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大鵬:我是一個小人物,有些小夢想,實現它們,挺好!
題記:《煎餅俠》的標語是「拯救不開心」,《縫紉機樂隊》的標語是「繼續拯救不開心」;大鵬忙著拯救別人的不開心,我很好奇誰來拯救他的不開心呢?
集安市的特產里,應該加上大鵬的名字。
《縫紉機樂隊》上映之後,肯定會有更多人因為大鵬,記住這個城市。
高中時代,在小城集安呼朋喚友組樂隊、辦演出的大鵬,應該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導演,把那段時光搬上銀幕。
有夢想多好,讓人覺得過去的每一天都沒白過。
說實話,這種成就感是最值得吹噓的。年少的時候,大家都有過不著邊際的想法,後來能做成事的人卻沒幾個;大鵬,必須得算一個。
談《縫紉機樂隊》:我有一種做家長的感覺。
前一陣,大鵬帶著縫紉機樂隊,在三里屯太的廣場上,做了一次快閃活動。
這應該是路演中,各位主創出現最齊的一次;大鵬說拍完了電影之後,每個人都投入了自己新的工作崗位,除了發布會,別的時候很難見到。
大鵬提過很多次,電影中的演出片段,都是樂隊成員在拍攝現場真唱、真演。言外之意,我們每個人都特意練過,如假包換。那天在三里屯的表演也證實了這件事情。
談起這件事,導演大鵬的神情里透著滿足:「是我把他們培養出來,他們中有的人從不會樂器,到一直能夠滿足現場演奏,這是我的一種很特別的成就感。」
「再看到他們的時候特別親切,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性地跟他們說『走了,上場了,孩子們』,明明是同齡人,我非得管人叫孩子們,我有一種當家長的感覺。」
樂隊的主演是胡亮,是個熱愛搖滾樂的傻小子;大鵬的經歷更像胡亮,但是作為導演,他還是選擇讓喬衫來演繹這個角色:「杉子是挺適合演胡亮的,我不可能比他演得更好。」
樂隊里的貝斯手很特別,名叫丁建國,聽起來是個硬漢,實際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丁建國由古力娜扎飾演,對於這個角色設定,大鵬似乎很滿意:「我告訴你男的都愛死她了,都不行不行的,覺得她特別漂亮。」
談結局:堅持讓程宮上台唱《不再猶豫》,是我作為創作者的驕傲。
大鵬是個務實又任性的導演。
何謂務實?首先,大鵬深知觀眾對他的期待:「我是一個挺現實的人,我知道大概拍什麼題材別人能喜歡看」;其次,作為導演,大鵬要求自己從全局去考慮,盡量剋制個人情感的表達:「我更在乎的是這個電影的整體性,需要就來,不需要就不來,絕不硬加,這是我的原則。」
何謂任性?大鵬覺得搖滾之城必須有一個圖騰,所以耗時三個月建了一座大吉他雕塑,最後配合劇情需要,又把大吉他拆掉了;大鵬覺得在電影中,他扮演的程宮一角必須要在最後上台唱歌,即使整個團隊都反對這樣過於浪漫主義的設定,大鵬還是堅持拍了。
事實證明,大鵬的「任性」,至少在這兩件事情上是有道理的。
《縫紉機樂隊》的結局,把「說整就整」的搖滾精神渲染到極致,從畫面里燃到了畫面外;對此,大吉他的殘骸,程宮唱的那首歌,都功不可沒。
大吉他被拆掉那天,大鵬跑到廢墟前給它磕了個頭,「是真的跪下來磕了個頭」。
「我覺得它就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你怎麼去鋸,它都不斷。我親眼看著它很堅強地在抗爭,我就覺得對不起它。因為它被創造的目的就是為了被摧毀,這是我賦予它的形象。所以我有一種內疚和不舍,才會跪在它的面前。」
談創作趣事:程宮其實是搜狐的攝影師,胡亮是影棚門口小賣店裡的大爺。
寫劇本的時候,大鵬有這樣一個「愛好」:電影里的人名喜歡借用身邊人的。談起這件事,大鵬一下就來了精神:「我所有的創作都是來自我身邊的人,(名字)都被我用遍了」。
程宮是個攝影師,也是大鵬在搜狐的同事,他們一起共事了很久。
胡亮是北京唐自頭影棚門口小賣店裡的大爺,不是老闆,就是幫人看店的。
大鵬在拍攝《奇門遁甲》時期,認識了這位大爺;拍攝間隙,大鵬就愛找這位大爺聊天,「那個胡亮是我見到過最快樂的人了,他60多歲了,特別喜歡跟我開玩笑。」
那位大爺也不拿大鵬當明星,倆人經常一起逗悶子,「胡亮也不拿我當事兒,他說我在這兒看到那麼多明星,前兩天兒《三生三世》,楊洋和劉亦菲舉著傘就出來了,我都沒見著正臉。哪有人像你一樣,你是不是明星,你到底是不是?」
大鵬覺得這個大爺是個特別開朗的人,所以在創作角色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起了他,便用了這個名字: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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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遺憾:每一幀只是二十四分之一秒,但是對我而言,那永遠是個窟窿。
