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說辯手蔡聰妻子、盲人化妝師肖佳:我就是位愛臭美的視障媽媽
「我覺得人最美的就是眼睛。」
對話時,肖佳習慣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但仔細看會發現她的眼神無法聚焦。她14歲被檢查出網膜色素變性,兩年之後就成了盲人。
為了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她假裝自己能看見,有時出門不帶盲杖。愛美的她也嘗試著去學化妝,「假如你認為自己是美好的,你的整個狀態就會不一樣」。
文|孟依依
編輯|楚明
9月的這一天,肖佳是藍色的。
「想像中你把自己打扮成了什麼樣子?」有人問她。
「冷色的彩妝,藍色的眼影是一層一層的,還塗了藍色的眼線,眼睛看上去會大很多,眨眼的時候還有一抹藍色,睫毛蠻長的。是不是這種?」她對於自己的裝扮很滿意,但不確定這種描述是否準確。
對話時,肖佳習慣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但是看不見,仔細看才會發現她的眼神無法聚焦。她14歲被檢查出網膜色素變性,兩年之後就成了盲人。
從小父親告訴她的道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是不是很可憐,是不是也有可恨的地方?好慘啊。」肖佳覺得自己快被淘汰了。
為了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她假裝自己能看見,有時出門不帶盲杖。她也嘗試著去學化妝,「假如你認為自己是美好的,你的整個狀態就會不一樣」。
「我要是看見能多好,我就可以化妝了」
描述自己的裝扮時,肖佳只提到了眼睛,「我覺得人最美的就是眼睛」。
丈夫蔡聰知道肖佳「愛美」,穿裙子的時候要系腰鏈,周末出門買菜也要換一身衣服。
家裡放著一面鏡子,偶爾她會照一照。蔡聰也是視障者,忍不住打擊她:「看不見有什麼好照的。」
肖佳回應:「我要是看見能多好,我就可以化妝了。」
丈夫有一次去台灣出差,回來的時候給肖佳帶回來一套護膚品和化妝品。這讓她高興了好一陣子。
2014年12月,肖佳作為一加一公益集團的志願者,帶著盲人去參加一個活動。台上表演著熱鬧的歌舞節目,肖佳和其他盲人坐在下面不知所措。
為了配合主辦方安排的視障人形象提升課,肖佳作為盲人模特由化妝師在臉上化妝。化妝師誇她化完妝好看。
肖佳試探著問能不能教她怎麼化妝,對方說底妝、腮紅、口紅可以教,但是眼妝怕是教不會。
回家後,她向蔡聰抱怨了這次活動。她還在自述里寫:結束以後,我的內心是深深的悲哀。我們(盲人)想自己學個化妝怎麼就這麼難呢?
這種憤怒和失落曾周而復始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17歲上盲校時,她的視力還沒有完全消失,走路可以看見人影。但無論視力如何,老師對他們的唯一期望便是畢業後做推拿按摩。她說想要上大學、寫小說,也被同學嗤之以鼻。
那時,肖佳無法坦然地和別人談論起與眼睛相關的話題。尤其是在視力急轉直下的兩年里,眼神無法聚焦一度讓她覺得煩躁。一想起將來自己可能會「破破爛爛」地生活,她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求師不得之後,她在網上買了些化妝品自學,剛開始上妝時「確實挺難受的,很扎,眼睛就是不舒服」。
她最擔心的是粉底抹不勻。有同事曾偷偷告訴她:「佳佳,你怎麼臉上都是小白點就來了?」
直到2015年,肖佳在殘障人公益雜誌《有人》上讀到一則報道:住在英國伯明翰的露西因患有色素失調症,右眼在11歲時喪失視力,隨後17歲時左眼失明。在姐姐的幫助下,露西漸漸學會給自己化妝,並且創立博客,上傳她的經驗,以求能幫助更多視障人士獨立化妝。
她找到了這個女孩的視頻。視頻中,露西不但能給自己化妝,還能熟練地介紹各種化妝品的功能、效果。肖佳想照著視頻自己琢磨,可惜聽不懂長串的英語,於是求助蔡聰,但蔡聰又弄不清長串的化妝品名詞。
肖佳意識到,化妝這個東西自己摸索也行,但是總得有人幫自己。
身體就像鑿了一個孔,「黑暗的部分會借著重力流走」
美容顧問冀春麗成了那個幫肖佳的人。她第一次見到肖佳的時候是在2015年初。那天,肖佳穿著厚重的棉服,去一堂護膚課上「湊熱鬧」,問講課的冀春麗自己能不能學化妝。冀春麗覺得肖佳「非常想學」,就答應下來,「眼睛看不見不是問題,她可以摸得到」。
之後每周,肖佳坐1個小時公交車到工作室上課。冀春麗把著肖佳的手感知眼部輪廓,將粉底擠到掌心告訴她用多少量。給肖佳畫完半張臉,冀春麗讓她自己完成另外半張。
