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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大哥,終生大哥

你總會知道,許多事能給出最好的解答就是一了百了。如果對錯不再是必要,人生便跳躍過了一大半煩惱。

一聲大哥,終生大哥

by 璟年

天色猶暗,不遠處的房舍已經點起了一盞燈,在灰濛濛的山間有些顯眼。我搖搖頭,晃出去腦中不合時宜的狹隘想法,拿起一本書。

書本是二姐理完髮順手牽羊的大帶回來的,在理髮店不知放了幾年,被許多客人翻來消遣時間,因此書頁間夾了許些惱人的碎發。

夕陽早已染紅了西邊天,紅染漸漸被黑夜吞噬。我翻開書,習慣性地先吹一口氣,沒頭髮掉下來,一愣,才想起我翻看了太多遍,書頁里已經沒碎頭髮了。

那是一本寫窮人的書,說的是一個農村女人,她出身非常貧窮,窮到連襪子也穿不起,年年光著腳穿鞋,只有除夕才穿一雙紅襪子走親訪友。

女人雖然窮,但把自己拾掇得十分乾淨,不僅伺候卧病的丈夫,還把家裡的兒子供上了大學。但不論是辛苦勞作,還是操持家務,她仍是窮。兒子成績在縣城裡數一數二,高考後拿了市裡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回家,她燉了一碗肉,眼巴巴地看著兒子吃,自己扒著米飯,眼裡堆滿了笑意。

漸漸地,周圍人出於嫉妒,開始譏嘲她,笑她窮得連一雙襪子也穿不起。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疲勞了一天的女人看著病重的丈夫和熬夜苦讀的兒子,搖搖頭,繼續收拾家務。電光石火間,她若有所感地抬頭一看,一面許久不用的鏡子擺在柜子頂上,已經蒙上塵垢。

它還包著紅邊,紋著金字,是二十年前隨她出嫁舊物。她踮腳拿起鏡子,從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面色蠟黃、顴骨嶙峋,真是一張窮苦命短的臉啊。

她摸著鏡子,久久猶豫著。臨睡,她把兒子叫到床前,說:「兒啊,你讀完高中了,幫家裡干點活吧,大牛前年就輟學了,今年……他們家買了拖拉機啦。」說到後面,絮絮的語氣帶了欣羨,好像兒子輟學和富裕有著必然的聯繫。

一室寂靜。兒子乖巧地低頭不看她,睡夢中的丈夫咳嗽了一聲,翻了個身。

第二天,她拿著兒子的學費買了襪子和豬肉,是個艷陽天,她哼著歌,半路腹痛,去了茅房,把肥膩的豬肉掛在茂密枝椏間,抖了抖葉子,遮遮掩掩地蓋好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茅房。可是一出來,掛在樹上的肉卻丟了。

女人如遭晴天霹靂,驚慌地翻遍了樹叢,折斷枝條,擼下一地樹葉,樹上還是空空如也。有個小小的鳥巢暴露出來,急促的鳥鳴從四面八方傳來,女人一皺眉,大顆大顆的眼淚倏忽掉下。

入夜,兒子急匆匆地出來,在樹底下找著了他媽。女人沾著一手鳥毛,縮成一團,旁邊掉著一個撕爛的鳥巢。他叫她,她不答,只是獃獃地問:是你把我的豬肉偷走了?

自那以後,全鄉人都知道,女人瘋了。

一個貫穿全書的窮字同時昭示著我的命運。

年幼的我憑著直覺,認為如果不做出改變,我的下場就會像那個被生活逼到崩潰女人一樣。

我借那女人的身份進入作品,與不知名的作者對峙,試圖走出這個由人杜撰的死循環,撞破窮苦一生的命局。

然而我並沒有由此立下豪情壯志、著手發家致富,反倒開始讀更多書,試圖從前人的作品裡累積更多經驗,變得偉大、卓越。在此期間也幸得幾次三好學生的稱號,於是,我的角色從「老於家的小女兒」變成了「山溝里的文曲星」。當然,後者是親戚串門時虛與委蛇的吉利話。

混跡在閑漢潑婦里,我自認為掌握了真理,儘管我這個「聖人」的處境往往還不如一個拳頭硬、威風八面的小孩。

命運的轉折來自於一張貧困生證明,經由班主任的手,遞給了數次獲得年級第一的我。

當地孩子讀到小學便輟學養家,我是少有的被供到初中的人,可能因為父母的偏愛,可能因為大哥的擔當讓清苦的家也有了一絲寬裕。

我拿了表回家,大哥高興壞了,撂了工地的挑子,親自跑了數次村委會,把我的加分證明申請了下來。

儘管時光荏苒,光陰不復,我仍記得那天,大哥出了村支書的辦公室,紅光滿面。我坐在院前的磨盤上咯咯笑著,說:大哥!你比娶媳婦還忙哩!

大哥收了笑容,不言語,只是拍拍我的頭。

大風刮過,路上黃土飛揚,大哥側身給我擋沙塵,垂眼看著我,說:「於清啊,出了山村,哥就幫不上你了,該頂事了。」

那時,大哥已經成家立業,女家事兒多煩人,有個襁褓里的兒子,工頭月月剋扣工資,大哥掛著一身瑣碎,時常皺眉,眉間褶皺深得能夾死蒼蠅。

然而,他用這種表情盯著人看時,卻顯得眼神格外深,好像如炬目光穿透了對方皮囊,直接在靈魂上烙了印。

時隔多年,我仍對那眼神念念不忘,每每想起,喜極而泣。它是一個男人的擔當和承諾,重逾千斤,它也是我走出山村的最強助力。

長兄如父,父親自二姐出生就常年在外務工,與我見面次數寥寥。大哥一手承擔了我的學業,頂著一家人的壓力,把我供上了大學。雖說了「大哥幫不了你」,但還會省吃儉用地攢下我的學費,還會千里迢迢地給我送來一床棉被和幾件秋衣。

我破了那個「命定」的窮,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優秀,足以扼住命運的咽喉,而是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替我承擔下了滅頂的壓力,才讓我有機會憑藉自己的努力擺脫窮苦,讓我不必重蹈那個瘋女人的覆轍。

彼時我已在二線城市工作,有一個小小的兩居室,白天坐辦公室,晚上替人翻譯材料。大哥偶爾會過來暫住,這時,他已經是鄉里果園的承包人,在周邊各地跑業務。

每當看著我,他會罕見地笑笑,風雕霜刻的臉上,他展開皺了許多年的眉頭,說:把你供出去,是我這輩子做的最不後悔的事。

(全文完)

璟年,在校大學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寫出啟發別人的故事~

你的文藝生活

P-ERA·後時代來陪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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