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死後我和母親相依為命，相親遇老鄉他訝異：昨天還看見你父親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隔壁住著安徒生 | 禁止轉載

遠青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樹，樹榦粗壯，枝繁葉茂。小時候遠青犯了錯誤，父親要打她的時候，她就踩著梯子「噌噌噌」地往上爬，這樣父親就拿她沒辦法了。

不過後來，家散了，父親走了，遠青跟著母親離開了那方小院子，那些關於家的記憶漸漸消失，唯有那棵老槐樹，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記憶深處。

1

遠青又一次夢見了自己小時候，她在院子里玩泥巴，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她抬頭看過去，依稀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她皺起了眉頭，心中湧起了一陣異樣的情緒，厭惡、痛恨，還有嫉妒。

那個人影漸漸遠去，斥責聲在遠青周圍響起，遠青捂著耳朵驚恐地往後退，直到退到老槐樹下，她才停下來，然後不要命地往上爬，心裡想著只要爬上去就好了，只要爬上去就好了……

「遠青！遠青！」母親方麗華的聲音響起，遠青才從夢境里掙扎出來。方麗華看著她神色萎靡的樣子，一臉擔憂，「你又做什麼夢了？怎麼一直都在喊『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遠青晃了晃腦袋，做的夢又想不起來了。

「快起床，今天約了人見面，孟白已經來接你了！」

遠青一拍腦袋才想起，今天老媽給自己安排了第三十八次相親，不過她就搞不懂了，孟白又不是她哥更不是她爸，為什麼每次相親都要帶著他？

「媽，我覺得孟白這傢伙不走桃花運，我帶著他相親肯定相不成！」

「有孟白幫你把關我放心，要不，我親自去？」

「別別別，我還是和孟白一起去吧！」遠青連忙擺手，要是和老媽一起去，半個小時能解決的事估計得花大半天，從這一點來說，孟白這個男閨蜜還是更靠譜一些。

不過，遠青心裡搞不明白，老媽這麼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幾乎把所有家裡有單身男青年的街坊鄰居以及親朋好友都騷擾了個遍，怎麼就沒把主意打到孟白身上呢？

孟白雖然是她的男閨蜜，可人家一米八的個子一看就是個直男，而且年輕有為無不良嗜好，最關鍵的是老媽還很喜歡他……

遠青一直想著這件事，所以在方麗華囑咐她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時候，她直接說了一句：「沒事，不成不還有孟白么，大不了我吃點虧嫁給他得了！」

遠青說完，屋裡的氣氛頓時凝滯了一下，然後方麗華和孟白快速地對視了一眼，便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催促她出了門。

「喂，怎麼回事啊？孟白，老實交待，你和我媽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一出門，遠青就企圖對孟白屈打成招。

看著遠青逼供的樣子，孟白心裡一驚，隨即又連忙否認道：「哪有的事。」

遠青看著他，明顯不相信的樣子，在孟白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她才幽幽地問道：「你不會是我媽的私生子吧？」

「你想多了，看咱們的身高差就知道，我跟你不是一個品種。」

遠青最恨他拿自己一米五八的身高說事，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說道：「你要是跟我沒有血緣關係，我媽怎麼不讓你娶我？你這身高，剛好能幫我改善後代基因，她應該很樂意才對啊！」

孟白突然停下了腳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幹嘛要娶你，我又不喜歡你。」

「別逗我了，當了那麼多年的護花使者，你不喜歡我我才不相信呢！是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太自卑才會選擇默默守護我？不然你怎麼這麼多年都沒有交女朋友呢？」

遠青看著孟白，表面上毫不在意，心裡卻莫名地緊張起來，雖然老媽一直說她和孟白不是兄妹勝似兄妹。可是，她對他，並沒有什麼兄妹之情。他就是孟白，就是和別的男人一樣卻又和所有人不同的孟白，如果他說他喜歡她，她或許……

「誰說我沒有女朋友？」孟白將手機拿出來給遠青看，上面是一個美女和孟白的合照，「這是我女朋友圓圓，下次介紹給你認識。」

「誰稀罕！誰稀罕！我今天也要交男朋友了，沒空！」遠青氣呼呼地一個人走到了前頭，沒有看到身後孟白嘴角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苦澀。

2

遠青走進餐廳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獨自坐在窗邊的男人，白襯衫、黑皮鞋、身材高瘦，應該就是她今天要見的人。

「你好，我是……」

「遠青，蘇遠青。」陳煥明站起來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見。」

「你認識我？」遠青有些疑惑，不過隨即也明白了，老媽說了這次見面的人是親戚的朋友，所以大概以前認識她。

「我是陳煥明，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你不記得了？」

果然如此。

「原來你還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啊，不過你記錯了，我不叫蘇遠青，我姓方，方遠青。」遠青跟他握了手，然後在他對面坐下，大方地打量著他。

