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擺脫這樣的詛咒——不遠的將來,大多數人註定成為無用之人
我們正在經歷第四次工業革命,這一次工業革命的使命是實現意義地自由流動,其中人工智慧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技術在不斷地變化,但一直不變的價值是什麼?未來最有競爭力的人擁有哪些特性?為什麼新媒體最大的問題是不夠「舊」?
第四次工業革命,是意義的自由流動
梁冬:
道家有一個觀點,認為這個世界由三個層面的東西構成——精、氣、神。精是最小的物質,氣是能量,神是信息。
我們知道物質、能量和信息之間總是相互轉換的,所有的商業模式和互聯網,無非是讓人們如何獲得物質、信息、能量,在這個轉換過程中產生交易。
吳伯凡:
此前的三次工業革命分別實現了物質、能量和信息的自由移動。
第一次工業革命解決了物質的自由移動。英國人發明蒸汽機最初是為了提高把煤從礦井拉上來的效率,蒸汽機被紐卡門發明,經瓦特改良之後,應用於蒸汽輪船,同時導致火車的出現,於是實現了物質的自由移動。
第二次工業革命實現了能量的自由移動。我們通常稱之為電氣化革命,是因為這一階段人們發明了發電機,修建了發電站和遠距離電力傳輸網路。
第三次工業革命是與信息有關的工業革命。從電報的發明到收音機、電視機的問世,再到互聯網的出現,已經完全實現了信息的自由移動。
接下來就是第四次工業革命,這次革命的目的是實現意義的自由移動,即如何把我們內在的感受和意義傳達出來,且能夠讓對方很容易就領會到,這是很特殊的,也正是今天人工智慧解決的問題。
實現「心有靈犀」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目的。智能機器人、私人醫生、數字化管家都在解決意義的自由移動,這是人類最難的、最不容易解決的,人與人之間最遠的距離就是意義與意義的溝通。
我們可以用IT來描述現在和未來的兩個時代,現在是信息時代(Information Time),未來是智能時代(Intelligence Time)。
智能和信息有什麼不一樣?信息就是你告訴機器,你要獲得什麼東西,然後機器根據信息做事。智能就是機器不僅接受命令,而且能夠懂得、甚至揣摩你的意思。
比如你在搜索引擎搜王府井,你的目的並不是想知道關於王府井的信息,而是想知道怎麼到這個地方去,所以最好不要呈現一大堆網頁,而是直接給出地圖。
但是地圖還不是最終目的,現在的話還需要我開車過去,需要一個能夠把我帶到目的地的嚮導,所以地圖變成了導航。
但是導航也不是最終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到達」,那麼乾脆造出一輛車出來,把我送過去,這就是智能駕駛、無人駕駛。
搜索引擎從信息關鍵詞到今天的無人駕駛,就是從信息到智能的過程。
某種程度上,技術越來越像一個人,一個善解人意的主體。這就是信息時代和智能時代最大的不一樣。
越是有意義的東西,越是不講效率
梁冬:
王欣給我們出了一道題:什麼是未來有價值的人?
這個話題其實指向另一種可能性,有沒有什麼東西過去有價值、現在有價值、未來還有價值?
我們總是討論變化,卻沒有關注不變的東西。技術是在變化,但是需求變化很少。
有一首詩叫《從前慢》,木心先生寫的,很簡單的幾句話。後來被80後譜曲、97年的小女孩唱出來,仍然在很多人心中產生共鳴,說明它隱隱約約捕捉到一些東西,是一直有價值的。
其實一直以來,人類的需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無非就是更開心的生活,更便捷、更自由的移動,更快樂的交流,以及更好的食物和更新鮮的水。
所有的技術變革,一定有一個內在的錨,就是對需求真實的鎖定。每次的變化只不過是技術加上不變的需求,所煥發出來的場景。
吳伯凡:
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未來我們需要什麼樣的人才?
未來需要的人才不是去和機器做無謂的競爭,在機器擅長的領域,再強的「最強大腦」都無濟於事。
以前人和機器是體力的較量,但是有起重機以後,大力士就沒有意義了;有汽車、飛機之後,夜行八百里的神行太保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後來出現了新的靈長類機器,開始跟人進行腦力的較量。我們不能徒勞地跟機器在機器擅長的領域去競爭。烏龜想要跑贏兔子,不能總是寄希望於兔子睡覺,而是要在兔子不適應的場景,比如在沼澤地里與兔子賽跑,才有可能勝利。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人工智慧在多個領域,都會大規模、無情地代替人類,那麼我們未來的人應該是什麼樣子?
