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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眼中的孔子——《史記·孔子世家》(二)

編者按:今年的9月28日是孔子2568周年誕辰。孔子是我國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是儒家學派的創始人,被後世尊稱為「聖人」、「至聖先師」、「萬世師表」。孔子集以往思想文化之大成,開後世儒家學說之先聲。

兩千多年來,儒家思想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中華民族的倫理道德與精神生活、風俗習慣的準則與根基,正如宋代大學問家朱熹所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孔子的思想亦深深影響了東亞各國,甚至遠及歐美,在世界文明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史記·孔子世家》原文:

孔子遂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祿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衛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衛。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寧武子臣於衛,然後得去。

去即過蒲。月余,反乎衛,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居衛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巿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余,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於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

有隼集於陳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陳愍公使使問仲尼。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信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肅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分異姓以遠職,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果得之。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強,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孔子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去陳。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 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苟毋適衛,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衛。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

衛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衛之所以待晉楚也,以衛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靈公曰:「善。」然不伐蒲。

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嘆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子行。

佛肸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硜硜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雲《文王操》也。」

孔子既不得用於衛,將西見趙簡子。至於河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也,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兩人而後從政;及其已得志,殺之乃從政。丘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麒麟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陰陽,覆巢毀卵則鳳皇不翔。何則?君子諱傷其類也。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辟之,而況乎丘哉!」乃還息乎陬鄉,作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衛,入主蘧伯玉家。

他日,靈公問兵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雁,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

夏,衛靈公卒,立孫輒,是為衛出公。六月,趙鞅內太子蒯聵於戚。陽虎使太子絻,八人衰絰,偽自衛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蔡遷於州來。是歲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齊助衛圍戚,以衛太子蒯聵在故也。

夏,魯桓、厘廟燔,南宮敬叔救火。孔子在陳,聞之,曰:「災必於桓厘廟乎?」已而果然。

秋,季桓子病,輦而見魯城,喟然嘆曰:「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將行,孔子曰:「魯人召求,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歸乎歸乎!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贛知孔子思歸,送冉求,因誡曰「即用,以孔子為招」雲。

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陳遷於蔡。蔡昭公將如吳,吳招之也。前昭公欺其臣遷州來,後將往,大夫懼復遷,公孫翩射殺昭公。楚侵蔡。秋,齊景公卒。

明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來遠附邇。」他日,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子聞之,曰:「由,爾何不對曰『其為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去葉,反於蔡。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為隱者,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彼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謂子路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與?」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與其從辟人之士,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隱者也。」復往,則亡。

孔子遷於蔡三歲,吳伐陳。楚救陳,軍於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來聘孔子。孔子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弦歌不衰。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貢色作。孔子曰:「賜,爾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曰:「然。非與?」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孔子知弟子有慍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賜,《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 吾何為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蓋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遠矣!」

子貢出,顏回入見。孔子曰:「回,《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

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

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顏回者乎?」曰:「無有。」「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曰:「無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無有。」「且楚之祖封於周,號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乎?夫文王在豐,武王在鎬,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於城父。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兮,來者猶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去,弗得與之言。

於是孔子自楚反乎衛。是歲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

其明年,吳與魯會繒,征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往,然後得已。

孔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是時,衛君輒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以為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衛,衛君欲得孔子為政。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矣。夫君子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其明年,冉有為季氏將師,與齊戰於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之于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學之於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對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質諸鬼神而無憾。求之至於此道,雖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對曰:「欲召之,則毋以小人固之,則可矣。」而衛孔文子將攻太叔,問策於仲尼。仲尼辭不知,退而命載而行,曰:「鳥能擇木,木豈能擇鳥乎!」文子固止。會季康子逐公華、公賓、公林,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

孔子之去魯凡十四歲而反乎魯。

司馬遷眼中的孔子——《史記·孔子世家》(二)

翻譯:

孔子於是到了衛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衛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米六萬斗。「衛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斗。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視孔子的出入。孔子害怕在這裡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國。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匡城的城牆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殘害過匡人,於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裡整整五天。顏淵後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顏淵說:「老師您活著,我怎麼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孔子說:「周文王已經死去,周代的禮樂制度不就在我們這裡嗎?上天如果要毀滅這些禮樂制度的話,就不會讓我們這些後死的人承擔起維護它的責任。上天並沒有要消滅周代的這些禮樂,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孔子派了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裡稱臣,然後才得以離開匡地。