雙眼皮、高鼻樑，面容俊朗，這麼好看的男人她竟然沒有一點印象，簡直是浪費資源啊！

「不對啊，我怎麼會記錯呢，你明明姓蘇，你爸爸也姓蘇……」

「陳煥明！」

孟白匆匆走過來在遠青身邊坐下，跟陳煥明打招呼：「原來跟小青相親的就是你啊，你小子可要小心了，我們家小青眼光可是很挑剔的！」

「誰是你家小青啊，還小青，你還白娘子呢！」遠青還生著孟白的氣，故意朝陳煥明笑得燦爛，「我眼光是挑剔，可是我覺得煥明配置很高，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方遠青，相親不是兒戲！」

「那好，那我們認真點，按照流程來，開始吧！」遠青坐正身子，然後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我，方遠青，二十六歲，室內設計師，收入穩定，無不良嗜好，有一不靠譜的媽和一不靠譜的男閨蜜，不過男閨蜜已經陣亡，可以忽略不計，完畢。該你了！」

孟白瞪了她一眼，見陳煥明看過來，只好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陳煥明倒是覺得遠青比小時候有趣多了，也學著遠青的方式介紹了自己。他雖然比遠青大兩歲，但他是標準的理工男，性格有些靦腆，不過他是名校畢業，現在工作收入都比同齡人好一大截，而且自身條件也很優秀。

「你這麼好的條件，怎麼還需要相親啊？」遠青忍不住問。

陳煥明看著遠青，說道：「因為聽說是你，所以我才來的，這是我第一次相親。」

遠青被陳煥明的話以及他認真的眼神怔住了，頓時心裡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她相親向來都是敷衍了事，可是陳煥明卻是因為她特意來的，所以她想要認真對待。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吧，兩個人在一起互相了解很重要。」

「沒關係，你小時候很好，現在肯定也很好。」陳煥明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我小時候不是很乖，伯父伯母不知道會不會還記得，會不會對我印象不好。」

「你知道我爸爸？我媽不是說我一出生他就死了嗎？」遠青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了什麼，可是她怎麼也抓不住，腦海里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恐慌……

「遠青，你怎麼了？你爸爸不是還好好活著么，去年我還見過他……」

「好了，煥明，小青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不，煥明，你知道我爸爸，知道我的過去是不是？你說我爸爸姓蘇，他還活著，他……」方遠青腦袋突然疼起來，她靠在孟白懷裡，嘴裡下意識地說道：「他厭惡我，痛恨我……」

3

蘇遠青站在椅子上往窗戶外面看，外面人來人往，卻沒有自己想看到的身影，已經三天了，媽媽從來沒有離開她這麼久過，爸爸雖然回來了兩次，可是連話都沒跟她說一句就匆匆走了。

他們都說，媽媽是去生小弟弟了。

三歲的蘇遠青不知道生弟弟是什麼概念，但是她知道媽媽為了生弟弟，顧不上她了。

蘇遠青光著腳從椅子上下來，快到中午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是奶奶去打麻將了還沒回來。

蘇遠青又爬上柜子，她記得媽媽每次都從柜子里給她拿東西吃，可是她太矮了，就算站在椅子上，也夠不著，她只好抓著抽屜往上爬啊爬，突然「砰」的一聲，抽屜整個掉下來，將她壓在了地上，柜子里的東西也散落了一地。

「唉喲，你怎麼搞的！」蘇奶奶剛好進門，跑進來一看就看見滿地狼藉，立馬就提起蘇遠青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幾下，又覺得不解氣，在她胳膊上又掐了幾下重的，才將她放下。

蘇遠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奶奶一邊收拾一邊煩躁地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以後你可給我消停點，要是敢吵到弟弟，我就把你扔出去！」

蘇遠青慢慢不敢哭了，但還是停不住一下一下抽泣著。

「這是怎麼了？」蘇奶奶的麻友，隔壁家的張大嬸過來了，見蘇遠青在哭，就說道：「你們家遠青就是愛哭，我們家壯壯就聽話多了，一天都難得哭兩次。」

「你們家壯壯是養得好，不像我們這個，嬌氣！」蘇奶奶瞪了蘇遠青一眼，就出去忙活了。

張大嬸放下手裡的菜也要出去，蘇遠青突然奶聲奶氣地問道：「嬸嬸，媽媽在哪？」

「你媽媽啊，在醫院生小孩呢，過兩天就回來了。」張大嬸說著，又笑著加了一句：「不過，你媽媽生了弟弟，以後就只喜歡弟弟不喜歡你咯！」

蘇遠青獃獃地看著張大嬸離去的背影，眼睛裡的光漸漸熄滅了。

兩天後，蘇遠青的爸爸媽媽都回來了，那一天家裡特別熱鬧，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外公外婆都在家，他們都特別高興，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微笑。

