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郭煜瑾

最新 09-30

那天我一個人開著車從老家回來，才4月的天，夕陽卻曬得車裡面滿是悶熱，心裡很是煩躁，打開車窗一路開得很快。那是我與姥姥的最後一面……

姥姥的身體向來不好，多年的帕金森和高血壓使她的生命早已離不開藥物的支撐，長大後的我們多不願和她住在交通沒有那麼便利的老家，所以最近幾年對她的陪伴越來越少。

小時候，每個暑假我都盼著回老家。晚上我躺在院子里的席子上，頭「頂」著有一米長的大黑南瓜，姥爺用那種大的草扇給我扇著蚊子，姥姥則給我講著七仙女兒的故事。其實那時候不太知道姥姥說的是哪顆星星，我只知道天上有條那麼一道淺白色的星系叫銀河。如今我不僅知道銀河，還知道天上其他星星的位置和形成，卻沒有機會換我給姥姥講一講。那時候我是家裡面最小的孩子，嬌寵的我那麼大了還讓姥爺背著我，姥姥則在一旁打趣地說：「看看馬兒跑得快不快，墩兒，駕……」

老家的夜總是涼的。很小的時候，我就有腿受涼後睡不著的習慣，在老家的晚上總會自己爬起來，站在屋裡隔著門帘兒看著院子，當時一心想著會不會有黃鼠狼正在院子里偷吃東西，現在想起來真是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傻得可愛。姥姥是睡覺特別少的人，她說她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每次我起來她也會跟著我一起。然後兩個人說話說上一個多小時，等我實在困得不行了再爬回床去睡覺，那一覺我醒來就太陽曬到屁股了。姥姥則張羅著該做中午飯了。我已不記得我們那些晚上都聊些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兒會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

這些年和她的談話多是在過年時去看她，像是彙報工作一樣談談我這一年的生活。身體一年比一年差的姥姥已經多年沒有再出省，去看看這日新月異的世界，我便藉此機會給她講講外面的世界。姥姥多半是聽著，然後就是囑咐我多吃些，說我這幾年在外越來越瘦，還催我媽去給我檢查一下身體。其實這些年，她的飯量是越來越少，有時一頓中午飯只能吃上兩三塊兒的帶魚片，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僅靠吃止痛藥時那一口水來維持生命。

偶爾也會跟她談到我的感情，她總拿她和姥爺的感情來舉例。姥姥家以前是地主，姥爺家條件就差了許多，來姥姥家說媒的人多得排成排，姥姥卻偏偏看上了這個窮書生。家裡不同意，他們就私自訂婚，直到姥姥的父親過世後，他們才得以走到一起。姥爺一生為官清貧，70多歲的時候還會幫人代理案子，姥姥畢生支持，隨時為忙完工作的姥爺準備飯菜。後來姥姥因為腰傷不能再彎腰，幾年來，都是姥爺為姥姥洗腳。我長這麼大，沒有見他們吵過一次架。她告訴我那個人可以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要他肯努力，對你好就行，再有便是囑咐我，別嫁得太遠。

對於姥姥的回憶，多半還是在童年。我特別喜歡《稻香》這首歌，因為每次聽到這首歌我總是能想到我的小時候，逮螢火蟲，扣小鳥，烤知了，下雨後去路上用泥巴堵水坑，現在被道德譴責的事兒，細數起來那時候的我居然干盡了……這似乎不應該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童年，可是正是因為那時候簡單的生活，才使得如今的我依然覺得世界單純美好。

我一直都相信，一個人的家庭可以影響一個人一生的品行。姥姥、姥爺為人正直善良，在我的童年便給了我正確的引導，他們對待生活的態度積極熱情，才使得我如今敢於面對生活的任何挑戰，如今80歲的姥爺還堅持每天寫讀書筆記，這也影響我養成了經常練筆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