孔子離開匡地之後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衛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願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願意見見您「。孔子開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後不得已才去見她。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孔子進門後,面朝北叩頭行禮。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佩玉器首飾發出清脆的響聲。事後孔子說:「我來就不願見她,現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子路不高興。孔子發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子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侍車右,出宮後,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於是對衛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國,往曹國去了。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孔子只得離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孔子說:「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麼樣!「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了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精打採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子貢見面把原話如實地告訴了孔子。孔子高興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

孔子於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裡。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一隻隼鳥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楛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製做的,箭長一尺八寸。陳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請教,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民族的民族的聯繫,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和義務。於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製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

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後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異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陳湣公聽了叫人到過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於是孔子就離開了陳國。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蒲反叛衛國,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遊各地。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遊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裡遇到危難,這是命里註定的吧。我和老師再次遭難,可搏鬥而死。「公良孺跟蒲人打得很激烈,蒲人害怕了,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國去,我就放你們走。「孔子與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孔子於是到了衛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

衛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靈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在的蒲是防禦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西河這塊地方的願望。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頭叛亂的人罷了。「衛靈公說:「很好。「但是沒有出兵去討伐蒲地的叛亂。

衛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也不起用孔子。孔子長嘆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大見成效。「孔子只好離開。

佛肸做中牟的長官。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佛肸就佔據中牟,反叛趙簡子,並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裡,君子是不去的"。現在佛肸自己佔據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麼呢?「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不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麼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向師襄子學習彈琴,一連學了十天,也沒增學新曲子。師襄子說:「可以學些新曲了。「孔子說:「我已經熟習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過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些新曲子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領會樂曲里的情志」。又過了一段時間,師襄子說:「已經了解曲子里的情志,可以學些新曲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過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麼,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置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操》呀「。

孔子既然得不到衛國的重用,打算西遊去見趙簡子。到了黃河邊,聽到竇鳴犢、舜華被殺的消息。就面對著黃河感慨地嘆氣說:「壯美啊黃河水,浩浩蕩蕩多麼盛大,我所以不能渡過黃河,也是命運的安排吧!「子貢趕上前去問:「冒 昧地請問老師,這話是什麼意思?「孔子說:「竇鳴犢、舜華兩個人,都是晉國有才德的大夫。當趙簡子還沒有得志的時候,是依靠這兩個人才得以從政的;等到他得志了,卻殺了他們來執掌政權。我聽說過,一個地方剖腹取胎殺害幼獸,麒麟就不來到它的郊野,排幹了池塘水抓魚,那麼龍就不調合陰陽來興雲致雨了,傾覆鳥巢毀壞鳥卵,鳳凰就不願來這裡飛翔。這是為什麼呢?君子忌諱傷害他的同類。那些鳥獸對於不義的行為尚且知道避開,何況是我孔丘呢!「於是便回到老家陬鄉休息,創作了《陬操》的琴曲來哀掉竇鳴犢、舜華兩位賢人。隨後又回到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有一天,衛靈公向孔子問起軍隊列陣作戰的事。孔子回答說:「祭祀的事我倒曾經聽說過,排兵布陣的事,我還不曾學過呢。「第二天,衛靈公與孔子談話的時候,看見空中飛來大雁,就只顧抬頭仰望,神色不在孔子身上。孔子於是就離開了衛國,再往陳國。

這年夏天,衛靈公死了,他的孫子輒立為國君,這就是衛出公。六月間,趙鞅把流亡在外的衛太子蒯聵接納到戚地。陽虎讓太子蒯聵穿上孝服,又讓八個人空麻帶孝,裝扮成是從衛國來接太子回去奔喪的樣子,器著進了戚城,就在那裡住了下來。冬天,蔡國遷都到州來。這一年是魯哀公三年,孔子已六十歲了。齊國幫助衛國包圍了戚城,是因為衛太子蒯聵在那兒的緣故。

還是這一年夏天,魯桓公、釐公的廟堂起火燒了起來。南宮敬叔去救火。孔子在陳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說:「火災一定在桓公、釐公的廟堂吧?「不久證實,果然如他所言。

這年秋天,季桓子病重乘著輦車望見魯城,感慨地長嘆一聲說:「從前這個國家幾乎興旺了,因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沒有興旺起來。「回頭又對他的嗣子季康子說:「我要是死了,你一定會接掌魯國的政權佐國君;你佐國君之後,一定要召回孔子。「過了幾天,季桓子死了,季康子繼承了他的職位。喪事辦完之後,想召回孔子。大夫公之魚說:「從前我們的國君魯定公曾經任用過他,沒能有始有終,最後被諸侯恥笑。現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也不能善終,這會再次招來諸侯的恥笑。「季康子說:「那麼召誰才好呢?「公之魚說:「一定要召冉求。「於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冉求準備起身前往,孔子說:「這次魯國召冉求回去,不會小用,該會重用他。「就在這一天,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向高遠而行事疏闊,為文富有文采,我真不知從何下手來教育他們才好。「子贛知道孔子思念家鄉想回去,在送冉求時,叮囑過他「你要是被重用了,要想著把老師請回去「之類的話。