可是這些微笑都不是給蘇遠青的，而是給搖籃里那個只會睡覺的弟弟。

弟弟，那就是弟弟啊。蘇遠青走到搖籃邊想要摸一摸他的小臉蛋，奶奶就立馬呵斥道：「誰讓你過來的，你快走遠一點，別嚇到弟弟了！」

蘇遠青被粗魯地推開了，沒有人來拉她，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

她不再是大家都喜歡的小公主了，就連媽媽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她了。

誰也沒有發現，一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今天身上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誰也沒有發現，她今天頭髮都沒有梳，臉也沒有洗，誰也沒有發現，她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

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對小小的嬰兒稱讚不已，看到蘇遠青的時候，就說一聲「你是姐姐，以後要照顧弟弟，要讓著弟弟」 。

還有些人總是開著玩笑說：「媽媽喜歡弟弟，不喜歡你了。」

她們開著自以為是的玩笑，卻不知道這樣的話在小小的蘇遠青心裡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她還太小，她還不懂什麼是玩笑，她只知道大家都這麼說，於是，她當真了。

媽媽有了弟弟，不要你了。

媽媽只喜歡弟弟。

你是女孩子，怎麼比得上弟弟。

蘇遠青慌裡慌張地去抱住媽媽，可媽媽懷裡抱著弟弟，她推開她，讓她倒一邊去玩。

蘇遠青徹底相信，就連她最親最愛的媽媽，也只屬於弟弟了。

4

自從那天相親後，方麗華就不再催促遠青相親了，對於陳煥明，方麗華也否定了。

「他家裡條件是不錯，但是他媽媽太精明，你這性子嫁過去是要吃虧的，還有啊，他家裡親戚多，麻煩事一堆，我給你推了，你晚點結婚就晚點結婚吧，國家不都提倡晚婚晚育么……」

「別呀，媽，我覺得煥明很好，我想試著跟他在一起。」

「不行！」方麗華立馬拒絕。

「為什麼？媽，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嫁出去嗎？是不是孟白在你面前說他壞話了？我跟你說，煥明人很好的，而且各方面條件也都符合你的要求。至於你說的那些，煥明說了，他在市裡有兩套房，結婚以後一套寫我的名字，不和他父母住在一起。要是他父母找事，我就直接卷了他的房子走人，所以你放心，他們欺負不了我！」

「可是……」

「別可是了，煥明約了我吃飯，我先走了。」

方麗華看著女兒出門，心裡後悔不已。都怪她這個當媽的太不靠譜了，因為女兒相親總是不認真，所以她這次也沒有問清楚對方的情況，只知道是遠房親戚的朋友，人品信得過，卻沒想到他老家是在她娘家那邊的。

如果，她早知道，她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去見他的。不管怎樣，她絕對不同意她和陳煥明在一起！不，是知道那件事的人，她都不會同意！

這個秘密，永遠都不能讓遠青知道。

方麗華連忙翻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喂，孟白……」

遠青剛走出小區就被孟白攔住了，「你去哪兒？」

「要你管啊。」

「方遠青，你給我站住！」

孟白很少對遠青發脾氣，在他面前，遠青向來都是無法無天的。

「孟白，你憑什麼管我！我去哪兒是我自己的事，用得著向你彙報嗎？」

孟白嘆了口氣，放低了語氣說道：「遠青，你聽我說……」

「圓圓姐，小心！」遠青突然大喊了一聲，趁著孟白轉身的時候，立馬跑掉了。

哼，果然還是女朋友最重要，既然有了女朋友還來管她幹什麼！

遠青和陳煥明一起吃了飯，陳煥明提議去踏青，遠青卻興緻缺缺，「這附近都玩遍了，沒什麼好玩的，要我說這城市裡就是比不上農村，小時候在老家玩的地方可多了！」

「是啊是啊，咱們小時候還一起到河裡捉魚摸蝦……」

陳煥明和遠青說著說著便聊到了小時候的事，遠青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是饒有興趣地附和著。

「要不咱們有空回去一趟唄，雖然我外公外婆都不在了，但是我舅舅他們還住在那邊，而且，咱們也可以順便回去看看你爸媽，怎麼樣？」

「這麼快？」

「你不願意？」遠青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陳煥明，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陳煥明突然紅著臉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願意。」

