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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真的成為一名支教老師

2017年8月29日,在簡單收拾完行李,和父母告別後,我踏上了火車,前往一片陌生而神秘的土地。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樣的生活。

幾小時後,下了火車,一路輾轉乘坐汽車,車子從繁華鬧市駛離,高樓大廈慢慢消失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藍天、白雲,綠樹,低矮的房屋連成一片,在蔥鬱的山野間反倒成了點綴。

來這之前,我見過很多山水,卻從未走近。那一路上,所到之處無不驚險,萬丈懸崖就在眼前,彷彿一個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01/

剛來學校的時候,我被安排在學生宿舍。

住在宿舍里,讓我感覺又回到高中年代,小小的屋子,擁擠的上下鋪,每晚熄燈前的吵鬧,還有那一個個整齊擺放的牙刷、飯盆。上樓的時候,孩子從我身邊走過,她們太瘦小。怯生生地對我說:老師好。

從來的那天起,整個鎮就開始停水。

停水帶來最大的不便就是廁所無法沖洗。

學校唯一的水源是一口井,那些天,我隨著學生上上下下打井水,提到五樓。孩子洗臉回來看我提不動,主動對我說:老師,我幫你。

那是我第一次被感動到。我問叫不出名字的孩子,讀幾年級了?

她低著頭不看我的臉,說:九年級。

晚上,我睡在宿舍的下鋪,聽著窗外的蟬鳴鳥叫,來這之前,我從不知道那些沒放在眼裡的一切在這裡是多麼寶貴。這個出了名的缺水鎮,幾乎每周都會停水一兩次。時間短的半天,長的一連好幾天。

我也從不知道原來井水可以那麼渾濁,充滿雜質。

第三天沒水的時候我提著桶跑去接水,卻在井水邊看到排成一線的孩子,她們拿著臉盆,一個接一個灌水。

我在一旁看著她們熟練地撕開袋裝洗髮液,揉出泡沫,接著,用冷水洗冷水沖。

那時候,心真疼。

我蹲下來,問一個孩子,我說:

學校有自來水的時候,你們也用冷水洗頭嗎?

她看著我點頭,說,學校沒有熱水,只能冷水洗。

那洗完吹乾嗎?她搖搖頭,宿舍沒有電,洗完就要去上自習。

我又問,夏天還能用冷水對付,冬天呢。

她看著我沉默了一會,說:冬天,我們都一個星期回家燒熱水洗頭洗澡的。

令我最難過的是,好幾個孩子,頭也沒抬地看著我說,沒事的,我們已經習慣了,山裡生活的孩子,這些都是最基本的。

/02/

我真的很難忍受用冷水洗頭還不吹乾。

尤其到了天氣變涼的時候,頭髮上的水就會慢慢浸入大腦。想著那些孩子還要帶著濕漉漉的頭髮坐在教室自習,那麼小的年紀,卻說出「沒關係,我們已經習慣」這樣的話,我心如刀絞。

看著她們一邊熟練沖洗,一邊嬉笑,我除了同情毫無辦法,那時候我想到自己,從沒為這些擔憂過,就像所有城市裡的孩子一樣,吃穿住行,全都有父母兜底,做父母的不讓孩子受半點委屈,可山裡的孩子,父母不在身邊,吃不好穿不暖,什麼都沒有。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了。

/03/

第一次走上講台,用粉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是你們這個學期的美術老師。」我看著講台下小小的腦袋齊刷刷地望著我。