對於《縫紉機樂隊》,大鵬留下了一個遺憾。
在後期合成階段,他們發現有有四幀音樂上的錯誤。大鵬說:「這四幀我有點過不去,我們半夜就回去解決這個問題,解決到早上五點。」
「所以你知道最後我們那四幀怎麼解決的嗎?」
「我們把它分攤在了四個不同的畫面里,每一個畫面的聲音偷掉了一幀。可能觀眾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個小秘密,因為一幀其實只是二十四分之一秒。但是對我而言,那個永遠是窟窿,它就釘在那兒,像補丁釘在那兒一樣,讓我特別地難過。」
大鵬忙完這件事,開車回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回去再睡兩個小時就要開工了。那天大鵬被安排了15個專訪,第二天還要飛去其他城市繼續路演;而我們的這次採訪,就是那天的第15個專訪。
我問大鵬最近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他說是昨天晚上,確切地說是今天早晨。
因為這四幀錯誤,大鵬偷偷在車上哭了一鼻子。
談北漂:剛來北京的時候,感覺這個城市可以把我吃了。
2004年4月17日,大鵬帶著音樂夢想,帶著把吉他賣給學弟換來的啟動資金,開始北漂。
大鵬剛到北京的第一印象是:害怕。因為火車站周邊的建築都是四方形的,看起來很「粗壯」;而在老家集安,大多數是板樓,比較「瘦小」。
大鵬說:「我走在那個下面,感覺隨時就會被那些建築吞噬。」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那是我特別深刻的印象,覺得這個城市可以把我吃了」。
想留在這個「隨時可能被吃了」的城市,非常不容易;用大鵬的話講,剛一開始,北京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他想去參加Music Radio的主持人海選,因為沒帶英語四級證書和學歷證明,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他想去酒吧駐唱,因為外表不搖滾被直接拒絕了。
最後他為了養活自己,找機會進了搜狐,成為一名音樂頻道的實習編輯。當時領導黃洋對他說:「想當年我也和你一樣要當歌手,像我們這樣的人,北京少說有幾萬。別想那麼多了,踏踏實實工作吧。」
沒想到,大鵬這一「踏實」,就在搜狐待了十年。
搜狐的工作穩定之後,大鵬就在通州北苑地鐵站附近租了個一居室的房子,租金每月600元,可大鵬的實習工資只有800元。
這聽起來有點奢侈,「我覺得住得不好會影響心情,所以沒去湊合住那些便宜的地下室什麼的。」
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大鵬拿出工資的四分之三來租房,也不一定能住上什麼好房子。
「那是一個很老的一個小區,樓道里沒有燈。我每天加班回去之後,從來沒有見到過其他家裡亮過燈。我覺得那棟樓就像個黑盒子,那個黑盒子有很多孔,但是我不知道那裡面住不住人。我永遠都是最晚的時候回來,最早的時候出去上班,從來沒有見過我的鄰居。」
大鵬一度覺得旁邊的房子都是空的,自己就沒有鄰居,直到有一天發生了這樣一個小插曲:「有一天大半夜,突然有人敲門,說是我家鄰居,鑰匙掉在地上了看不到,叫我開門給他照亮。我嚇得半死,說:『我不開!你自己摸吧!』」
談自己:當我是大鵬的時候,我會介意被觀眾當作戲裡的人調侃。
大鵬在宣傳《煎餅俠》的時候,曾經拍過一個短片,各位喜劇演員對著鏡頭流淚,沒有台詞,畫面是黑白的。
受這個短片啟發,我發問:「你心裡有沒有一刻抗拒過喜劇演員這個身份?」
大鵬的回答簡明扼要:「當我投入到這個職業的時候是不會的,但我是大鵬的時候我會的。」
觀眾總是感性的,他們會分不清,或者不願意分清,演員和他所飾演的角色是兩碼事。
《屌絲男士》是大鵬第一部深入人心的作品,所以很多觀眾看到他,還是忍不住會調侃:大鵬,柳岩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呀?大鵬,你是個屌絲,你不應該打扮成這樣啊!
對此,大鵬的心聲有點苦澀:「當他們這麼說我的時候,我是會介意的,因為那個時候我的角色是我,我不是戲裡的人。」
但是當大鵬投入到工作中時,他還是會樂此不疲,不惜形象地製造笑點,為觀眾拯救不開心;他還不忘調侃自己一句:「當我投入表演的時候,那是工作;我為工作嘛,我還賺錢呢,所以這不挺好的嘛。」
最後幾句
回到開篇那個問題,到底誰來拯救大鵬的不開心呢?
我猜大鵬會選擇自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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