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洋人打太平天國算不算漢奸？

文｜陳事美

太平天國起義爆發後，清廷拿出了吃奶的勁兒進行鎮壓。除了清軍外，還有曾國藩創立並領導的湘軍、李鴻章的淮軍，另外還有鮮為人知的楚軍。楚軍由左宗棠創立，也是獨立性很強的一支武裝。實際上，鎮壓太平天國的軍事武裝就是多兵種協同作戰。太平天國戰爭初期，畢竟還是一場內戰，中國人打中國人嘛。到了後期，清廷對多兵種作戰仍然感到力不從心，便想借用外國的軍隊聯手對付太平天國。這就是所謂的「借師助剿」。

太平軍攻城略地，勢如破竹。每攻佔一地都會對附近的地區造成巨大威脅。攻佔南京時，杭州百姓大驚，人人恐懼，有的人甚至提前逃離。當太平軍真的攻佔杭州後，上海百姓又人人自危。真正最恐懼的從來不是窮苦百姓，而是那些官員、富商，因為一旦戰爭來臨，官員可能最先被殺，富商的財富也要被洗劫。

上海與南京、杭州又有所不同，上海作為中國最早開埠的城市，不僅城市更繁華，官紳、富豪更多，重要的是，洋人在上海也很多，上海到處遍布著洋人的利益。上海又是一個非常開放的城市，因此，借用洋人對付太平天國的想法在上海最為盛行。

1860年，兩江總督何桂清針對江南嚴峻的安全形勢，率先向朝廷建議，借用夷兵以剿太平軍，就是「撫夷助剿」。何桂清的建議在當時既新鮮又超前，因為在當時，外國人都是侵略中國來的，只會和中國人打仗，中國人與外國人是敵我關係，怎能與敵人聯手呢？再者，讓洋兵打天平天國，就是用外國人欺負中國人，這可是漢奸、賣國的節奏。清廷對這樣的奏摺不敢批。

朝廷不準不代表地方不敢幹。事實上，晚清時的地方政府權力很大，有些事情完全可以先斬後奏，或是玩擦邊球。關鍵是富豪等不起，什麼也沒有自己辛苦創下的基業重要。民族氣節算個屁啊！於是，上海部分官紳與富豪開始僱傭洋兵進行協防。協防，不是真正與太平軍作戰，只是維護治安、保護安全，重點是防護。對此，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松太道吳煦僱傭了美國的「洋槍隊」。這支「洋槍隊」就是後來「常勝軍」。後來與李鴻章合作的英國人戈登就是「常勝軍」的統帥。說是協防，但遇到太平軍散兵游勇的騷擾也不可能不還擊。事實上，太平軍曾三次進攻上海，但均告失敗。看他們作戰勇猛，初到上海的李鴻章有意與他們合作，共同攻打蘇州及周邊地區。

上海的洋槍隊

這下朝廷內炸窩了。很多大臣紛紛上奏表示強烈反對！說好的協防呢？只能「防」，而且只限定在上海。如今怎麼又「剿」了呢？漕運總督袁甲三擔憂，如此一來，恐怕會引狼入室，最終洋人尾大不掉。他的擔憂在清廷非常具有普遍性，讓洋人剿匪，事後洋人一定會提出各種條件，或是賴著不走那就麻煩大了。

是否要借用洋人的力量，曾國藩的意見不能不聽。曾國藩肯定反對，從他的角度考慮，引入洋人容易與自己的湘軍搶功。從國家的角度考慮，最好少與洋人打交道，洋人容易成後患。但曾國藩沒有明說，他只是建議，讓我們湘軍先干著，等我們不行了再借用洋人不遲。表面上，曾國藩冠冕堂皇，私下裡，他諷刺這種借用洋人的做法猶如找槍手替考。

中國人想借用洋人，外國人又是如何考慮的呢？他們當然是願意幫助清廷的。不光英國人、美國人，就連俄國也曾提出過這種想法。但清廷明顯意識到，英國、美國人相對比較好對付，不會搶佔領土，而俄國這種賴皮國家絕對不可靠。另外，太平天國作為新生政權，西方各國已經對他們沒有興趣。因為洪秀全宣揚的那些東西根本不是基督教，完全是邪教，是愚昧野蠻的。再者，眼前的利益也很重要，上海不得不保，而且要死保，保上海就是保自己，外國人自然也明白這點。

對於與洋人合作，李鴻章自然也是有擔憂的。他發現，常勝軍那幫人很難對付，李鴻章也擔心，常勝軍會對自己的權勢造成威脅。後經過李鴻章整肅後，常勝軍變乖了很多。最終，李鴻章與戈登一拍即合，雙方聯手攻打蘇州城。

戈登立了大功，他利用誘降的手段，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拿下了蘇州。事後，戈登與李鴻章發生了重大分歧。原因是李鴻章不遵守諾言，殺了幾個降將。戈登看不慣中國人這種事前一套、事後一套的做法，對李鴻章非常憎惡。這就是中外合作的文化理念衝突。

那麼，借用洋人打太平天國，算漢奸、算賣國賊嗎？

首先，辛酉政變後，掌握權力的奕?對此策略是贊成並鼓勵的。奕?以思想開放著稱，他深知，歐美等西方列強對中國並沒有侵佔領土的野心，這點認識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在他的推動下，上海及江浙地區出現了多個中外合作的「洋槍隊」。由僱傭洋兵的武裝，也有洋人幫助訓練的中國武裝。合作國家只有美國、英國、法國。俄國雖也想主動幫忙，但沒人願意與俄國合作。

另一方面，太平天國政權表面為農民起義，實為邪教組織，這點清廷與外國人都看得很清楚。這樣性質的政權，根本沒有任何合法性基礎，所以，剿滅太平天國也就成了正義之舉。外國人之所以願意幫助清廷自然也有這種想法。要知道，太平天國初期，一些國家採取中立政策，甚至會主動拉攏太平天國的。但後來發現，這個政權根本就是一個愚昧組織，誰都不想與太平天國為伍。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聯合西方等歐美國家合力剿滅太平天國根本不算是漢奸、賣國賊。

如果想不通，那就設想一下。假如太平天國滅了滿清，他們能比清廷做得好嗎？肯定不會。後來的洋務運動，到赴歐美、赴日本留學，外國人幫助袁世凱訓練新軍來看，哪樣也少不了外國。事實證明，歐美等國家確實是沒有侵佔中國領土野心的。

相比之下，那些反對與洋人合作的大臣，諸如左宗棠等人，就顯得比較保守、短視。總之，與洋人合作不丟人，丟人的是那些自滿自大、封閉保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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