第一次上課,我很緊張。

我說,大家挨個報名字吧,他們慢慢起身,聲音很小。女生喜歡畫畫的很多,第一節課,我給他們講中國美術史,講美術不僅是畫畫,還有藝術欣賞、雕塑,建築。

我給他們畫山,畫水,畫卡通人物,一些漫畫的基本技巧。他們閃著欣喜的眼神,湊近我,說,老師畫得真好。

我鼓勵他們來講台上畫。有個男生畫了一把搶,特別形象。

後來我教給他們每節課一個植物,一朵花,或者一個人物,一籃水果,靜物。

不是每個人都會畫,都愛畫,只是總有孩子在下課的時候還拉著我,說,老師你多教教我,我想學素描,好不好。

他們太天真,太美麗,善良的眼裡是對世界滿滿的憧憬。

我被這些細小的美好感動著。

/04/

我問孩子們,以後想去哪裡。

我問他們,去過哪裡。

他們大部分搖搖頭:我沒去過哪裡。

我站在講台上,我說,孩子,你一定要走出去,努力走出去,去看外面更遠更寬廣的世界。

你要去看那山外更高的山,更美的風景,你要去看江河湖泊,我們祖國的大好河川。你要去看外面的城市,你要去看長城,故宮,天安門,博物館,看六朝古都,萬山紅遍的森林。看瀑布,泉水,望不到盡頭的海。

你還要去走走停停,去你不熟悉的地方,看那裡的人怎樣生活。你要去看江南的水鄉,秦嶺淮河的風骨,莫高窟的壁畫,青海的沙漠與湖泊。

你一定要去看那些你從未見過的風景。

去認識從不同地方來的人,你喜歡你的父母的生活嗎。你要努力。

我不奢望每一個人孩子聽懂,我只是一遍遍地告訴他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去看更多風景,嘗遍人間苦樂,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05/

每一個我們來邊區支教的老師,心裡都帶著一份責任。

可其實支教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完美。

那些就像既定的現實一般,生澀地橫亘在枯燥的生活里。帶的七個班,總有非常調皮無論怎麼說都不聽的班,孩子鬧騰,我聲音嘶啞。很多時候,我不想凶,不想吵。

我遇到過一個讓我特別難受的問題。

那時候,我在講中國古典園林藝術——《蘇州園林》,我把那些他們沒見過的園林景色放在電腦上,其中一個孩子大聲問,老師,造這個需要多少錢?去這裡要多少錢?!門票多少錢!

那一瞬間,我感到語塞。十三四歲的年紀里,問我的竟是錢。

我不知道是從小艱辛的生活讓他們太小明白錢太重要,還是在尚不經事的歲月里,他們的父母就教給他——「要賺錢,要賺錢,讀書幹什麼?為了賺錢!」,我只是覺得難受,年紀輕輕的他們眼裡就「窮」到只剩錢。

比起賺錢,學習,更重要的難道不是豐富一個人的思想,提升一個人的素質,鍛煉一個人的心智,塑造一個人的人格嗎?!

平心而論,讀書讀的就是一種思考和認知。如果說,努力讓一切有更多選擇,讀書無疑是給選擇加個捷徑。

我為孩子問這樣的問題感到無奈,更為孩子沒有得到父母,家庭,學校等多方面的正確引導感到心痛。

/06/

支教一個月里,印象最深的是跟兩個女孩的聊天。

那天,我給孩子上自習。

後面的學生嘰嘰喳喳,一刻不消停,我站在講台上,幾乎每隔幾分鐘要喊安靜,甚至逼著班長記下名字。

坐在前面的孩子拿著鉛筆抬起單純的眼睛對我說,老師,你讓他們去吧。他們不讀書的。

然後繼續埋頭寫起作業,她在記單詞。

我說,英語難嗎。

她重重點頭,太難了,我們基礎很差。

我說,那就加油,努力,記不住多抄幾遍,聯想地記憶。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勤奮的孩子,我總會說,你一定要努力啊,只要努力才有未來。

她卻沒有點頭,嘆了口氣,「我也想努力,我也很努力,可很難學,很吃力。」

那時候,她說了句我特別想哭的話:我知道我要努力才能走出去,可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

後來我告訴她,不懂一定要多問,不要怕丟臉。

我又問她,回家要多久,她告訴我走一兩小時山路。下雨很麻煩,時間久。

「家裡有父母嗎?」本想說讓父母幫忙輔導,她撅著嘴搖頭:他們不在家,家裡就只剩我跟爺爺,我們農村的孩子,很多爸媽都出去了,去外面打工,一年回家幾次,放暑假的時候忙農活。

