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不知今夕是何夕時，同樣屬於大地的寂寞與歡喜

▎春風在此刻的吹拂

所有的教育都來自死亡，

那由無數的死鍛造出的一次必死，

那由無數的星辰堆積出的幽暗，

那由無數的蔚藍匯聚的天空，

那由無窮無盡的孤獨、悲傷與絕望堆壘出的

春風在此刻的吹拂。

▎你愛著

你愛著這夜幕降臨，而遠處的青山尚未隱沒的一瞬，

你愛著你頭頂的天空依然殘存著一種淡淡的藹青，

而星光依然未能將之洞穿的一瞬，

你愛著這與一棵千年古木的對視中，

你再一次獲得了，綠芽撕開種子厚厚的堅壁，

而星辰裹挾著天空的幽暗一擁而入的一瞬。

▎樹葉一再地湧現

放鶴亭兩側的枝丫交織在一起的古柏木，

只有在深冬時，我們才能看清它們的全貌，

白鶴從那裡，

不斷地被放走，彷彿永無止境，

彷彿樹葉從枝頭一再地湧現，

彷彿林和靖重臨，並再一次目睹這人世。

▎整座孤山都沉到水裡了

整座孤山都沉到水裡了，

整個天空都沉到水裡了，

一隻鳥飛得越高，

一尾魚就沉潛得越深，

而你矗立著，在水面之上，

也在水面之下，

直到與你比肩並立的香柏樹的樹冠上，

橘黃色的花瓣悄然落盡了。

▎抱怨

她們抱怨說，

「只是這寬廣不過斗室的平台嗎？

而我們攀緣了這麼久，這麼久！」

是的，只有這些光禿禿而枝丫高過我們眼睛的古木圍攏來的平台，

只有這因鳥的啼鳴而隔絕開來的塵世，

只有這不知今夕是何夕時，你的，

同樣屬於大地的寂寞與歡喜。

▎黑洞

黑洞與黑洞從最初的纏繞到最終的合而為一

僅僅需要十億年時間。

這一宇宙可能每天，甚至每時每刻正在發生的事件

所耗費的時間之短，震驚到了那些最具想像力的物理學家。

或許，只有在這裡，

我們才能看清，並理解我們今天的生活，

以及，一個時代與另一個時代連接處的激蕩與波瀾壯闊。

▎深情

是多少的世代才得以砌築出這遊人日日如織的斷橋？

是多少的世代才堆壘出千年過後依然如此幽深的水面？

是多少的世代才能換得你此刻投向保俶塔瘦削尖頂的一瞥中，

那如此的深情？

作者：泉子，1973年10月出生，浙江淳安人，現居杭州。著有詩集《雨夜的寫作》《與一隻鳥分享的時辰》等，作品被翻譯成英、法、韓、日等多種語言，曾獲詩刊社青年詩人獎、十月詩歌獎等。

題圖：Sower with Setting Sun，Vincent van Gogh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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