現在新媒體最大的問題不是不夠新,而是不夠舊。
做媒體的人可以問自己一個問題:我發表的是「文章」還是「稿件」?很多媒體人(也包括我自己)寫的是稿件,不是文章。
機器人將來寫稿件肯定要比人強得多,第一寫得比人快,第二它掌握、分析數據的能力比人強得多。
但是你讓機器人寫一個人物特性,寫一首真正的詩,它是沒有能力的。我曾經看過一本機器人「詩集」,既讓我哭笑不得,又讓我覺得欣慰。機器人能寫出真正的詩,可以說是遙遙無期。詩,象徵著人類靈魂的尊嚴。機器人沒有也不可能有靈魂。
未來需要什麼人才?答案是:需要有靈魂的人才。或者說,有靈魂才可能是人才,與靈魂相關的能力,才是未來需要的能力。具體來說,就是丹尼爾·平克說的「三感三力」。
首先是設計感。機器可以做很多事情,但不能做出真正打動你內心的設計。
第二是娛樂感。娛樂感不是真人秀、不是在眾目睽睽下毫無尊嚴地戲弄自己,而是生動的、有創意的表達和溝通。娛樂甚至會越來越滲透到教育領域。未來教育一定是泛遊戲化、泛娛樂化、寓教於樂的。甚至在看上去很嚴肅的企業管理中,都需要營造一種娛樂感。板著面孔、穿著黑西服,國際大公司訓練出來的style,在未來的管理中越來越不起作用。有娛樂感的管理者,在未來才有競爭力。
第三是意義感。剛才梁冬說的《從前慢》,表達的就是對意義的守望,意義是跟信息、跟效率不太相關的,越是有意義的東西,越是不講效率。
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比如你跟親人的相處,與戀人吃一頓燭光晚餐,這都是不講效率的,都是講慢而不是講快的。
生命本身也是反效率的。「最有效率」的生命就是早上出生晚上死。我們的生命就是要做到沒有效率,儘可能慢,從生到死一定不能馬上完成。
接下來是故事力。現在的玄幻小說,表面上很熱鬧,實際沒有敘事。畫鬼容易,畫人難,沒有約束的想像不是真正的想像。你創造出一個人,怎麼都打都打不死,那有什麼意思?
還有共情力。這不是簡單地設身處地理解別人,而是用多信道、全息化的方式和人相處。
比如我們以前講過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典型愛德華八世,他娶的辛普森夫人,42歲、不漂亮,她打動愛德華八世是什麼?就是她有非常強的共情力。
愛德華八世每次和她交談,發現她的表情、眼神,隨著他說的每一個字而非常自然地變化。他表達覺得困難的時候,她只需吐出一兩個字,就能讓他覺得好像被解救一樣,立即精準、精妙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所以愛德華八世和她相處,有一種氧氣特別充足的感覺。一離開她,跟別人說話他就覺得缺氧。辛普森夫人的這種能力,就是共情力。
最後是交響力——把各種要素協調起來,系統思考、系統行動的能力,而不是埋頭「解題」。用梁冬的話說,比解題更重要的,是解風情。未來需要解風情的人。
我們終將成為無用之人
梁冬:
作為七八歲孩子的父親,我問過很多IT界的大佬,你們怎麼管自己的孩子?大部分人都有一個類似的答案,少玩電腦。
我說為什麼?他們說,首先現在的小孩不可能不玩電腦,所以你不用擔心他不會電腦,他肯定會被同學拽入各種遊戲群、各種應用中。
你只需要擔心一件事情,他長大以後有沒有電腦以外的經歷,可供用語言來分享。
一個人的魅力,本質上就是你有沒有故事。你有沒有那些大家沒有體會的經驗和故事,包括你在書里看到的,結合自己的場景創造出來的故事。
如果大家玩同樣的遊戲,見面都在聊你的冠、我的鑽、你是多少級,都在說你的張飛、趙雲怎麼做的?那人和人之間很難產生有魅力的感覺。
只有你擁有豐富的互聯網世界以外的經歷,你才會比較有魅力。
將來,人工智慧會一步一步做到很多我們想不到的事情。我們覺得很多人獨特的能力是不可取代的,其實不見得。
甚至有可能有一天機器跟你談戀愛,你覺得比和人談戀愛爽很多。
也許人將來真的會變成無用之人,這是很有可能的。《未來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的核心觀點就是,人類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有可能我們會成為無用之人。
現在很多程序可以由機器自己編寫,突然有一天你發現你學了一輩子編程,你編的程序遠不如你編出來的程序編的程序好。你怎麼辦呢?
所以一個人如何學會和自己相處?當你沒什麼用的時候你是不是可以怡然自得?這個事情人工智慧幫不了你。你把所有快樂寄托在別人設計的遊戲裡面,這很危險。
這裡遊戲不一定是真的遊戲,互聯網產品也有很多關卡、積分體系、獎勵體系,其實也是廣義上的遊戲。而設計遊戲的人總是在暗暗地研究你的行為,讓你不能自拔。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成為無用之人,你是不是還能夠和自己相處?這是很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本文整理自梁冬、吳伯凡在「饅頭商學院X騰訊大學」2017開學大課上的對談:《洞悉未來商業趨勢與人才發展》
※在「喪文化」中,做一個忠實、熱烈的舞者
※「新物種」到底是個什麼物種?
※在暗網籠罩的世界裡,其實我們都是不知其盲的盲人
TAG:伯凡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