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滴血、以狗下咒，中外體育界開壇作法往事
圖：據稱此次開壇作法，系河南建業球迷擅自組織的祈福活動
文 | 楊津濤
近日，中超河南建業對陣山東魯能的比賽開打前，球場上出現了一場10餘名道長「作法」為河南建業祈福的活動。據河南建業官方稱，該活動系主場球迷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組織。
中國足協隨後發表聲明，稱此種活動「既不恰當，更不符合職業足球的形象」，相關俱樂部將被約談。
在中外體育界，請大師來「開壇作法」，有著悠久的歷史。
常規做法：賽前上香求個好成績
運動員在比賽前進行祈福活動，以求取勝，是體育界的常見現象。
比如，中國足球早在甲級聯賽時代，就流行賽前去寺廟祈福。據媒體的公開報道，1999年甲A聯賽第一輪比賽前，重慶隆鑫的主教練李章洙曾率隊員們到華岩寺進香。2000年，甲A第一循環最後一戰，對戰廈門隊前，重慶隆鑫的助理教練徐濤又和一名重慶記者，到廈門的一個寺廟拜佛，祈求好運。
再比如，2015年男籃亞錦賽前，中國男籃特意前往普陀山拜佛，祈求佛祖保佑。CBA2007-2008年賽季，在對陣江蘇隊前，遼寧隊主教練郭士強在南方遭遇大雪，交通幾乎癱瘓的情況下，依舊驅車前往寒山寺祈福，路上險些遭遇車禍。廣東等隊隊員賽前也喜歡結伴去靈隱寺拜佛許願——靈隱寺之所以被籃球運運動員推崇，據說是因為當初姚明到靈隱寺求子不久，生下了女兒姚沁蕾。
這些其實都可算人之常情。類似的做法，在國外體育界也很常見。
比如，2014年9月，英超球隊萊切斯特城和曼聯比賽前，其泰國老闆維察(Vichai Raksriaksorn）請來幾位高僧，為球隊做法祈福，最終萊切斯特城5:3擊敗曼聯。在這次比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的萊切斯特城球員大衛·紐根特（David James Nugent）和傑米·瓦爾迪（Jamie Richard Vardy），在賽後都帶上了佛珠。主教練尼格爾·皮爾森（Nigel Graham Pearson）對記者說，「我真的歡迎高僧們每周都能來到球場。」維察除了多次請泰國高僧到球場助陣外，還曾請全隊到泰國參觀著名的寺廟、藏經樓。
圖：萊切斯特城隊主教練皮爾森在賽前和泰國高僧擁抱
高端做法：國少隊請來大師玩五行相剋
再「高端」一些的做法，是用五行相剋之類的原理來「指導」體育比賽。
比如，2006年，中國「國少隊」隨隊的一位足協管理人員不僅自己每天燒香拜佛，還請了一位「大師」，在每次賽前掐算運程。他特意點了一盞長明燈，預示球隊一片光明。在中國隊和朝鮮隊進行八強賽之前，本來中國隊抽中的是白色上衣和短褲的主隊服，但這位足協管理人員提出，朝鮮隊身著紅色，中國隊應該在著裝中增加紅色，才比較吉利，因為「大師」指點，按五行原理，紅色克白色。中國隊不得不臨時去找紅色球襪，讓隊員們差點都沒襪子穿。結果，中國仍敗於朝鮮，無緣「世少賽」。
再比如，2015年8月，廣東富力迎戰江蘇舜天前，曾請大師在越秀山體育場「做法」，結果真的踢贏了比賽。事後，知情者對記者表示，「做法」僅僅是為「轉轉運氣」，「富力將做法的時間點放在舜天賽前純屬巧合，因為『做法』的時間完全是大師定的，而這個時間正好是富力迎戰舜天的當天上午。」2017年，廣東富力還聽從大師建議，把主場越秀山體育場的座椅全部由藍色刷成金色，據說因為越秀山屬土，和金色座椅一起，才符合「土生金」。
圖：座椅被刷成金黃色的越秀山體育館
殘忍作法：殺雞滴血、用狗下咒
