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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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母親結婚,是個艷陽天。
這是她第二次的婚禮,距離她和父親的婚禮已經過去了10年。
母親愛美,穿一襲落肩的拖地白紗,粉色的唇膏很襯她,母親品味一直不錯。觀禮的人祝福著,她咧著嘴巴開心地笑著,笑聲咯咯咯地傳了很遠。
父親知道母親今天結婚,他說他挺難過的,「你母親勢利。」
「你父親一直不思進取。」母親說和父親在一起,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父親雖然很不舍,但是在母親的堅持下兩人還是離了婚。當時母親告誡我,「以後千萬不要找你父親這樣的。」
我想,或許她現在挽著的這個男人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
「小加。」母親叫我,接著拉我走到教堂的門口,一大堆人擠在一起,爭著和新娘和新郎合影。
我站在母親和她的新丈夫沈嘉銘的中間,他的女兒沈思和我肩並肩靠著,觀禮席的人說:「真是好讓人羨慕的一家子。」
母親爽朗地笑了起來,身體歡快地晃著,軟軟的胸脯一直蹭在我的肩膀上,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直衝到我的鼻尖。這是母親極喜歡的香味,父親說,他也喜歡這種味道,家裡母親走過的地方,總留著這股香氣。
我想起了父親,我和父親才是一家子。
母親結婚後,每當我放假,她都會親自開車,早早地到父親家把我接過去。
第一次去母親婚後的家,母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沈家父女吃得很開心,母親的手藝的確好,而且還勤於下廚,總是把家裡人的胃養得很好。父親和母親離婚後,我很長時間才適應了新的飲食習慣。
而父親也是一樣的,離婚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還總是念叨,「你母親除了勢利點,其他都好。」我和他都很想念母親燒的糖醋排骨和紅燒獅子頭。
他也知道母親離婚多少因為有點兒嫌棄他沒錢沒勢,所以他似乎下了決心要改變改變。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最近工作有點兒忙。」而半夜醒來,從虛掩的房門裡,我還看見他伏案工作,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有時候我覺得他挺孤獨的。
以前他總說:「吃多少用多少天註定,一家人開開心心在一起就很滿足。」他一天天看起來都是樂呵呵的,現在我覺得他比以前活得辛苦了很多。
我知道這是母親的緣故。
母親有著讓人歡喜讓人愁的能力,對於沈家的女兒沈思來說,也是一樣。她很快就喜歡上了她這個後母,一開始我聽見她喊母親阿姨,聲音語調都透著生疏,不久就聽到她喊母親媽媽,為此我還心裡嘀咕了好一陣,「她不是你的母親。」
我是羨慕沈思的。
母親把沈思照顧得很好,沈思總說:「雖然她有時候脾氣比較大,但是我還是很愛你的媽媽。」
關於母親和沈思的親近,我真的是嫉妒,並因此生了很長一段時間母親的悶氣,但是母親也並沒有怠慢我,慢慢地,我還是接受了母親多了一個女兒的事實。
2
母親婚後第2年,我進入了寄宿學校念中學,父親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父親住在一起,雖然他也是極愛護我的,但是沒有了母親的照料,父親也總是忙忙碌碌,自然需要自立。似乎有那麼一點兒逼不得已,我提前學會了照顧自己。
住校後,母親更經常地來看我,變著花樣煮我愛吃的東西,並親自送到學校。我的小同學們很羨慕,「真是很羨慕你,有個好媽媽。」
我中學還沒有畢業,母親就和沈思的父親離了婚。
「他們為什麼要離婚?」沈思不解。
沈思父親和我的父親有著天壤之別。父親總粘著母親,而沈思的父親則總是不在家。母親結婚的這5年里,我和他的見面次數不足10次。母親總說:「你沈叔叔很忙。」他常年穿西裝,似乎隨時準備好去上班的樣子。雖然他和我並不親近,但是每個節日,他總不忘讓母親給我準備禮物。
母親家裡有一個專門的衣帽間供母親放置她的衣服。當時剛搬進去,母親只帶了3個行李箱的衣服,收拾後衣帽間仍舊空蕩蕩的。後來我再去,衣帽間已經塞得滿滿的,「你沈叔叔總給我買東西。」
離婚後,母親到學校來看我,「沈思父親一年幾乎有200天不在家呢,我大概是沈思的保姆吧。」我想母親大概是過夠了這種高級保姆的生活,於是才和沈叔叔離的婚。
看她眼睛紅紅似乎哭過,我問她是不是覺得特別難過?