陳煥明也沒想到遠青說走就走，當天兩人就買了票回了老家。

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遠青雖然沒有回來過，但是舅舅他們會經常去看她和媽媽，所以彼此還算熟悉。

見遠青突然回來，舅舅舅媽顯然十分驚訝，不同於往日的疼愛，這一次遠青明顯在他們眼裡看到了慌張以及……擔憂。

他們在怕什麼？

吃過晚飯，遠青去拜訪了陳煥明的家人，因為是同村的人，兩人也沒有正式交往，所以遠青也只是禮貌地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就出來了。

陳煥明的父母對遠青很熱情，只不過熱情中帶著疏離，疏離中又有些小心翼翼。陳母將陳煥明單獨叫進房裡，不顧遠青在外面，母子兩個發生了爭吵。

陳煥明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遠青禮貌地告辭，然後和陳煥明在村裡轉了一圈。

村裡這幾年的變化應該很大，遠青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不過就算沒有變化，遠青也不會記得這裡。但是遠青發現，大家對她倒是印象深刻。

「煥明，你女朋友啊，小姑娘這麼漂亮，哪裡人啊？」村口的小超市裡，幾個人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

「我是遠青，方麗華家的遠青。」遠青微笑著介紹自己。

大家臉上的笑瞬間停住了，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才不自然地跟遠青說話：「遠青都長這麼大了啊，怎麼突然回來了？」

又是這樣的眼神，又是這樣的語氣。

他們的眼神和語氣中，似乎帶著無限的憐憫，以及……莫名的恐懼。彷彿在說：你回來幹什麼？你不該回來啊！

5

蘇遠青今天又挨打了，原因是弟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可是是他自己要爬到椅子上的，也是他自己沒站穩摔下來的，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你還敢狡辯，讓你看著弟弟，你幹什麼去了？」奶奶將弟弟抱在懷裡哄著、安慰著，剛巧蘇遠青的爸爸回來了，奶奶立馬添油加醋地向他告狀。

蘇父一見兒子腦門上的大包，立馬就拿起一根樹枝走向蘇遠青，蘇遠青一看到那根樹枝眼睛裡就立馬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不停地往後倒退著。

「你還敢跑，欺負弟弟不算還跟奶奶頂嘴！看我今天不教訓你！」蘇父氣沖沖地走過去，蘇遠青不停地倒退著，一直退到老槐樹那兒，蘇遠青顧不上恐高「噌噌噌」地爬了上去。

她要躲起來，她要躲起來，她害怕。

「有本事你就別下來！」為了懲罰她，蘇父拿走了樹下的梯子。

蘇遠青抱著大樹，看著爺爺奶奶和爸爸一起進屋吃飯，爺爺不斷給弟弟夾菜，奶奶親手喂弟弟吃飯，他吃的都是她最愛吃的菜，可是他還是挑剔不肯吃飯，一家人都哄著他，他每吃一口，爸爸都會誇他一句。

自從生了二胎，蘇家的開支日益增加，蘇遠青的媽媽在鎮上找了份工作，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蘇遠青的父親白天也在外面做事，因為太累，吃完飯洗個澡就睡了。爺爺奶奶本就重男輕女，帶著孫子看了一會兒電視，誰也沒想起還在樹上的蘇遠青。

晚上突然開始下起大雨來，而且還伴隨著雷聲陣陣。

蘇遠青嚇得全身發抖，上小學一年級的她，已經懂得打雷閃電的可怕，尤其是躲在樹上的時候。

「爸爸！爺爺！奶奶！」她終於將賭氣的理由拋到腦後，拚命地大喊著，可是她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雨聲當中。

恐懼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可是她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理她。她不敢往下跳，也不敢繼續待在樹上，她已經嚇得失去了理智，只會撕心裂肺地喊著爸爸媽媽。

她顫抖著的雙手已經抓不住樹榦，終於從樹上掉了下來，身上的劇痛讓她站不起來，她只好帶著全身的泥水慢慢朝門口爬過去……

蘇遠青的爺爺早就帶著小孫子睡了，臨走前跟蘇奶奶交待了一句，讓她看看蘇遠青，蘇奶奶沒當回事地回了一句「她知道怕了就會叫人了」，結果因為蘇遠青一直犟著沒叫人，她也就沒理她，看著電視就睡著了。