中國體育界的「作法祈福」，也不乏帶有強烈觀感刺激的項目。比如，《星耀中超》節目第19期中，足球運動員劉越爆料：
「我那時候我記得九十年代，當時叫甲B的時候，甲A甲B嘛，西南有一支球隊的主場，每一個主場從基地走之前，要殺一支雞，然後圍著大巴滴一圈血，然後扔在那兒，大巴呢，從上面開過去，出門。後來，就說呢，一到比賽主場的時候，周圍村莊的雞都跑了。」
這種「殺雞滴血」的殘忍行為，究竟被賦予了怎樣的「神秘功用」，旁人無從得知。不過，類似行為，並非國人專利。
圖：劉越在節目中爆料賽前殺雞滴血
比如，非洲和南美足球隊，以善用巫術著稱。1982年世界盃中，秘魯隊對陣喀麥隆隊，秘魯巫師搜集了喀麥隆教練和球員的照片，在上面灑上雞血，並施以咒語；同時據說喀麥隆隊也動用了巫術。這場比賽打成0：0平手。2008年世界盃預選賽時，秘魯巫師又施法「扎小人」，目標是對手阿根廷的球星梅西和教練巴西萊。2010年世界盃期間，東道主南非隊的隊員膝蓋或腿上都帶有「Muti」（南非的祖魯語）——將各種古怪植物和馬蹄、鴕鳥腿混雜在一起，配成的一種神秘聖物，作用是保佑隊員們踢出讓對方守門員擋不住的球。
再比如，2014年世界盃前，迦納的一個著名巫師聲稱，他已施展法術，讓C羅無法在迦納對葡萄牙的比賽中出場。他說，「我知道C羅的傷病是咋回事，是我在整他。上周我找了四條狗，然後把它們做成了特殊的精靈。4個月前我就說過，我會兇狠地整蠱C羅，讓他無法參加世界盃，或者至少阻止他參加對迦納的比賽。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受傷。」巫師還說，「C羅的傷病是任何醫生都治不好的，他們永遠都找不到他受傷的原因，因為那是一種魔咒。今天他膝部受傷，明天他大腿受傷，後天他別的部位會受傷。」不過，事與願違，C羅還是憑藉傷腿，在比賽中打進一球。
為了避免被「詛咒」，非洲的一些球隊在比賽前，常會採取一些「反制」措施。西非國家布吉納法索改建體育場時，國內各大足球隊都派人過來監督，以防被人埋下「咒語」。中非的加彭隊為了保護隊員不被魔法傷害，比賽前要把隊員集中球場一個角落裡，嚴密隔離。很多非洲球隊害怕對手在體育場入口埋下「詛咒」，甚至不敢從正門入場，而選擇集體翻牆。
圖：有關迦納巫師詛咒C羅的報道
討彩頭：吃日本料理，求料理日本隊
相比於上述種種，「討彩頭」因為操作便捷，在體育界更為普遍。許多球隊、運動員乃至教練，都喜歡在賽前藉助某些外在事物來強化自己的運勢。
比如，徐根寶執教上海申花隊時，對於如何選擇入住賓館樓層、比賽前一天聊什麼話題，都有規定。徐根寶本人很喜歡穿一雙「幸運布鞋」。前國足主教練朱廣滬據說是「霹靂火」命，五行缺水，於是他常年穿一件代表水元素的黑色襯衣。2010年女足亞洲杯上，中國隊和日本隊比賽前，特意吃了日本料理，「希望藉助諧音，在比賽中把日本隊給料理了」。可惜事與願違，中國還是敗給了日本。
類似「吃死對方」的討彩頭模式，也非中國體育界所獨有。
比如，1962年世界盃時，東道主智利為了在小組賽擊敗瑞士和義大利，要求隊員要賽前吃芝士（代表瑞士）和薄餅（代表義大利）；對決蘇聯前，則要求隊員喝下少量伏特加（代表蘇聯）。智利果然好運連連，先後擊敗瑞士、義大利和蘇聯等國，晉身四強。在半決賽和巴西的比賽前，智利隊員照例也喝了象徵巴西的咖啡，但魔法這一次未能奏效，敗給了實力強勁的巴西。智利在這屆世界盃上獲得了季軍。
西方體育界「討彩頭」的方式，其實遠比中國豐富。比如，前英格蘭國腳萊因克爾（Gary Winston Lineker）在賽前熱身時，從不會將足球踢向一個沒有守門員的空門，相信這麼做是不吉利的；義大利名將維耶里（Christian 「Bobo」 Vieri）在1998年世界盃前，一直穿著同一雙戰靴，期望能保持一貫的好運；前德國國家隊員齊格（Christian Ziege），則相信兒子可以帶給自己好運，比賽時都會穿上印有兒子肖像的襯衫。美國網球名將小威廉姆斯每場比賽都穿同一款襪子；籃球巨星喬丹習慣穿兩條運動襯褲；美國網球明星阿加西在1999年贏得法網首輪比賽後，就不再穿內褲參加比賽。