「當然難過了,畢竟一起生活了那麼幾年呢。」
母親離婚後,沈叔叔的一部分財產落到了母親的名下,母親仍舊過得比和父親在一起時要好得多。
母親從沈叔叔家搬出來,沈思哭了一臉,看起來對母親很不舍,我拉著母親的手走出門,我覺得母親又屬於我一個人了。
3
父親知道母親離婚後,精神振奮了好一段時間,或許他終於從另外一個失婚男人身上找回了一點信心,我知道母親和他離婚確實傷了他的自尊心。
那段時間,我經常可以聽見父親給母親打電話,大概就是想約她出來喝茶吃飯之類的,父親怯生生地應對著電話那頭的母親。母親除了每周雷打不動過來接我出去,其他時間,她都拒絕了和父親單獨見面。
「我和你父親今生的緣已盡了。」母親和我說。
「父親現在很努力。」我有著私心,希望他們可以破鏡重圓。
每當這時,她就笑笑。
母親和父親離婚後,我和父親仍舊住在原來的二居室房子,父親在這裡住了差不多30年。這是奶奶的物業,後來更了他的名。
母親從沈叔叔家搬出來後,獨自買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她專門為我準備了一條鑰匙,「你可以隨時過來」。
以前母親總說父親的房子小,現在的三居室的確敞亮多了,母親把一間房裝修成了她的衣帽間,看起來像把沈叔叔家的衣帽間搬了過來。
和沈叔叔離婚時,母親已近40,但是看著總也感覺不到這個歲數。母親說,她還很年輕,而的確,身體皮膚品位都比同齡人好不少。
和沈叔叔離婚後不久,母親和我說,她又要結婚了。
這是她的第三次婚姻,那一年我17歲。
我還沒有來得及參加她的婚禮,她就已經搬離了我和父親所在的城市。
母親這次再婚,父親繼續念叨著,「你母親就是勢利。」我和父親都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盡量避免觸及到有關母親的話題。我知道,在我們心裡,都有點兒恨她。
我心裡也真的理解不了母親了,她曾說過,離婚是一件大傷元氣的事情,可是這一來一回,她已經結三次,離了兩次。
外婆告訴我,「你母親從小和我相依為命,我知道她就是愛折騰。」或許母親真的愛折騰吧。
母親搬走後,大概是兩城之間離得有點兒遠,每年我們只會見上一兩次,雖然每次見面前我都拒絕,但是她總是親自找上門,幫我收拾好行李。父親則不發一言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獨自抽煙。
而幾乎每次,她都會讓我跟著她和新丈夫出去旅行。一開始我喊母親的新丈夫叔叔,他說讓我叫他的名字史密斯,母親也這麼叫。
母親說,「他是一位藝術家。」史密斯留著絡腮鬍,穿著破洞的牛仔褲,年屆50,我總覺得他有點兒做作。
我並不喜歡他。
每次出行,他都帶著我們去不同的地方,那種大自然嘆為觀止的景象是我和母親從來沒有看過的,母親總說,「從沒想到這麼漂亮。」
他把母親的生活填滿了驚喜,他會在拍賣行給母親競拍一些珠寶和藝術品,母親電話里給我說:「他總是很有心。」
母親或許並不懂這些畫作古董的含義,但是美好的東西,母親總不會拒絕。
母親似乎對他很滿意。
父親已經不太關注母親結婚的事情,也很少在我面前念叨母親勢利,給母親打電話的事情他也不再做了,只是偶爾從我嘴裡打聽一點母親瑣碎的消息。
我其實知道的也並不多,大致就說說母親「過得應該還可以,一直都在外面跑」,諸如此類的。
父親工作越來越忙,他總和我說,「又來了一個新項目。」父親養成了熬夜的習慣,為了提神,晚上煙抽得特別多。他離婚前,並不抽煙,因為母親討厭煙味。
當我周末從學校回來,夜裡從門縫看進去,父親浮在煙霧上,似乎要變成神仙的樣子,即使還不是神仙,也像是在修鍊成仙。
他有時也會給我和他的生活來一點驚嚇,可能他真的累極了,有那麼兩次,指尖的煙頭把他按頭的文件都燒著了,他左跳右跳地滅著火,一直很緊張地說:「完蛋了。」重複了好多遍,嘴巴誇張地一張一合,帶動著臉上的皺紋一下子舒展開來,一下子又密集地擠在一起。