「奶奶、奶奶……」

蘇奶奶睜開眼睛的時候嚇得大聲尖叫了起來，將蘇遠青的爸爸和爺爺都吵醒了，蘇遠青的弟弟也嚇得哭了起來。

已經完全變成泥人的蘇遠青趴在地上，臉上的淚水和泥水混合在一起，她朝他們伸出手，喉嚨里發出嘶啞的聲音：「好疼，媽媽，好疼……」

6

凌晨一點，孟白趕到了村裡，他敲開了遠青舅舅家的門，二話不說拉著遠青就走。

「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兒？」遠青甩開了孟白的手，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到這裡，她絕對不要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

「跟我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孟白滿面倦容，雙眼通紅，他突然轉身抱住遠青，慎重地說道：「跟我回去，回去好嗎？」

他語氣里的無奈和疲憊讓遠青心疼，她點點頭，說道：「好。」

兩人收拾好東西準備上車，可是孟白卻發現後車胎竟然爆了，剛剛明明還好好的。

「修車的話只能等明天了，要不你們在這裡休息一晚吧，現在走也不安全。」遠青的舅舅對孟白說道，孟白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眼裡有著遠青看不懂的深意。

第二天一早，孟白就找了人過來換胎，遠青卻冒著大雨偷偷去找了煥明。

煥明看樣子沒有休息好，而煥明的父母對於遠青的到來並不高興，他們甚至直接對她下了逐客令：「遠青，你和我們煥明不合適，你走吧！」

「媽！」煥明著急地看了遠青一眼，眼裡滿是焦急。

「阿姨，你還沒問過我的情況，怎麼知道我和煥明不適合。我覺得我的外貌和工作都應該能讓你滿意，而且這些你也沒有了解過，所以我想，你對我的不滿肯定是因為家庭對嗎？有什麼問題您敞開了說，我絕對不生氣。」

「你真的忘記了？」陳母有些忐忑地問。

「我忘記的那些，阿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遠青沒有小時候的記憶，老媽說她以前摔了一跤摔了腦子所以不記得了。

「阿姨，求求你了，你告訴我好不好？」遠青第一次這麼迫切地想知道那段空白的記憶究竟是什麼，村裡人的眼光，母親的隱瞞，還有那些奇怪的噩夢……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可是這個……」陳母有些有些猶豫地看向陳父。

陳父瞪了她一眼，說道：「你別忘了老方交待的事！」

老方就是遠青的舅舅，他昨晚半夜才回家，挨家挨戶地在村裡走了一圈。

「叔叔阿姨，這麼跟你們說吧，如果你們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是不會離開煥明的！」遠青豁出去了，她拉起陳煥明的手，威脅著看著陳父陳母。

「爸媽，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理由，我也沒有辦法同意你的要求。」陳煥明看著身邊瘦小的姑娘，堅定了自己的心中的想法。

再次重逢的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她。雖然這份喜歡不見得有多深刻，可是讓他這樣不明不白的放棄，他也做不到。所以他才會在孟白想要帶遠青離開的時候，偷偷扎破了他的車胎，將他們留了下來。

「哎，煥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媽不讓你和她在一起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她……她小時候……」

「住口！」

孟白沖了進來，拉著遠青就要走。

「我不走，我就是要知道我小時候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他們一個個這麼討厭我！這麼害怕我！」

陳煥明也擋在了孟白面前，「遠青她有知道真相的資格，你沒有權力帶她離開！」

「對，我就是要知道！」遠青說道，「如果你們今天不告訴我原因，我就立馬和煥明領證結婚，我給他生孩子，到時候你們就後悔去吧！」

「不行，你們不能在一起！」

陳母慌張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最後下定了決心一般開了口，「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不能說！」孟白打斷她的話。

「我不管，她這樣的人，我不能讓她禍害了我兒子！」

「你要是敢說，我就殺了他！」孟白抓著一把瑞士軍刀放在陳煥明的頸動脈處，死死地瞪著陳母，只要她再說一個字，他就會立即動手。

屋子裡空氣瞬間凝固起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地瞪著孟白。

「孟白，你瘋了嗎！這個秘密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為了不讓我知道，你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遠青不可置信地看著孟白，究竟是什麼秘密，竟然讓孟白變得如此癲狂。

「我是瘋了，為了你，我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為了你，我可以犯罪，我可以殺人，為了你，我甚至寧願把你推向別人，為了你，我寧願不和你在一起！方遠青，你怎麼就不明白的我苦心呢！」

「孟白，你愛我。」遠青用的是肯定句。

「是，我愛你。」

「你愛我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這是什麼狗屁理論！」遠青推開陳煥明，走到孟白面前，抓著他手裡的刀子，刀子割破她的手，鮮血順著刀刃流了下來。遠青和孟白對視著，說道：「如果今天你不讓我知道這個該死的秘密，那你乾脆殺了我好了！你們都不讓我知道，我偏要知道我究竟做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就是大逆不道的事！」陳母哆嗦著說道，「你殺了你弟弟……」

