為他們自己的愛豆不在回歸期，沒有資源可追，於是就在這個節目里發現新愛豆，接著爬牆。

很搞笑的是，有些偶像團體即將回歸的時候，很多資源博主都在號召追101的粉絲回來，但是，回來是有回來的，爬走的也是有的，Crystal 說：「比如我。」

綜藝節目《Produce 101》

人們對偶像的愛如此快餐，使得偶像一不小心就會被遺忘。所以在韓國娛樂圈，三六九等分的很清楚，演員就是高級，而偶像被再多人追捧，也只是一個 「戲子」。有的偶像很聰明，會去自己開創事業，女愛豆的話，可以找個人嫁了。偶像們也深知自己終究會被拋棄，才會在有限的職業生涯里瘋狂賺錢。

不過 Crystal 也不是整天這麼三心二意。她飯過最長時間的偶像是易烊千璽，從 TF boys 沒出名的時候就開始追了，其他小偶像只會讓她做樂意做的開心事，比如買周邊看綜藝，但是易烊千璽卻可以讓她做不樂意做的令她不能收穫快樂的事，比如去跟噴子互懟。只不過後來這種愛也漸漸淡下來了，理由也還是那一句：「有我沒我都一樣啊，我還是愛我自己就好了。」

前面是舊本命易烊千璽，後面是新愛豆 BTS

Crystal 說：「飯偶像最忌諱的就是真情實感。」這句話我聽不止一個人說過。畢竟，那只是偶像，跟你實實在在喜歡一個人，真的不一樣。普通人被喜歡，還會有回應，但是對於偶像來說，接受好意就是他的全部工作。我曾經考慮過粉絲和偶像的距離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讓人心碎：這個距離是遙遠的，遙遠又虛幻。

所以，偶像既然這麼遙遠，也就只能是被愛。知道這一點，飯偶像才真的是快樂的事情，一名飯圈的朋友在描述飯偶像感受時用了 「美妙」 這個詞，說這跟考個好成績談場戀愛都不一樣，就是一種純粹的愉悅和自我的放鬆。

很久以前我很喜歡《鋼之鍊金術師》里的愛德華，在日記里寫過這麼一句話：「有的人切實存在著，但是對我來說跟空氣無異；有的人並不存在，但是對我來說卻比誰都栩栩如生。」 我多年前的中二發言，放到如今脫飯的大家身上，也一點沒有違和感。只不過我愛上的是漫畫里的人物，他不會背叛我，而他們愛上的卻是現實又遙遠的偶像，那就只能看清自己的未來：要麼成佛，要麼成長，要麼繼續不求回報地把這個遊戲繼續下去。

Illustrator: 本田

? 異視異色（北京）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版權所有，未經授權不得以任何形式轉載及使用，違者必究。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