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龍審美,高貴如馬奈也不得不屈服
從18歲習畫開始,沙龍便是馬奈認定實現藝術理想的唯一途徑。1859年,他第一次向沙龍提交作品《喝苦艾酒的人》,雖然得到了德拉克洛瓦的稱讚,這幅畫仍然落選了。馬奈心境如何,不能確知,但他在第二年繼續投稿。這一次,他的《父母肖像》和《彈吉他的人》入選了,並且獲了獎。
1863年,躊躇滿志的他遞交了三幅作品,分別是《穿著馬約戲服的青年》(圖1.1)和《穿著鬥牛士服裝的維多琳》(圖1.2)以及一張描繪戶外的巨作《草地上的午餐》(圖1.3),馬奈指望著通過這些作品一舉奠定自己在沙龍里的地位。當年向沙龍提交的作品共有5000件之多,入選2783件。遺憾的是,畫家寄予厚望的《草地上的午餐》不在此列。失望和猶豫之後,馬奈決定在落選沙龍上展出這件作品,《草地上的午餐》立即成為眾矢之的。
另一個人獲得了馬奈想要的一切。卡巴內爾,這個來自蒙彼利埃的外省人,以一幅《維納斯的誕生》獲得了巨大成功。卡巴內爾不但獲得了當年的沙龍大獎,拿破崙三世還以2萬法郎買下了這幅畫,各種榮譽也接踵而至:8月,他獲得榮譽軍團商等騎士勛位;9月,他當選為美術學院院士;11月,他成為美術學校的教授。
與當年情形相比,這兩張作品的身後影響則剛好相反。馬奈被視作「現代繪畫之父」,《草地上的午餐》正是奠定其地位的重要作品。卡巴內爾逐漸在主流藝術史中隱匿,人們不再將他看作可以與馬奈競爭的對手,重現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這組宿敵關係。馬奈身後延伸出了現代藝術的清晰脈絡,後來的畫家都聲稱受到了他的影響,將作品中的繪畫現代性奉為圭臬。同樣的藝術史中,卡巴內爾門下的弟子和再傳弟子,一直在學院的封閉體系中出生、成長、死亡,最後隨著學院繪畫的衰落不知所終。
《草地上的午餐》的簽名時間為1863年。同年,馬奈還繪製了《奧林匹亞》和《穿著馬約戲服的青年》。這三張作品尺幅都在中等以上,用筆嚴謹而飽滿,以畫家的經驗視之,斷非短時間可以完成。除《穿著馬約戲服的青年》為單人肖像外,另外兩張都是當代人物組合,又隱約可見傳統的圖式。毫無疑問,馬奈描繪當代社會的野心,正蘊藏其中。
這三張作品,其中兩張被視為馬奈的代表之作,值得詳細討論。4月份,馬奈選擇《草地上的午餐》、《穿著馬約戲服的青年》和前一年完成的《穿著鬥牛士服裝的維多琳》提交沙龍時,《奧林匹亞》要麼尚未完成,要麼尚未動筆。依照時間順序,我們先來看《草地上的午餐》。
與《草地上的午餐》類似的郊遊題材,在西方繪畫史上已出現過多次,最早的是畫在羅馬人別墅的牆面上,質樸純粹,古意盎然。文藝復興時期,無論是南方的義大利還是北方的佛蘭德斯風景畫中,常會以宴遊的宮廷貴人點綴其間。法國畫史上,普桑、華托、布歇都善於處理這種題材。離馬奈最近的則數庫爾貝在1857年的《塞納河邊的少女》(圖1.4)。作品描繪了兩位優雅少女在河畔樹下休憩,前者已經入眠,身後的托腮凝思。庫氏將人物細膩瑩潤的肌膚、輕薄透明的紗裙、樹葉和前景中的草地都刻畫得妥帖周到。當時,郊遊作為巴黎人度過周末的生活方式相當流行——無論人物服飾的時代特徵,還是畫中的慵懶情調,正是典型的19世紀巴黎作風。
所以馬奈以此為題,先是對現代生活的觀照,然後才是對傳統命題的發揮。通常,藝術史家為《草地上的午餐》尋到的圖式是喬爾喬內的《田園合奏》(圖1.5)。這張作品之中,處於畫面中心的兩位男子各奏樂器,神思專註,已經被音樂陶醉。右側的裸女背向觀眾,手捻豎笛,似乎隨時準備加入合奏。左側的裸女正側身向池中汲水。尤須提及的是,馬奈曾臨摹過這幅畫。
我們或可將西方繪畫中圖式的借鑒與挪用視為中同文學中常見的用典。經典的辭彙、句式、故事在後來者的文章中以各種變體不斷出現,這非但不會引來抄襲的嫌疑,反而會被視作對傳統理解的深厚與靈活。就繪畫而論,這既是訓練中必需的過程,又是對藝術家平衡繼承和創新的一種考驗。這似乎證明,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一在它創造了穩定的圖式;二在它能在和對的穩定中仍然能發掘無窮的可能性。
書名:印象派的敵人
作者:馬蕭, 著
出 版 社:清華大學出版社
定價:¥9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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