7

蘇遠青所在的村子靠近城鎮，條件還算不錯，上一輩人雖然受的教育不多，但是重男輕女的觀念已經沒有從前的人那麼根深蒂固了，只不過多少受了老一輩人潛移默化的影響，總覺得還是要有個兒子才能傳宗接代。

不過大部分人只要有個兒子就滿足了，生了女兒也會一樣喜歡。

可是蘇遠青家不一樣，她的爺爺奶奶一直盼著孫子，不顧國家政策也非逼著兒媳婦生二胎，結果二胎如願以償是個兒子。本來兒女雙全也是一件喜事，可是蘇家的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實在是太明顯，所作所為連很多鄰居都看不下去。

每天天一亮，蘇奶奶的咒罵聲都會準時響起，往往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罵兩三個小時，家裡其他人都出去了，小孫子她不捨得罵，所以這罵聲就都落到了孫女的頭上。有時候罵得狠了還打人，打得孫女哇哇大哭，引來了鄰居她才罷手。

鄰居們也勸過她幾次，可是終究是別人家的事，外人也不好管太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遠青的脾氣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怪異，原來開朗活潑的小姑娘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總是用她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別人看，看得人毛骨悚然。

漸漸地，大家也不太喜歡她了。甚至在蘇奶奶的責罵聲中，她成為了大家口中的壞孩子，因為如果不是壞孩子，她奶奶怎麼會總是罵她打她呢？

直到那一天，外面下著傾盆大雨，伴隨著雨聲，大家都聽到了從蘇家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後來才知道，蘇家的孫女把小孫子帶出去，然後把他推進了池塘。

雖然沒有人親眼看見，當時從蘇奶奶的罵聲中，大家都聽出來了，她總是欺負弟弟，她討厭、嫉妒弟弟，所以她故意把弟弟帶出去，然後……殺了他。

那一天的場景誰也忘不了，蘇奶奶的咒罵，蘇爺爺的兇狠，蘇爸爸拿著棍子追著女兒打……小小的蘇遠青身上看不出是泥還是血，不停地跑，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沒有人敢上前阻止。

直到，之前暈過去的蘇媽媽醒來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才抱著蘇遠青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了蘇爸爸的棍子。

之後，蘇媽媽帶著蘇遠青離開了蘇家，再也沒有回來過。而蘇遠青，也隨著媽媽方麗華改姓了方，再也沒有了關於蘇家的記憶。

8

遠青怎麼會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呢？她怎麼會願意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呢？那一段黑色的記憶，在那個雨天，任誰都不願意再提起。

「所以，是我把弟弟推進了池塘里？」遠青面無表情，但是孟白清楚地看見她在顫抖，她在害怕，她在恐懼。

孟白緊緊地抱著她，說道：「不是的，不是的，那只是意外。」

陳煥明的父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們只是看著她，眼中帶著無法掩蓋的冷漠。陳煥明也看著她，冷漠中帶著掙扎，掙扎過後，還是冷漠。

遠青猛地推開孟白，拚命跑了出去。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在看著她，一樣的眼神，一樣的表情。

彷彿在對她說：她殺了自己的弟弟！她殺了自己的弟弟！她是殺人兇手！

「小青！小青！」孟白追了出去，可是遠青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她只是不停地奔跑著，內心和身體都在顫抖著，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無法接受，她殺了自己的弟弟！

「小青！」孟白眼看著遠青衝到了馬路上，一輛車子呼嘯而來，眼看著就要撞上，孟白飛撲過去，抱著遠青和車子擦身而過，然後滾到了路邊。

「孟白，孟白，你怎麼樣？你怎麼樣？」遠青終於清醒過來，剛剛她親眼看到孟白的身體被車子蹭到了，都是因為她，如果因為她孟白出了什麼事，她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都是我不好，孟白，我是個殺人兇手，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也會把你害死！」遠青一邊說一邊慌張地抹著眼淚，「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愛的，你這麼好，我這麼骯髒的心，根本配不上……」

「小青，相信我，那只是個意外。」

「不，不是的。」遠青拚命地搖頭，「我雖然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了，可還記得那種感覺，我討厭他，我嫉妒我的弟弟，我的嫉妒和不甘，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我希望他去死。孟白，你知道嗎？我希望他去死！」

孟白緊緊抱著遠青，許久，他才下定了決心，說道：「走，我帶你去找回你的記憶。」

孟白只是在診所里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就帶著遠青去了隔壁村，這個村子就是遠青小時候住的地方。

