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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會是這樣的一種關係

拋棄佛學中過客的定義,我以為將彼此的關係特別正式的定義為「過客」,只適用於平凡世界裡愛情的錯過。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當我們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也終究不過是彼此生命中過客式的存在。

在微信公號文章《你爸躺在地上,而你在通訊錄里》結尾,作為空巢老人的柴叔和老伴不想打擾工作異常繁忙的兒子兒媳的生活,拒絕了他們接過去一起住的想法。老兩口說:「理解兒子想接自己過去的想法,做老人也得為子女著想,『咱就當個過客』,能獨立生活就獨立生活,等動不了或剩一個人時再說吧」

「咱就當個過客」。

由於愛和種種無奈,我們與父母明明應該是生活總最親密的存在,卻只能選擇「當個過客」。

前些奶奶說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說夢到替我去考試。她說,我一個沒上過學的人,怎麼想到要替你去考試。我說,那是你想我了。

掛電話後哭了很久,因為我想起,每次給奶奶打電話,她第一句總是問:「你回家了?」 我總是跟她說:「沒有,還在忙著準備考試呢。」

其實我總是想,如果我沒有那麼死磕,沒有那麼貪玩兒,如果能早些鍛造自己,早日完成學業,早日安身立命,早些找到自己的歸宿,早些有能力打破時空距離,他們應該就不會常常那麼孤寂無依了。

在我們走向而立之年的歲月里,人生也變得愈加殘忍。 我們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為了夢想,為了更好的生活,我們拼了命的往前走,離家越來越遠。而那些陪伴我們長大的親人卻往往在那個叫做「家」的地方飛速衰老。

前幾天,老爸來看我。我拿出精美的畢業相冊,翻到穿學士服的那張合照,我說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哪個是我。他說,那找不出來,把人照這麼小,認不出來。後來指給他看,可是他還是說看不清。我翻了相對大點的照片,拿到陽台,十幾個人的合影中,他還是找不到我。

在對坐交談的時候,我許久來第一次認真的盯著老爸看。我驚奇的發現,他手上竟然有老年斑了。

我還記得上一年臨父親節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看他試穿我買的鞋,突然看到他耳鬢有好幾根白頭髮。那時我還跟他開玩笑說,怎麼這麼早都開始長白頭髮了。

我們的成長過程往往是悠長而有序的,但衰老很多時候卻是相對的。

今年年初留在家裡考駕照。晚上吃完飯,我就教爺爺奶奶跳舞運動。小區里人家的廣場舞他們跟不上,於是閑來無事的我就「自製」了幾個簡單動作,打著巴拍,教著他們跳。

那時爺爺學的非常快,我經常教完,讓他帶奶奶跳。我還開玩笑說:「這上過學的就不一樣,學啥都快。」

可不到半年光景,他已叫不出我的名字。

從來我都覺得,等到我有能力了,等到我能掙錢養家了,我一定能讓親人們好好的。但我忘了,衰老從來就不等人。更殘忍的說,死亡也從來不等人。

古巨基曾說自己的一個朋友,等到母親節帶了禮物回家。結果母親在洗澡的時候出事,搶救無效去世了,母親節禮物都還沒來得及拆開。後來他在《愛的太遲》中唱到:「愛一個字,也需要及時,只差一秒,心聲都已變歷史。

小時候父母可以為了養家忙著外出掙錢,我們也可以安好長大。但等到我們外出掙錢的時候,他們卻往往無法安然養老。因為衰老和疾病相伴相隨,隨時都有可能強迫你去面對一個可怕的未來。

我總是想,某天,我以更好的姿態出現,他們也會很幸福。而在那之前,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生活就好。我以為,我們從來都是至親。

五年未去看望老媽和外婆他們了。於是在實習工作之前去重慶和他們一起玩兒幾天。還記得在天橋散步的那個下午,我對老媽說,你看你現在胖的,腰那麼粗,都扭不起來了吧。她放下正在吃的爆米花,立馬跳著扭起來,然後回頭擺了一個pose,不無自戀的說:"很胖嗎?我身材這麼好。」

老爸現在身體除了常年的腰椎病,以及偶爾的因工作而致的喉嚨發炎,好像現在也挺好。

老媽也已再婚,雖然白天她和叔叔要照管不同的藥店,不在一起,但老媽還有外公外婆可以一起吃飯聊天。老爸也找到了自己滿意的老伴,比我媽還小一歲,是打工時認識的。老爸帶她去過爺爺奶奶那裡,我電話問奶奶感覺怎麼樣,她說:「長的好,人也好,你絕對挑不掉的。」 其實只要我爸滿意,我都無所謂的。

其實一直以來,父母在我面前真的鮮少拿「別人家的孩子」來罵我。儘管在外人看來我很差勁,但在父母眼裡,我永遠都是最棒的。

老媽可以把我小學三年時去鄉教育辦參加演講比賽的事嘮叨十幾年。她總說自己的女兒好有勇氣,各個學校小學初中那麼多學生,還有老師,自己在下面都嚇的腿哆嗦,結果女兒還能表演的那麼自如,拿第三名。

我和同學曾經在我們村裡開了第一個補習班。辦了三年。後來準備考研,就沒有再辦。年初在家裡,看到小區門口好多宣傳補習班的紅條幅,我說:「現在都這麼多補習班了。」老爸說:「你要辦,肯定人還是最多的。」

2012年,我高三。18歲生日那天,他買了蛋糕留了封信放在門衛那裡。他說:「這麼多年,雖然一直不太會表達,但他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最懂事的。」那個時候我躲在廁所哭了,因為那個時候,在媽爸離婚這件事里,我曾一度挺恨我爸的。後來高考,由於自己的異常放縱,我也不過考了一個三本,可我仍記得那個炎熱的9月1號,老爸幫我拉著皮箱,在太陽底下,笑的一臉幸福。

很多時候,我真的不是擔心自己的離開。因為我總是自私的以為,至少在未來這兩三年時間裡,他們的生活會是安然的。說是自私是因為,我想去熱鬧的地方,儘管那裡離家很遠,而原因除了想擁有更好的物質條件以在未來能更好的盡孝以外,還有滿足自己的慾望,甚至更多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我不是稀圖未來自己能掙多少錢,但我希望遇見更多未知的自己。我害怕自己一輩子都是那個死樣子。

我總是想,熱鬧人多的地方,就有更多的可能性。北上廣這樣的浮世之城,儘管處處熙攘,可每個人的內心都深植著安靜的夢想。在這裡,我也許就能遇見更好的自己,也許是未知的自己,我渴望這種可能性。

現實殘忍的地方就在於,當我們在外面和朋友和同事和愛人嬉笑怒罵,當和父母越來越少共同話題;當我們不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那些出走的日子裡,還有放飛的翅膀與父母越來越難以了解的自己。當我們長大,當父母老去;當我們為了工作奔波,當父母因為無能為力而怕叨擾子女生活;當子女只能存在通訊錄里第一的位置,卻只能最少call的時候,我們往往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彼時我難過並訝異的是:這怕是生活固有的矛盾。

我曾以為將彼此的關係特別正式的定義為「過客」,只適用於平凡世界裡愛情的錯過。

真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當我們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也終究不過是彼此生命中過客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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