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窯的第一窯，也是最後一窯

設計 09-29

山前窯的第一窯

也是最後一窯

說起山前窯還得從結識喬一兵開始。

一兵兄弟，濟南人，「橋氏木作」非遺文化傳承人，大義智仁，豁達率真。我倆是在景德鎮學習陶藝的時候認識的，為了共同的愛好走到了一起，真是一種機緣。後來又通過一兵結識了陶藝大師孫波大哥，濟南兔子王楊峰兄弟等幾位陶藝界的志趣同仁。

山前窯就是他們幾位發起並籌建起來的。

山前窯坐落在濟南東郊郭店鎮山前村，故此而得名。應該離機場不遠，燒窯那幾天每次有飛機飛過，總抬頭看看，嗯，飛機真大。

山前窯為柴燒窯，應該當時是濟南包括周邊地區唯一的一座柴窯。記得當時接到一兵兄弟的電話，「老婁，窯建好了，來一起燒第一窯，再見見窯頭（指孫波大哥）」，我是欣喜若狂，第二天就帶了幾件生坯飛奔而去，當然還有兩箱酒，這種幸事是不能沒有酒的。

那天到達山前村已接近中午，一進院子感覺挺大，有個40多畝，大部分是葡萄採摘種植區，一小部分就是陶藝區了。柴窯就建在最南端，周邊已圍滿了人，激動，驚喜，新鮮，興奮，各種表情洋溢在每個人不同的臉上，大家就像過節一樣，但更像是在迎接一場隆重而莊嚴的儀式，大家會意會心，閃閃挪挪的眼神裡面，充滿了敬畏，充滿了期待與渴望。

「窯頭，泰安的哥們到了」，一兵沖著人群裡面喊。

好傢夥，這時候從人群中閃出一瘦高的身影，首先衝擊你視覺的是一頭細長細長的披肩白髮，道骨仙風，圍一花圍巾，戴著手套，原來他剛才正跪在窯內滿窯，走到近前，面帶微笑，兩眼閃光，瞪沖著你，嗓音洪亮而清脆，「你好，老婁吧，來得正好，一起幹活」。

這就是窯頭，孫波大哥。

孫波，陶藝世家，四十多年的陶藝經驗，博山陶瓷業內響噹噹的人物，其夫人工藝美術大師閆玲老師，代表作大魚盤享譽海內外，兒子，兒媳也在從事著陶藝事業，一家幾代人都在傳承著民族的傳統文化和民間手工藝，值得敬佩。

在接下來燒窯的四天三夜，我才真正看到了窯頭的痴顛與瘋狂。

當天中午，大家一起聚餐，結識了陶工部落的其他成員，當然有兔子王楊峰兄弟，朗月窯朗崑夫婦，還有莊園地主等，同道中人，不拘禮節，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下午大多數朋友與客人散去，窯頭，一兵，我，還有一位窯頭的研究生學生共4人開始了漫長的點火燒制過程。

記得是當日傍晚封窯點火的。

因為是第一天，比較輕鬆。上半夜地主過來陪著我們喝酒說話，談笑風生。下半夜窯頭把一兵和我分成一組，他和學生一組，我們值守第一晚，溫控在200度，得令執行。

第二天，因木料越用越多，得需把大的木料解成小料，再解料的過程中出了大問題。一兵的右手被電鋸割到了，右手掌幾乎從中間鋸開，天啊，我可憐的兄弟。趕緊送醫院，最後縫合幾十針，太慘了，讓人心疼，現在想起還心顫。

從第二天發生這事以後，大家都很自責，整個氣氛有些抑鬱了。隨後地主專門找來木匠幫著解木料，早該如此的，可憐了我的兄弟。

隨著時間的推移，溫度逐漸上升起來。

當燒到第三天的晚上，窯內溫度已達到1000度左右了，窯頭依工藝要求和經驗，開始做還原效果。圍著窯爐跑前跑後，不停滴控制煙道和調整進氣孔的大小，隨著火焰的升騰和竄動，窯頭開始了他的火之舞。

倒焰的火苗返回窯內，在壓力的作用下再從進氣孔，添柴孔，觀察孔反向噴射出長長的火舌，迸射跳躍出不同的形態，似鳳凰展翅，似鴿子翱翔，似巨龍騰空，似萬馬奔騰，木柴在高溫下急速燃燒炸開，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隨著條條火蛇爭搶著從不同的火道噴薄射出的火星，像鐵花四濺，絢麗奪目。此時窯頭像是仙童，不諳世事，圍著窯爐歡跳著，吃著火星，吞著火焰，他喜歡這種焦灼感，他瘋狂於這熊熊的氣象，他出神了，他入化了，他忘卻了自己，他想撲身而去，涅槃，羽化成仙，他的激情澎湃，他的浴火焚身，他在用肢體的語言與火神，與窯神對話，還有他那特質的眼神，渴望，期待，興奮，已超越了所有，這就是老孫，這就是窯頭，他感染著周邊所有的人，感動著天地，驚顫著靈魂。

大家歡呼著，跳躍著，溫度也再一次升騰。此時眼睛模糊起來，窯爐漸漸被火焰包圍，變成一大堆篝火，人們彼此沒有了相面，沒有了身體差異，就在這空曠的原野上，人們歡騰著，圍著篝火振臂跳躍，歡唱。每個人都成了遠古的部落一員，在這古老的儀式中圍繞這久遠的圖騰，一起祈福，感恩，懷古，與天地對話，與日月會心，共同沐浴著火的洗禮，感受和傾聽那來自遠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