冉求離去之後,第二年,孔子從陳國移居蔡國。蔡昭公準備到吳國去,是吳國召他去的。從前昭公欺騙他的大臣,把國都遷到了州來,這次將要前往,大夫們擔心他又要遷都,公孫翩就在路上把蔡昭公射死了。接著,楚軍就來侵犯蔡國。同年秋天,齊景公死了。

第二年,孔子從蔡國前往葉地。葉公問孔子為政的道理,孔子說:「為政的道理在於招納遠方的賢能,使近處的人歸服「。有一天。葉公向子路問孔子的情況,子路不回答。孔子聽說這件事後就對子路說:「仲由,你為什麼不對他說:"他這個人呀,學習起道理來不知疲倦,教導人全不厭煩,發憤學習時忘記了吃飯,快樂時忘記了憂愁,以致於連衰老就將到來也不知道"。「

孔子離開楚國的葉地回到蔡國。在路上遇見長沮、桀溺兩人並肩耕田,孔子以為他們是隱士,就叫子路前去打聽渡口在什麼地方。長沮說:「那個拉著馬韁繩的人是誰?「子路回答說:「是孔丘。「長沮又問:「是魯國的孔丘吧?「子路說:「是的。「長沮說:「那他應該知道渡口在哪兒了。「桀溺又問子路:「你是誰?「子路說:「我是仲由。「桀溺說:「你是孔丘的門徒嗎?「子路說:「是的。「桀溺說:「天下到處都在動蕩不安,而誰能改變這種現狀呢?況且你與跟著那逃避暴君亂臣的人四處奔走,還不如跟著我們這些躲避亂世的人呢?「說完,就繼續不停地耕田。子路把此話告訴了孔子,孔子失望地說:「我們不能居住在山林里與鳥獸同群,要是天下太平,我也用不著到處奔走想改變這個局面了「。

有一天,子路一個人行走的時候,路遇一位肩扛除草工具的老人。子路問他:「您看見過我的老師嗎?「老人說:「你們這些人四肢不勤勞,五穀分辨不清,誰是你的老師我怎麼會知道?「說完就拄著拐杖拔草去了。事後子路把這些經過告訴了孔子,孔子說:「這是位隱士。「叫子路再到那裡看看,老人已經走了。

孔子遷居到蔡國三年,吳國攻打陳國。楚國救援陳國,軍隊駐紮在城父。聽說孔子住在陳國和蔡國的邊境上,楚國便派人去聘請孔子。孔子正要前往拜見接受聘禮,陳國、蔡國的大夫商議說:「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賢人,他所指責諷刺的都切中諸侯的弊病。如今長久地停留在我們陳國和蔡國之間,大夫們的施政措施、所做所為都不合仲尼的意思。如今的楚國,是個大國,卻來聘請孔子。如果孔子在楚國被重用,那麼我們陳蔡兩國掌權的大夫們就危險了。「於是他們雙方就派了一些服勞役的人把孔子圍困在野外。孔子和他的弟子無法行動,糧食也斷絕了。跟從的弟子餓病了,站都站不起來。孔子卻還在不停地給大家講學,朗誦詩歌、歌唱、彈琴。子路很生氣地來見孔子:「君子也有困窘的時候嗎?「孔子說:「君子在困窘面前能堅守節操不動搖,小人遇到困窘就會不加節制,什麼過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時子貢的臉色也變了。孔子說:「賜啊,你認為我是博學強記的人嗎?「子貢回答說:「是的。難道不對嗎?「孔子說:「不是的。我是用一種基本原則貫穿於全部知識之中的。「

孔子知道弟子們心中不高興。便叫來子路問道:「《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排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學說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呢?「子路說:「大概是我們的德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信任我們;想必是我們的智謀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放我們通行。「孔子說:「有這樣的話嗎?仲由啊,假使有仁德的人必定能使人信任,哪裡還會有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呢?假使有智謀的人就能暢行無阻,哪裡會有王子比干被剖心呢?「

子路退出,子貢進來見孔子。孔子對子貢說:「賜啊,《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的學說有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子貢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老師何不稍微降低一些您的要求呢?「孔子說:「賜啊,好的農夫雖然善於耕種,但他卻不一定有好的收穫;好的工匠雖然有精巧的手藝,但他的所作卻未必能使人們都稱心如意。君子能夠提出他的治國之道,按照法度原則執掌政權,統籌國家,治理社會,但不一定被世人所接受。現在你不去研修自己的學說,反而想降格來苟合取容。賜啊,你的志向太不遠大了。「

