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如繁星/萬曉曉

願你如繁星

曾有個朋友問我，你為什麼那麼喜歡五星花？我當時並沒有回答，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五星花又叫繁星花，嬌小可愛，卻有頑強的生命力，如今又到了繁星花盛開的季節了，平凡又倔強的開在陽光下，一如，我記憶中的那個孩子。

七年前的夏天，我開始就讀縣裡的高中，母親為了隨行，也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公寓，條件很不錯，因是熟人介紹，房租也很合理。第一次見到那個小男孩―楊星傑，便是那個時候，他是房東的獨子，一個瘦瘦小小，白白凈凈的11歲男孩，有些靦腆，不太愛說話，房東是個不苟言笑，看起來很嚴厲的中年男子，房東太太倒是很溫和，說話慢聲慢語，很是好聽。家境看起來是比較富有的，在我眼中，這樣的家庭該是簡單幸福的，起碼，整個高一我是一直那麼認為的。

我是住校生，說實話，見到房東一家人的機會並不算多，印象中，他們總是忙碌的。每每看到的，也不過是那個孩子，孤單的在房間中埋頭認真的的樣子，要不就是在屋前的院子里，拿著吉他輕輕彈唱，或蹲在角落出神的盯著地面，或拿著他的一些玩具，在陽光下玩的肆意妄我……其實，院子里很空，除了幾張椅子，並不再有其他，但是他彷彿，很喜歡那個院子。每次看到我，他總是很親切的叫我姐姐，禮貌的打招呼。

2011年9月17號，註定是個不平凡的一天，徹底打破了一家人的寧靜。那是個星期天，天氣仍有些許悶熱，難得的，星傑的父母都在，可是卻沒有歡聲笑語，當時在我眼前的是他母親歇斯底里的哭，還有那一張，被緊緊攥在手裡的檢查單―白血病。也許，當時的我，對這種病並沒有太籠統的了解，我只是知道，他生病了，很嚴重的病，腦海中，竟是空白的。

至此，我更少看到他們了，院子里，也沒有了那個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纖瘦可愛的男孩，笨拙的彈著吉他。母親，也總是愁眉不展，說希望自己能幫上忙。我開始找，有關白血病的資料，我安慰自己，這不是不治之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個孩子，那麼乖，那麼懂事，認識他以來，從來沒有見他任性過，不吵不鬧，上天，一定不會虧待那麼好的孩子。

再見到他，已是一個月後的事情，在醫院的病房，陪同母親來探望，他看到我們，軟萌的笑著跟我們打招呼，似乎，完全沒有生病的樣子，只是臉色更蒼白了一點。長輩怕說話吵著他都出去了，病房中剩下我一個人，那天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比認識他一年以來說的都多。

他說，姐姐，你能幫我把吉他拿過來嗎？我想彈吉他，爸媽不讓我彈。

他說，好久沒去學校了，落下那麼多功課，不知道老師會不會生氣。

他說，醫院的飯菜很難吃，他想回家，可是每一次提回家，媽媽總是很傷心。

他說，這一段時間，爸媽過的比他辛苦多了。

…………

那一刻，這個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男孩，彷彿成了我至親的弟弟，心疼，貫穿了我的身體，在我血液中流淌，讓我無法呼吸。我開始，頻繁的往醫院跑，給他帶想要的東西，給他講，想聽的故事。他的父母，也不再奔波在外，那個嚴厲的父親，眼裡總充滿痛苦與自責。

九個月的陪伴，像走過了九年的光陰，那個陽光的男孩，彷彿變成了大人的模樣，一次又一次的化療，他還是不哭不鬧，不抱怨。剪去了他心愛的頭髮，他倒是不止一次的埋怨，說去上學肯定被同學笑死了，自從剪了頭髮以後，他似乎再也沒有接受老師同學的探望。我嘴上笑他幼稚，說頭髮又不是不會長了，心裡卻滿是難過，心疼他的倔強。

2012年的7月，他們退了病房，帶星傑回了家。我開始絕望，雖然，這幾個月我常常感到希望渺茫，但是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絕望。可是，回家的第一天，星傑很是開心，我們一起吃了晚飯，他便拉我去院子里的椅子上坐著，用吉他，給我彈了首歌，我並不是太能聽得懂。他彈完以後，抬頭看滿天繁星說，姐姐，繁星花真的很像繁星。我恍然，半天才想起來，我不久前送他一個盆栽，他愛不釋手，一直擺在床前。燦若星辰的眸子里，有不符合年齡的沉穩，他才13歲啊，一個不知煩惱為何物的年紀，本可以活得放肆一點，卻如此乖巧懂事。第二天，他的父母帶他去了重慶，說是星傑想去玩幾天，過兩天便回來，拜託我們幫忙看家，我是真的信了，可是，終究他也沒有再回來，就算後來的院子里，開滿了繁星花，就算，我聽懂了吉他。回來的，是他一下子老了很多的父母，和一封寫給我的信。我當時竟

連打開信的勇氣都沒有，幼稚的想我不打開，是不是表示，你還在？

也許，是曾一起經歷生活中的苦難，媽媽和星傑的父母結下了革命戰友般的情誼，高中畢業以後，我去了外地，還是能知道他們的消息，比如，他們賣了房子，回了重慶，也是那時我才知道，星傑爺爺奶奶是重慶人。

2017年，已經大學畢業一年了，畢業時我打開那封信的時候，是一幅手繪的繁星花。那是我高中畢業以後第一次哭。彷彿是那時，我才接受，那個說著想彈吉他給更多人聽得男孩子，那個就算練吉他練得手僵了還是不放棄的男孩子，不在了。見到街上有人為病人募捐，形形色色的人，臉上都滿懷同情，我總想到那個孩子，沒有經歷那種痛苦，也終究不能明白，願他們都能戰勝病痛，健康快樂的生活。生活中有太多不易，願我們，都有勇氣面對。

又是一年繁星花開，走過烈日炎炎的夏天，走過涼風瑟瑟的秋天，依然旺盛，願你如繁星，堅強且勇敢，頑強且燦爛。

作者簡介：萬曉曉，筆名卡卡，江蘇人，興趣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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