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一絕之微刻書家「宜人大方」
約訪我市微刻書家「宜人大方」,著實費了些周折,從年前到年後,前後約過四次之多,都因他工作忙而無果,第五次還是趁他春節放假方才約訪成功。
與「宜人大方」相識可謂久亦,算是老友。印象中,他性情溫和,為人低調。許是太低調了,所以連我這個老友竟也不知他寫得一手好字,還是安慶微刻書家第一人。所以,當聽說他受邀將刻有毛主席詩詞手體的40件書法微刻作品,全部捐贈給毛主席紀念堂時,我不由暗暗有些驚訝。
說起微刻,「宜人大方」習慣性地眯起雙眼,「哦,那年數可不短了,從八十年代後期就開始了。」
「宜人大方」,本名方宜,1963年出生於安慶一個普通幹部家庭,因朋友們稱其「大方」,感覺「大方」兩字平實謙和,像他,而追求藝術恰恰也須以「大方」為境,遂取「宜人大方」為筆名。
幼時,他受父輩喜愛書畫的熏陶,很小開始練書法。「記憶中,家中案頭上的墨池似乎從未乾過,至小學二三年級時,描紅已經有些基礎了,描起紅來中規中矩的。」老師見狀會額外表揚幾句,這一表揚,越發激發了他對書法的喜愛,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寫上幾張毛筆字。「一本家傳的《蘇東坡字貼》,一套《康熙字典》,是那個時期我學書法的主要範本,尤其是《康熙字典》,其中每個字都標註有篆文,那就是我練習篆書的摹本。」少年時期的童子功,至今使他寫起篆書還能信手拈來,對他日後的書法微刻,也大有裨益。他除了能在印章邊款、象牙、珍珠、葫蘆等材質上刻寫古今名著,還能因石隨形,巧賦才思,在一塊天然奇特的昌化彩石上,刻出相得益彰的微刻文字,呈現出詩、書、畫渾然天成的藝術效果,使得一方普通的石頭,煥發出藝術的光彩。一塊壽山石的小邊角料,經他磨製後,刻上王曦之的《蘭亭序》,文人墨客竟視為珍寶;一厘米見方的青田石胸墜,刻上《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後,也成了佛教人士夢寐以求的寶物;值得稱道的是,因長期臨寫毛澤東詩詞,對毛體書法的架構筆意瞭然於胸,故能將毛主席詩詞手體「盲刻」於石上。何謂「盲刻」?就是不用眼睛去看,完全以意為之,意到筆到,如有神助。很難想像,假如沒有深厚的書法功底,如何能在這方寸之地微刻出如此極富美感的微刻作品呢?印石之上一厘米見方面積里,毛主席詩詞《沁園春·雪》,在放大鏡下惟妙惟肖幾可亂真,真乃「毫釐之間,氣象萬千」。
時間如果往回追溯到童年,到少年,或者更早時候,相信他一定希望自己降生在福建,再不濟也應該是景德鎮,這樣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選擇做一個玉石雕刻師或者在瓷器上寫字畫畫了,而不至於大半生糾結於工作、家庭和藝術追求的兼顧。
「我女兒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是我每天自行車接送,包括寒暑假各類培訓班,哪怕有一個早上沒送,那個上午我做什麼事都心神不寧。」
「是因為對女兒的愛?」
「不是,是責任心。」
他是內斂的,也是克制的,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恪盡職守,忠於男人這一角色的擔負,任由內心的衝突,只在內心裏面涌動。書法也好,微刻也好,都在八小時之外,在庸常歲月之外,在人群之外,是孤獨自我的一種價值補償。在近二十年時間裡,他換過多種工作,從國企到政府機關、到省報記者站,再到廣告公司、大型民企等等,直到六年前,才在目前這個職位上安定下來。我想,那段時期他之所以不停換工作,與其說是他的理想在現實面前一再受挫,不如說是男人肩頭的責任警醒著他,無法在一個不能成全男人尊嚴的地方停步。近三十年里,無論寒暑,無論順逆境,他都從未間斷過書法練習。他精心臨寫王羲之的《蘭亭序》和毛主席詩詞,潛心揣摩名家刀法,力求將書法藝術與金石效果相融合,嘗試用刀尖和刀刃,仿效毛筆的中鋒和側鋒,使「鐵筆」刻寫達到刀筆一體的境地。
「普通人別說寫那麼小的字,就是能把一橫一豎在石頭上劃端正了都不容易。」大約也是因其難,所以歷代留下來的微刻傳世之作寥若晨星。清王士禎《池北偶記》中記載:「今江都於肅軒,於經寸間刻千字,索值一二百金,東西洋人竟求之。肅軒曾官知縣,國朝變,棄官賣藝都中。其刻法無所授,以意為之,每字每行第一筆刻成,既即不尋行,黑暗中摩娑成之,人竭目力始辯,井然成行,無一敗筆,其神技也。」既是「神技」,那擅長此一技藝者,即便不是神人,無論如何也應該不同凡響。
古往今來,微刻這門技藝在普通人眼裡,恰如霧裡神龍,只見首尾難窺全貌。宜人大方在長期實踐探索中深有體會:書法是根基,刀法是鑰匙,鍥而不捨是通道,有此三者相輔相成,便能登堂入室一窺堂奧。談及創作秘訣,他眯眼舉手做握筆刻寫狀:要說有什麼秘訣,那應該是「靜」和「悟」。創作之前,必是要先打腹稿,打腹稿好比戰前布陣設局,須巧妙,而一旦進入創作狀態,內心須一片寂靜,只有屏息凝神,心無旁騖,下筆才能穩准狠,才能在肉眼無法看清筆劃的情況下,靠腕力和手指的觸感,一氣呵成,說到這,他笑笑,又說:準確點,應該叫「意念雕刻」。
說起宜人大方與微刻的結緣,其實也是天緣。少時他初習書,後學畫,畫畫師從黃梅戲藝術學校美術老師高義珍,但後來因為一次意外,導致他視力下降厲害,結果就因為視力原因不得不放棄報考美院。高老師感嘆:「可惜了,本是考美院的好苗子。」
俗話說得好:天不絕人之路。被美院拒之門外的方宜,於無意間在身邊發現了另一種奇趣,就是書法微刻。這得感謝一枚紐扣,那是一顆刻寫了毛主席詩詞手體書法作品的鈕扣。正是與這顆紐扣的街頭偶遇,使得在藝術道路上心灰意冷的大方,一轉身,走進了探微見著,風雲際會又令人驚喜不斷的書法微刻世界。
這一轉身,一晃,已然二十多個春秋。如今,宜人大方也算是劫波渡盡,前路坦蕩。在本地,他的「絕技」在朋友間口口相傳,他那些精美的書法微刻佳作,叫一睹為快的人們無不嘖嘖稱奇。澳門基督教總幹事潘先生,在見識了宜人大方的微雕奇藝後,連連稱讚,表示將幫助大方在澳門舉辦一次微刻作品展。
「治藝之事,亦如修行,儘管時代激變,但普遍的規律和道理卻恆定如一,惟有腳踏實地、埋頭實幹,才能在不斷的自我超越中,一步步接近藝術更高遠的境界。」誠哉斯言!宜人大方正是這樣一步步地走來,也將一步步踏入他理想中的藝術至境。
2016年3月3日寫於卧閱書堂
配圖均宜人大方先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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