我說自己做飯嗎。

「嗯,做飯,砍柴,餵豬,照顧爺爺奶奶,這些都是我四五歲就學會的。」

她對我堅強地笑著,常年的紫外線照射,讓她們皮膚黑得發亮。

/07/

那天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以前不相信「寒門再難出貴子」,現在我相信了,我想相信,不得不相信了。

當一個孩子生活,生存要分更多心還得不到保障,小小年紀承受著她不該也不足以承受的一切,這樣的情況下再去談「努力學習」,是多麼蒼白!我開始明白那些貧困家庭出身的孩子,那麼努力還是扣不到成功的大門,真的不是不夠努力。

我身邊,大部分衣食無憂的孩子,享受著父母的關愛,家庭的溫暖,在學業落下的時候,父母可以給她報班,請家教,無論線上還是線下,甚至花更多錢去更好的學校,他們不伸手就唾手可得一切優質資源,教育,文化,娛樂。而這裡的孩子呢,除了跟著鄉村質量不齊的老師硬生生學習,除此之外,還能享受到什麼。

他們用涼水洗頭洗澡,一個星期不換幾件衣服,吃著學校難吃的飯菜,走一兩小時山路回家,回家除了自己挑水砍柴做飯,還要照顧年邁的長輩。

寫起這些我都想哭。

/08/

除了孩子可憐,這裡的人同樣讓人又愛又恨。

說一些我在這裡看到的真實。

教師節那天,食堂做了很多桌飯菜,大魚大肉讓我有種吃村宴的感覺。而平時,食堂給學生吃的卻比「豬食」還讓人噁心。

在這個學校,老師會對學生進行一定程度懲罰。包括語言羞辱,打耳光,小幅度踢,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有很多孩子調皮,不打不聽話。我非常不認同這種教育方式。

當地物價特別貴,我們沒有工資。當地人開店給我們的價格比市面上本地人貴很多。比如買個肉,當地人賣16,給我們20。

孩子有的可憐,又讓人討厭,不好好學習整日混日子,因為學校享受國家補貼,學費全免,學校還會給學生零花錢。很多孩子在這邊一再留級,就是等到十六歲成年後去外面打工,在學校可以混吃混喝幾年。

可笑嗎,可恨嗎,可又能怎樣?

支教讓我看到很多平時看不到的純潔和黑暗。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貧困山區,現在都變成了這樣。國家和愛心人士的捐款,源源不斷,每年大批志願者到邊區支教,可真正得到成長,有效教育的孩子少之又少,真正給孩子的善款,少之又少。

那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室友一臉沉重。她說,學校向國家申請要建游泳池。她笑了,一個常年缺水的邊區需要游泳池?一個沒有游泳教練的學校?一群群連泳衣泳褲都買不起的孩子上游泳課?

這個世界真荒唐。

傍晚的時候,她辭職公司的前HR給學校捐了2000塊的書經過半個月的顛簸到了,她說,HR工資4000多一個月,她去找人搬書的時候,學校的老師很冷漠。她說了很久才搬書到了圖書館。

後來,有一天,她上課看到孩子在看盜版書,她很生氣,覺得那些沒營養,她說:要看書,去圖書館看。

孩子們告訴她,學校圖書館從來不開。

上周,學校把所有年紀的計算機課都扔掉了。很遺憾,原本周五我給八年級的兩節計算機課都沒有了。

我也很難再見到那兩個跟我說話的孩子。

有個孩子告訴我,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說那些的時候,她的眼睛很亮,笑容很美。她想以後讀高中,讀大學,那時候就能去找爸爸媽媽了。

我知道,那種單純的想像叫做願望。

R先生之前也在支教,他跟我說,有一個孩子,上完課回家放羊,他睡在草垛上,看著遙遠的天空,輕輕地說,爸爸媽媽,天就要黑了,你們回家好不好。

我好想你們。

我知道,他只能想著他們睡著了。

最後po一些我在這邊看到的風景。

ps:有時候我會懷疑「支教」的意義。也有朋友在得知我來了之後對我提出很多疑問,但不管怎麼說,我若是不來不會知道這麼多,也不會經歷這些事,不會獲得思考。我知道我無法改變太多事,所以還是要繼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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