兩人站在廢棄的老舊院子前，孟白朝遠青伸出了手，「小青，準備好了嗎？」

遠青點點頭，任由孟白牽著自己的手，推開了那扇塵封記憶的門。

院子里雜草叢生，雨水沖刷過後，還是依稀看得出來本來的面貌。遠青一走進去，就看到了那棵老槐樹，就和夢裡的一模一樣。

「你這個賠錢貨！」

「你怎麼不看好弟弟！」

「你怎麼不去死！」

……

無數的咒罵聲傳來，遠青只覺得頭痛欲裂，那扇漆黑的大門似乎就像是一個一張血盆大口，不停地吐出傷害她的話語，好像只要她一靠近，它就會將她一口吞掉。

「不要！不要怪我！」

那種恐懼的感覺完全控制了遠青的身體，她想要逃，可是周圍都是指責的聲音，沒有人幫她，沒有人拉她一把……

她跑向那棵老槐樹，然後拚命地往上爬。

只要躲起來就好了，只要躲起來，就不會有人罵她了。

遠青躲到了樹上，從樹上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房間的窗戶，窗戶里模模糊糊透出裡面的場景——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弟弟。

他們笑得幸福又開心，突然他們發現了遠青，全都回過頭來看她，可是他們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眼裡的慈愛全部變成了厭惡……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怎麼不去死！

遠青大叫了一聲，鬆開手從樹上掉了下去。

她掉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身上的寒冷竟然漸漸散去。孟白的聲音在她身下響起：「別怕，小青，別怕，有我在。」

9

遠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舅舅家裡了，孟白就趴在她的床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

「孟白。」遠青喊了一聲。

孟白立馬抬起頭來，遠青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你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站在鎮上的醫院前，孟白猶豫地看著遠青，問道：「你真的要去嗎？」

遠青點點頭，堅定地回答：「這麼多年了，我想看看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遠青已經想起小時候的事了，那些童年的陰影，那些被遺忘的記憶，那些被掩藏的秘密，她都想起來了。

他們打聽了蘇家人的現狀，才知道方麗華帶著遠青離開後，蘇父又再婚了，只不過他一直都沒有孩子，蘇奶奶趕走了兒媳婦，為蘇父領養了親戚家的一個男孩。

後來蘇爺爺、蘇奶奶相繼因病過世，蘇父一個人撫養養子，為了幫養子買房買車娶媳婦，他跟著別人去挖礦，結果被砸斷了腿，現在還住在醫院裡。

遠青和孟白一起走進去，看到床上躺著的老人，遠青的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還在孟白在她身邊，她才漸漸將情緒安撫下來。

「叔，我是孟白，我來看你了。」

「哦，你是老孟家的小子！」蘇父坐起來跟他打招呼，看到孟白身邊的遠青時愣了愣，然後問道：「這是你女朋友吧？」

「是啊，我女朋友。」孟白拉著遠青在一旁坐下，和蘇父聊了起來。

蘇父一臉憔悴，除了因為受傷而變得虛弱之外，更多的是因為生活帶來的壓力造成的。他的養子和遠青同歲，到蘇家的時候已經挺大的了，為了讓他記著蘇家人的好，給蘇家傳宗接代，蘇父想盡法子對他好，幾乎可以說是掏心掏肺，可是這孩子還是對蘇家人不太親近。

蘇奶奶生病的時候他沒到醫院看一眼，死了也只是回來住兩天就走了。他不喜歡讀書，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不過他從來不寄錢回家，反而總是找家裡要錢。

在外頭混了十年，還是蘇父求著他結婚他才回來。一回來就要車子房子，不然根本就討不到老婆。

蘇父多年的積蓄都給他拿去了，現在一把年紀了，還在外面賺錢，結果這次斷了腿，他也沒過來看一眼，更別說拿錢給他了。

「唉，這兒子啊還是親生的好，別人的，養不熟。」蘇父唉聲嘆氣地說道。

「那您還對他這麼好？」孟白問道。

「沒辦法啊，還指著他繼承我們老蘇家的香火呢！我是不指望他什麼了，只要等我死了有人給我送終就行了。至少，我有兒子給我送終，不會讓人笑話。」說到這裡，蘇父愁苦的臉上竟然還有了一絲笑容。

孟白看了遠青一眼，又問道：「您不是還有個女兒……」

「別提了，女兒有什麼用，估計早就是別人家的了，養到那麼大，說走就走了，哪裡還記得家裡人啊，女生外向，靠不住的！」

遠青突然站了起來，直愣愣地看著蘇父，許久，就在孟白以為她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就走了。