其中一次他睡得真的太沉了,著火後的煙霧直接把老房子里從未啟用過的煙霧報警器都觸發了,我和父親都淋得像落湯雞。
看著父親一身全濕,頭髮耷拉在腦門上,我挺心疼他的。
事後父親說:「好在之前堅持安裝了這玩意。」
老房子並沒有這樣的設施,有次他看新聞一對母女在家裡因為廚房竄出來的火苗而喪了命,當年找了消防局,聯繫了家裝公司,就果斷安裝了自動洒水裝置,花了一筆不小的錢,不過父親說,「一家人齊齊整整最重要。」
我一直覺得,母親會和史密斯過上一輩子,雖然我並不喜歡他。
可是母親還是和他離婚了,這是她的第三次離婚。
帶著一幅畫就回來了。母親很果斷地把他送的禮物都變了現,「東西都挺值錢的。」
她只留了一幅畫,「這幅畫確實漂亮,有點兒捨不得呢。」後來她把畫掛在了她房子的起居室里,坐在沙發上,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見這幅畫。
「還真以為可以過一輩子呢。」母親的確有這樣想過。
「可是人生總有不如意的地方。」母親說史密斯已經移情別戀了一個比她年輕10多歲的女人,她是史密斯的新助手。
母親並不承認和年輕姑娘交手而敗下陣來的事實,只把原因歸結為,「和他緣分太薄了。」
母親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那時候我20歲,剛上大學三年級,離家並不遠,每個星期她都會到學校來接我,還經常給我送一些她親手做的東西,味道是沒有變的,就像很多年前一樣。
不過沒多久,她就開始頻繁外出,總是用一個大大的銀色行李箱,這或許是受了前任丈夫史密斯的啟發,「人生在世,總得看看這個世界。」
這次母親離婚,父親再沒有說任何話了。他是從外婆口裡知道的,接著很平靜地接收了這個信息。
父親他自己也挺忙的,隱約聽他說:「公司有個職位空出來,這次應該是有希望了。」
對於和他不相關的事,他也不大去關注了。
不過那段時間過後,他和我說:「父親一輩子大概就這樣了吧。」接著也沒有再說升職的事情,我猜想他應該晉陞失敗了。我當時還擔心他會因此而一蹶不振,但是觀察了一段時間,他似乎情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我才放了心。
4
大學畢業後,我更難得見上母親一面,「我也是很牽掛你的。」母親在電話那頭說。
母親在國外的時間越來越長,到她再回來,卻是要辦理跨國婚姻的一些文件,她說她要結婚了。
是一個西班牙男人,母親給我看照片,白皙的皮膚,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皺紋已經橫在額頭上,母親說,「他才61歲。」
比母親大了18歲。
母親的婚禮定在12月,在西班牙,「他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酒庄」。
父親看我打包行李,站在門邊,「那邊冷,多帶幾件衣服。」
我點點頭。
父親說,「你母親真的勢利。」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句話。其實我心底也覺得,母親的確勢利。
我的整個青春,母親都在忙著結婚和離婚,我看著她的衣帽間被越來越多的東西堆積著,她銀行戶頭上的錢越來越多,我知道,這是作為醫院一名小護士的母親一輩子都不可能賺到的。
我多少有點兒恨她,但是更多地,希望她和父親都過得好。
這兩年,父親也給自己找了個伴,「有個人說說話,挺好。」是一個瘦瘦高高,黃褐斑已經深深印在臉上的女人,她總是穿深灰色的開襟衫,我覺得這讓她看起來老了很多歲。
「你李阿姨就不勢利。」父親每次說,我聽著都覺得酸酸的。
