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轉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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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過一篇文章，題為《美國人看不懂韓寒》。文章說，韓寒為文用的是一種轉彎抹角的說話方式，這種方式對於有事可以直截了當公開說出來的美國人來說是非常陌生，也是不需要的。
美國人看懂看不懂並不重要，韓寒的可貴在於，即使轉彎抹角，也總要說出來，而且常能觸及痛癢。
其實，現在中國寫字的，要想觸及些什麼，大都要轉彎抹角，只是韓寒比許多人更受關注，寫得更好看些。
20世紀80年代似乎可以慢慢地直著舌頭說話了，後來舌頭又卷了起來，但也還是要有度。常見網上掐架，所謂中國現在的「左」和「右」、「民族」和「自由」互相掐，掐到一定地方，往往就掐不下去，再掐就要掐到一些掐不得的問題上，只好就地停住，只和對方過不去，動輒就急了，就用語言互相傷害。好在是現在，還止於語言，若是回到過去，怕就要上升到別的手段了。
一次，一個知名的、甚至可算是中國現在的一個一流作家，得了一個美國某方面的和文學有關的獎，接受記者採訪時也趕緊說，這獎就是有關文學的，和政治沒有關係。一個一流作家，答記者問時也小心敏感如此，拿起筆來不知是否也要注意什麼能寫什麼不能寫，不知能否自由寫作。
這就是中國現在的語境。
雖然轉彎抹角，也屬多嘴多舌，總讓人不高興，縱然還在國內，也有崇洋媚外不愛國之嫌，不然何以總幫人家說自家不好；倘若已經出了國，那你更是外人，我們自家的事，哪用得著你來說三道四，指手畫腳，別說你已經算不上海外同胞，你連海外僑胞也不是。你難過？你委屈？你活該。
批評與不愛國卻不就是一回事，這個問題早不知說過多少回了。比如在一個鄉村，有人魚肉鄉里，卻沒人管，甚至還有人保護，如果不能批評，又不甘壓抑和屈辱，若是能夠，也就只有出走。走了也還是要說話，總是生於斯長於斯的，你也總不能只要鄉親捐資，卻不許監督和批評，若不然我知道我的錢被你幹嘛用了。若有外人批評，為面子計，當然也可以斥責他，但是斥責之後總該回頭做點什麼，要不然真不知是什麼意思了。這類問題，魯迅時候肯定已經有過了，不然怕不會有《聰明人和傻子和奴才》。我曾想，那「聰明人」沒準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但我還是想起了魯迅的一段話：「讚頌中國固有文明的人們多起來了，加之以外國人。我常常想，凡有來到中國的，倘能疾首蹙額而憎惡中國，我敢誠意地捧獻我的感謝，因為他一定是不願意吃中國人的肉的。」
行文至此，見網上有一帖，題為《驀然回首，我們需要先秦諸子們》。可惜，先秦諸子若是生於現在，怕什麼都不是，充其量在大學裡教教書，在兩會上舉舉手，若是孟子還要堅持強調他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他的名字就會成為敏感詞了。
※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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