肖佳一邊摸一邊化。閉著眼睛畫眼線時,拿手指去觸摸睫毛根部的那條線,記住來回走的感覺,再拿筆順著走一遍。用手反覆觸摸粉底均勻和不均勻的地方,練習對皮膚的感知。
她給不同的化妝品貼上標籤,註上盲文。眼影從深到淺被她排列開來。「每個色彩都有一個名字,偏黃的綠色是暖色。如果穿綠色的,都得化暖的妝,如果是偏藍的綠可以搭冷的裝。黑白都是百搭。」
刷散粉時,如果有粉落在手上,那就是過量了。她甚至可以根據氣味來區分部分化妝品。
肖佳從來沒見過自己化完妝的樣子,只記得小時候拿了媽媽的化妝品亂塗,眼線往太陽穴方向跑出去一大截,擦也擦不掉。她全部的經驗都來自冀春麗告訴她的好或者不好。但無論怎樣,每次化完妝,她都心情大好。
2016年1月11日,又是冬天,肖佳參加了一個百變美人大賽。比賽要選出蛻變最大的女性。暖場慣例是跳舞。那時的她已經懷孕近9個月,「穿得跟個綠色水桶似的」。音樂一響起,她敲著盲杖上了台,隨後把盲杖一扔,就在台上揮手扭腰,「不管別人怎麼看」。
那一刻,肖佳有種釋放的感覺,覺得身體就像鑿了一個孔,「黑暗的部分會借著重力流走」。
2016年4月,辭職的想法在肖佳腦海中盤旋了一陣。她想辭去速錄員的工作,去冀春麗工作的護膚和彩妝直銷企業玫琳凱工作。這份工作,不設年齡、學歷門檻,也不要求有相關工作經歷,而且工資更高。
和蔡聰結婚後,他們租住在北京三環外的一個房子里,每月交完4000元的房租後幾乎沒有多餘的錢。女兒出生後,肖佳希望能給她創造更好的條件。她在朋友圈裡寫下:我們住在寬闊明亮的大房子里,小寶貝可以在家玩滑板車,我們可以自由地在房子里跳舞不用擔心撞到東西。
丈夫一開始並不看好這份工作,「護膚彩妝在所有人看來跟拍照片一樣,是要靠視覺的」。
一天,把女兒哄睡著,蔡聰和肖佳坐下來聊了1個小時。蔡聰把自己的擔憂講給妻子:作為一個盲人,最難的事情就是獲得別人的信任,相信你即使看不見也能把這件事情做好,真的考慮好了嗎?肖佳還是堅持。
幾天後,肖佳拿到了新名片,藍色調的卡片背景上有兩朵百合花,肖佳的名字下面印著一行楷字「首位視障美容顧問」。
視覺消失了,美還在
開始做美容顧問之後,肖佳給手機里所有人打了電話,邀請對方來聽自己的美容課。80個電話只打通了一半,「該來的都來了,不來的也就沒來」。最後有8個人來找了她。
第一個客戶是蔡聰的朋友,她來家裡看望孩子時被肖佳攔下來聽課。第一次講課,肖佳講了快3個小時,「感覺講得人家都快睡著了」。蔡聰實在忍不住,跟她說:「你怎麼講得跟念稿子似的。」半年之後朋友才在肖佳這裡買了一瓶卸妝油。
「當你還不是很專業的時候,別人願意拿自己的臉給你做嘗試,我已經很感激了。」肖佳的語氣里沒有抱怨。
熟人資源很快消耗盡,肖佳像同事一樣嘗試邀請陌生人參加美容課程,5月份,她穿著紅色制服,衣領上別著金色徽章,拿著名片到了樓下,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朝著誰微笑。
她到附近的百貨大樓,拉著路過的一個女生說:「你來聽一堂我的美麗課吧。」「不用不用。」對方很快拒絕。
「來吧來吧,來聽一堂我的美麗課吧。」肖佳繼續磨,對方叫她「快走吧」。
「人家都給嚇跑了。」蔡聰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她能否相信一個盲人能把這件事情做好?」
怎麼才能和對方建立信任?肖佳嘗試錄了教視障者如何化妝的視頻,發布在微信公眾號上。到了9月份,有個內蒙古的視障者通過微信聯繫到肖佳,想要學習化妝和護膚。肖佳打了2個小時的電話教她。
慢慢有更多人主動找肖佳。有一位視障者喜歡戴墨鏡,怕一個人帶著盲杖走路,肖佳每次都去地鐵口接她,「一個盲人帶著另一個盲人走回來」。
化完妝,肖佳就誇她:哇,你畫眼妝真的很好看。她還提前跟同事溝通好,叫大家都告訴她眼睛漂亮。逐漸地,肖佳發現她來聽課和參加活動的時候都不戴墨鏡了。
每次化妝課上,肖佳都會講一遍自己的經歷。講故事前,她要給聽故事的人打個預防針:「我講的不是什麼靈光乍現,天降女神的故事。我就是一個極度臭美,總想嘗試各種新鮮玩意兒,雞血滿滿的視障媽媽!」
即使看不見了,美一直保留在記憶里。肖佳記得最清楚的是小時候樓下那朵花:「從我們家7樓往下看,花壇上有一朵特別好看的花,我和我妹妹就跑到樓下把那朵花摘了。這朵花是大紅的,中國紅。而且只有那一朵,特別好看。」
「每個人都喜歡看上去美一點吧,很多人說化妝是為了取悅男性,但是我覺得只是給內心增加更多的自信。」9月的這天下午,在玫琳凱的工作室,講完課後,肖佳坐下來補妝,打開口紅蓋子,旋轉膏體,試探地靠近嘴唇,抹一下。
「對了,你要是問我今天好不好看,我一定會說『好看』。」這個愛美的視障媽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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