孟白連忙跟了出去。

遠青朝他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說道：「他寧願把一切給別人的兒子，也不願意給自己的女兒，他寧願依靠一個靠不住的養子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我還能說什麼呢？」

遠青在醫院給他交了五千塊錢，然後和孟白離開了這個地方，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來這個地方了吧。

離開的時候，陳煥明沒有跟他們一起走，他站在路邊跟他們揮手，然後對遠青說了聲「對不起」。

他是喜歡遠青，可是他接受不了她有那樣的過去。

遠青靠在副駕駛座上，失望地說道：「看來他是相信他母親的話，所以嫌棄我了。」

「傻瓜，我不嫌棄你就好。」孟白心情愉悅地說道，「這一次，麗姨也沒有理由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你才是傻瓜呢，就因為我媽的要求，這麼多年你都不跟我表白，還弄出一個圓圓來，說，圓圓是怎麼回事？」

「假的，她只是我的表姐，為了不讓你想起以前的事，我才沒讓你和我家人接觸，所以你不認識她。」

「孟白，我知道我媽的想法。你小時候就住在我家隔壁，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對吧？也許你現在不介意，可是以後呢？以後你也許會介意，也許我會想起來，也許我根本沒法面對你這個知情人……」

「相信我。」

「我相信你，孟白，可是你相信我嗎？你和我媽想盡辦法隱瞞這個秘密，是不是意味著，在你們的心裡，其實和煥明他們想的一樣，只不過他們不接受那樣的我，而你們卻能包容我……」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孟白轉過身，看著遠青，鄭重地說道：「方遠青，你錯了。對於那件事，我和你媽媽一樣，沒有所謂的相不相信，因為對於我們來說，比真相更重要的，是將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而且，我們和其他人不一樣的，不是接不接受你，而是，我們愛你。」

遠青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笑出了眼淚。

她抱著孟白，大聲地說道：「那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沒有秘密了，不用辛苦地保守秘密了，因為我可以告訴全世界，我沒有！我沒有！」

孟白驚喜地回抱住她，問道：「不是要告訴全世界嗎？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他們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跟他們解釋沒有意義。」遠青看著孟白，眼睛裡彷彿開出了最璀璨的花朵，她說道：「我的全世界，是你。」

10

蘇遠青很討厭自己的弟弟，家裡人越喜歡他，她就越討厭他。可是他卻總是黏著她，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還揮舞著小手喊著「姐姐」。

漸漸地，蘇遠青慢慢接受了這個小尾巴，雖然她自己也不想承認。

奶奶又去打麻將了，爺爺和爸爸都不在家，媽媽還在鎮上上班，蘇遠青和弟弟都餓了，可是奶奶還沒回來。

「姐姐，肚子餓。」弟弟抱著肚子可憐兮兮地看著蘇遠青。

蘇遠青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最終還是咬咬牙拿著傘出門去找奶奶。

「姐姐，我也要去！」

「不行，你不可以出門，你乖乖待在家裡！」遠青打開傘走進了雨里，一回頭卻發現弟弟從狗洞里鑽了出來，邁著小短腿朝她跑來。

蘇遠青沒辦法，只好帶著他一起出了門。

如果她知道後來的事，她絕對不會帶他一起出門。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葯，於是那一天成為了蘇遠青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成為了她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因為路太滑，弟弟掉進了池塘里，為了救弟弟，她也跳了下去，她一邊抓著弟弟一邊喊救命，可是沒有人聽到她的呼救聲，最後他們都慢慢沉了下去。只不過她在失去意識之前拚命地往上爬才保住了一條命，而弟弟卻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她自責她內疚她後悔，可是她不是殺人兇手。

11

兩人回到市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路邊的燈光下，方麗華已經不停往一個方向張望著，她已經打了無數個電話給遠青了，每次都在電話里恐嚇她，回來一定要打斷她的腿！

可是當看見遠青下車的那一刻，方麗華立馬紅了眼睛，衝過去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的女兒。

「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是媽對不起你，當初要不是媽媽沒有頂住壓力生了二胎，要不是媽媽疏忽了你的感受，你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謝謝你沒有放棄我，也謝謝你給了我新的人生，從現在開始，我們真正放下過去，迎接新的生活吧！」遠青將孟白拉到方麗華面前，說道：「帶著你的女婿一起！」

「人家都是你的全世界了，我豈不是多餘的？」方麗華酸溜溜地說道。

遠青瞪了孟白一眼，連忙哄自己的老媽：「您是我們的母親，我們最愛的人啊。」

看著母女倆的背影，孟白笑了笑，連忙跟了上去。 （原題:《生而為女》，作者：隔壁住著安徒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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