她對我也很好,燒的糖醋排骨和紅燒獅子頭有點兒接近母親的味道。
「你們打算結婚嗎?」我問父親。
「再等等看。」父親說想再相處看看,「不想再離一次婚了。」
12月初我去西班牙,母親親自開車到機場接我,「西蒙很期待見到你呢。」一臉的雀躍,對比父親的老態,她神采飛揚得就像一個少女。
我住在西蒙的酒莊裡,一打開窗,就可以看見一大片的葡萄園,時值冬季,整個莊園都灰沉而空蕩。
「住得還習慣嗎?」是西蒙,站在門口。
「西蒙先生。」我請他進來。
「你母親真是一個體貼的女人,做的中國菜真的太好吃了。」
我笑笑,母親總會把人照顧得很好,即使是父親,也不否認母親這方面的能力。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母親,所以你不需要擔心。」
雖然我只來了幾天,不過我知道母親並不受西蒙3個兒女的歡迎,我偷偷地聽見他們喊母親「婊子」或者「掘金者」,但表面上他們卻對母親很友好。
我的確有點兒擔心母親會受到欺負,但母親並不把他們的看法放在眼裡,眼裡透著一點兒洞察世事的境界,或許聰明如母親,我真的不必為她擔心什麼。
「希望你們可以幸福。」我由衷地對西蒙說。
母親的婚禮日漸臨近,花園裡已經開始豎起了鮮花的拱門,粉色的玫瑰纏在拱門上,母親最愛的就是粉色。
可是讓人沒有想到,就在婚禮的前3天,西蒙卻突發心肌梗塞倒在了洗手間里。
所幸西蒙搶救了過來。
當晚母親在醫院的走廊里大哭起來,睡衣被揉得一團亂,沒有卸乾淨的妝攙著淚水留下來,衝出一條渾濁的淚溝,母親這次像丟了魂似的。
西蒙在自重症監護室住了好幾天,他的兒女們圍在門外,把母親硬生生擋在了外頭。
他們還把西蒙的律師叫到了醫院。他們的目的很簡單,一旦西蒙發生不測,不希望母親得到他們父親的一塊錢。
「西蒙先生有和你簽訂婚前協議嗎?」我問母親。
她搖搖頭。
我和母親都希望西蒙先生快快地好起來。在西班牙的這段時間,他每天早晨都會讓家裡的中餐大廚煮白粥炸油條,他自己並不愛吃,只因為母親一句話,「她早餐就愛吃白粥和油條。」他便一日不落地交代廚房做這樣的早餐。
西蒙有好幾次差點沒了呼吸,他的兒女們也確實慌張,律師也實在被他們逼急了,最後把西蒙立的遺囑文件拿了出來。
這份遺囑訂立的時間不長,落款是本年的11月,就只是在上一個月而已。
西蒙把他遺產的50%留給了母親,母親和我說,這些錢夠她花幾輩子。
我想,或許這就是西蒙說的要照顧母親一輩子吧。
西蒙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算是基本痊癒了,當他出院回到酒庄,那鮮花拱門的玫瑰都已經凋謝了。
母親請花匠重新布置,滿片的粉色玫瑰又鋪在了花園裡。我站在房間的窗戶前,看著母親和西蒙在一大片的玫瑰海洋中,忙前忙後。
「西蒙應該會對你好。」我對母親說。
「我想是的呢。」母親一臉的幸福。
我的整個青春里,母親都忙著結婚和離婚,我希望這是她的最後一次,因為她想要的,似乎都得到了,我想應該這就是她的理想生活吧。
母親和西蒙結婚的那天,是一個艷陽天,母親穿著拖地的白紗,抹著粉色的唇膏,咧著嘴咯咯咯地笑著,笑聲傳得很遠很遠。(原標題:我的母親)
※鄰居奶奶狠心咬斷孫子手指,過了10年村人才知她在給孫子保命
※半夜聾啞姐姐房裡傳說話聲,我悄悄靠近,發現全家隱瞞多年的秘密
※盼了多年夫妻倆終於生個兒子,卻因村人一句閑聊把孩子狠心扔掉
※半夜聾啞姐姐房裡傳來說話聲,我悄悄靠近,發現全家隱瞞多年的秘密
※酒吧遇美女搭訕邀請我去她家,一進門屋裡怪異氣味讓我發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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