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被貓咬了一口

本文作者「黃大仙」，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小的時候，被貓咬了一口。

是前面那排房子家裡的貓，狸花貓，吃得很好很胖，奶奶不喜歡這隻貓，因為他太胖了。

其實奶奶不喜歡所有別人家的貓，家裡的剩菜剩飯都要留給自家的貓，有別人家的貓來蹭吃的，奶奶就一跺腳把它們給趕走，通常把自己家的貓也嚇走了，不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奶奶特別不喜歡這隻貓，因為大家都是一樣養，胖的貓肯定吃了別人家的東西，才能這麼胖，否則應該跟家裡那隻貓一樣苗條。所以奶奶對那些瘦貓就比對這隻胖貓好——對那些瘦貓只是跺腳趕走，對胖貓還要罵：「爛貓，天天吃人家的」。

但我覺得不一定，也許他抓老鼠技能高超，所以比較富態，而家裡的貓技術相對平庸，所以瘦。

那天是在那個小池塘邊上，我蹲著玩，龐麗華來了。（龐麗華就是胖狸花，打字的時候誤打出來的，懶得改了，給他個名字也好）

龐麗華走到我旁邊，也蹲著。我就想摸他，跟一個美好男子躺在我身邊一樣，想摸他。

摸貓有經驗的。村裡所有人都知道，要摸頭和撓下巴，尤其要撓下巴，所有貓都喜歡撓下巴。一撓下巴，貓就把頭仰起來，這是迎合的表現，要是不喜歡，肯定就把頭和脖子貼在一起，不讓手伸進去，但是恰恰相反，他們把頭仰起來，這證明它們喜歡被撓下巴。

所以我就摸他了，先是摸頭，輕輕地。因為我是一個深受電視劇荼害小孩，所以我翹著手，幻想自己很溫柔，甚至有點摸出母愛的意思。

摸頭也會使貓仰頭，等龐麗華仰起頭了，我又摸了他的下巴，也是輕輕地，仍然幻象自己很溫柔，濾鏡是柔光的，背景音樂是風鈴聲，台詞是「寶貝，寶貝，我親愛的寶貝」。

我全然忘記了龐麗華是一個捕鼠能力高超的男青年貓。

我只覺得龐麗華喜歡我，所以他蹲在那兒讓我摸，而且他還呼呼了。分析一下他喜歡我的原因，可能他來我們家蹭吃的的時候，看到我了，記得我沒跺腳嚇過他，也沒罵過他，他一對比，就知道我是個好人。

這種緣分很奇妙，我是我奶奶家的孩子，他是他們家的貓，我們偷偷在小水塘邊相會，假裝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的貓，我摸貓摸得好，他頭仰得高。

我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感覺很平靜很祥和。

然後龐麗華就咬了我，把我的虎口咬了個對穿。

莫名其妙。

我當即嘴一撇，開始哭。龐麗華本來還沒走，很冷靜地，但我一哭他就走了。

我看龐麗華走了，只好也站起來，一路哭回家裡，給奶奶看，說我被那個爛貓咬了。

奶奶說：「先弄一下傷口。」

她環顧了一周，說：「撒點鹽消毒。」

不知道奶奶是學習的哪個系統的知識，受傷之後，可以用的葯有：牙膏、醬油、醋、鹽、野草等等。她決定用鹽。

我只是一個深受電視劇荼害小孩，所以我翹著手，等著奶奶給我傷口上撒鹽。老者，土方子，哪會出錯的？

結果鹽撒上去，我嗷地一聲就背過去了。

其實沒有背過去，我太堅強了，電視劇里演過的療傷畫面，都很痛苦，所以我忍了。

然後奶奶就拖著我去龐麗華家找說法。

龐麗華不在，他不見我。

龐麗華的家長不認賬，說：「肯定是你弄他了，不然他怎麼無緣無故咬你。」

我一想，也對，我是摸他了。但是情理上不對，我摸他，我是好好摸他的，他也覺得滿意，既然滿意，怎麼要咬我？

我奶奶問我：「你弄他沒？」

我點點頭，說：「弄了。」

我奶奶只好恨鐵不成鋼地把我帶回去，給我爸媽打電話，說趕緊把我接回去打針去。

如果我當時再會表達一點，我就會解釋一下：「我雖然弄了，但是我是輕輕弄的，他也很滿意，所以他咬我，還是他的不對。」

但是我當時不太會表達，所以其中的冤屈就被埋葬了。

然而那個疑問一直圍繞著我，他為什麼咬我？

好奇怪啊，沒聽說過誰被貓咬的。而且當時氛圍真的很不錯，沒理由咬我的。

每當和同學朋友說起貓貓狗狗的事，我總是會說起這件事。

我說：「對啊，當時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就只是摸他，還是輕輕摸的，他就突然咬我了。」

朋友說：「為什麼啊？你把它弄疼了？」

我說：「不可能，我輕輕摸的。」

朋友說：「那真是怪了。」

在養貓之前的這些年，我每想起這件事，都要細緻地捋一遍，我到底哪裡做錯了，當時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分析了很多可能，比如他不太有耐心，不想被摸了，所以咬了我一口，但是隨即又被我自己否定，那他直接走就好了，幹什麼咬我一口，而且我還讓他很滿意，更沒道理咬我。

這個問題我從沒有參透，卻在養貓之後，得到了一個無厘頭的答案。

——貓就是這樣的，摸著摸著就會咬你的。

雖然我的貓有一隻從來不咬人抓人，但是有一隻是會莫名其妙咬人的。

那麼多年的困惑、不解、反思、耿耿於懷，突然就放下了，從此以後我就很少再講起龐麗華咬我的故事。

但是心裡有點空蕩蕩的，因為龐麗華的形象漸漸模糊起來，他不再是那隻奇特的貓，不再佔據我內心的那個固定座位，他被解開了，他不再神秘而難懂了，因為貓是有概率，瞎JB亂咬人的。

兒時對於貓的理解太過理想化，以為我真心待他，他也會好好對我，到現在才明白，我真心待他，他也可以咬我。

Cat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on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 .

這何嘗不像我們的生活啊！我高呼。

只是龐麗華咬得也太狠了，都咬對穿了。

(全文完)

本文作者「黃大仙」，現居武漢，目前已發表了6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黃大仙」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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