與「討彩頭」相伴而生的，是關於「觸霉頭」的禁忌。比如，中國球壇曾有一條共識，就是女人不能出現在球隊大巴上。每逢比賽，男記者可以坐大巴車和球隊一起到體育場，但女記者必須自行前往。據《球報》2000年08月14日的一篇報道，當年甲A聯賽時，「隆鑫隊助理教練徐濤9歲的女兒因在昆明讀書，那幾天都與她爸爸在一起。但比賽那天下午，徐濤卻不讓他女兒乘隊里的大巴去賽場，而是委託記者『打的』帶她女兒去賽場，因為他女兒是一個女人，哪怕她只有9歲。」
圖：「火命」的朱廣滬喜歡穿代表「水」的黑襯衫
對不同的「迷信」，應該區別看待
以上種種，雖同屬「迷信」，但差異其實很大。
祈福是中國古已有之的傳統活動。明朝的王公貴族和大臣經常會到武當山真武廟為皇室、朝廷祈福。當代的普通百姓也會到廟裡祈求子嗣或為父母祈壽。體育比賽中的常規祈福活動，不過是這類民俗的延續。
運動員對一些吉祥物或動作的迷信或禁忌，多起源於偶然事件。比如一名運動員在一次比賽中隨身到了某樣物品，並取得了好成績，這件物品就有可能被視為吉祥物，而被這名運動員長期帶在身上，成為一種「迷信」。有西方學者對197名高水平運動員進行問卷調查，其中80.3%的人表示有此種行為，最多的是「吃特殊的食物」，其次是「穿特殊的服裝」「在固定位置或以特定的順序完成某些活動」。此外，還有學者調查了來自13個國家的324名奧運選手，發現48%的運動員會對衣服、首飾、食品等有特殊要求。如果運動員不能如願，就會覺得「沒有準備好」或「運氣變差」。一旦比賽發揮失常，43%的運動員會將之歸因為未能在賽前完成自己的習慣動作或沒有攜帶吉祥物。[11]
無論是球隊儀式性的祈福活動，還是個人佩帶吉祥物，這類「迷信」，雖然沒什麼科學道理，但卻是一種尋求心理安慰的人之常情，並不會真的影響競賽公平。學術界也大都肯定這類行為可以緩解運動員的賽前壓力、有助於其發揮實際水準。惟殺雞滴血、扎小人、以狗下咒、將女性視作「霉運」的歧視性禁忌……這類迷信行為，不尊重對手，也不尊重自己，有違體育精神，實不可取。
圖：球迷製作的梅西巫蠱娃娃
注釋
《甲A各隊迷信大觀》，《球報》2000年8月14日；李元春、黃永順：《中國男籃燒香拜佛為哪般？》，《新民晚報》2015年9月19日；馬作宇：《曼聯被逆轉另有原因？升班馬賽前請高僧「加持」》，澎湃新聞2014年9月23日；方言：《國少教練組痛批迷信活動 直指足協某管理人員》，《京華時報》2006年9月27日；宋承良：《廣州富力請大師賽前「做法」？足球圈裡流行的那些迷信》，澎湃新聞2015年8月27日；《C羅竟被迦納巫師所傷 梅西也曾中招「扎小人」》，《揚子晚報》2014年6月6日；陳仲忍：《關於足球的迷信》，《體育世界》1995年第9期；《決戰前吃日本料理 中國女足希望藉此討個好彩頭》，《新京報》2010年5月30日；宋承良：《廣州富力請大師賽前「做法」？足球圈裡流行的那些迷信》，2015年8月27日；《甲A各隊迷信大觀》，《球報》2000年8月14日。顧書娟：《明清廣東民間信仰研究：以地方志為中心》，南方日報出版社2015年，第259、260頁；（11）羅霄驍、張力為：《競技運動中的「迷信」行為》，《天津體育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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