子貢出去之後,顏回進來見孔子。孔子說:「回啊,《詩經》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的說學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顏回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雖然是這樣,老師還是要推行自己的學說,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顯出君子的本色!一個人不研修自己的學說,那才是自己的恥辱。至於已下大力研修的學說不被人所用,那是當權者的恥辱了。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顯出君子的本色!「孔子聽了欣慰地笑著說:「是這樣的啊,姓顏的小夥子!假使你有很多錢財,我願意給你做管家。「

於是派子貢到楚國去。楚昭王調動軍隊來迎接孔子,這才除了這場災禍。

楚昭王想把有戶籍登記的七百里地方封給孔子。楚國的令尹子西阻止說:「大王派往各侯國的使臣,有像子貢這樣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又問:「大王的左右輔佐大臣,有像顏回這樣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又問:「大王的將帥,有像子路這樣的嗎?「昭王回答說:「沒有。「子西還問:「大王的各部主事官員,有像宰予這樣的嗎?「昭王回答說:「沒有。「子西接著說:「況且我們楚國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時,封號是子爵,土地跟男爵相等,方圓五十里。現在孔丘講述三皇五帝的治國方法,申明周公旦、召公奭輔佐周天子的事業,大王如果任用了他,那麼楚國還能世世代代保有方圓幾千里的土地嗎?想當年文王在豐邑、武王在鎬京,作為只有百里之地的主,最終能統治天下。現在如讓孔丘擁有那七百城土地,再加上那些有才能的弟子輔佐,這不是楚國的福音啊。「昭王聽了就打消了原來的想法。這年秋天,楚昭死在城父。

楚國的狂人接輿有一天唱著歌走過孔子的車子,說:「鳳凰呀,鳳凰呀,你的美德為什麼這麼不景氣?過去的不能再挽回,未來的還可以再趕得上,算了吧,算了吧!現在從政的人都是很危險的啊!「孔子下了車,想和他談談,但他卻快步走開了,沒能跟他說上話。

於是孔子從楚國返回了衛國。這一年,孔子六十三歲,是魯哀公六年(前489)。

第二年,吳國和魯國在一個叫繒的地方會盟,吳國要求魯國提供百牢的祭品。吳國的太宰嚭召見季康子。季康子就派子貢前往交涉,然後魯國才免納百牢祭品。

孔子說:「魯國、衛國的政治情況,如同兄弟一般相似。「這個時候,衛出公輒的父親蒯聵沒有繼位做國君,流亡在外,諸侯對此事屢加指責。而孔子的弟子很多在衛國做官,衛出公輒也想請孔子出來執政。子路問孔子說:「衛國國君想請您出來執政,您打算首先做什麼呢?「孔子回答說:「那我一定首先正名分!「子路說:「有這樣的事嗎,老師您太迂闊了!為什麼要首先正名分呢?「孔子說:「魯莽啊,仲由!要知道,名分不正,說出的話來就不順當;說話不順當,那麼事情就辦不成;事情辦不成,那麼禮樂教化就不能興盛;禮樂教化不興盛,那麼刑罰就不準確適度,那麼老百姓就年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所以君子辦事必須符合名分,說出來的話,一定要切實可行。君子對於他所說出來的話,應該毫不苟且隨便才行啊。「

第二年(前484),冉有為季氏統率軍隊,在郎地同齊國作戰,打敗了齊國的軍隊。季康子對冉求說:「您的軍事才能,是學來的呢?還是天生的呢?「冉有回答說:「我是從孔子那裡學來的。「季康子又問:「孔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冉有回答說:「任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學說不論是傳布到百姓中,還是對質於鬼神前,都是沒有遺憾的。我要按照老師的這種原則去做,否則,雖然得到二千五百戶人家的封賞,孔子也不認為是有利的。「康子說:「我想召請他回來,可以嗎?「冉有說:「你想召請他回來,只要不讓小人從中阻礙他,就可以了。「當時,衛國大夫孔文子準備攻打太叔,向孔子問計策。孔子推辭說不知道,他回到住處便立即吩咐備車離開了衛國,說道:「鳥能選擇樹木棲息,樹木怎能選擇鳥呢?「孔文子堅決拘留他。恰好季康子派來公華、公賓、公林,帶著禮物迎接孔子,孔子就回魯國去了。

孔子離開魯國一共經過十四年又回到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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