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十里不如你,他還是他,而我已成你的全部
「我始終相信,天空是地球人共有的,但每個城市的天空卻各有韻味」,九吟很喜歡跟我分享一些生活感受,在她的眼裡再平凡的事物也會變得詩情畫意。她是我大學的「同門」師姐,同是溪城人,打從入學起就對我照顧有加,也因為都熱愛文學的關係,我們成了知根知底、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是個極喜歡仰望天空的女子,如若能再加上一片無際無垠的海,那便是絕美的搭配了。所幸的是,惠城的海成全了她。
如今的九吟已然是惠城的一名正式的小學教師了,在這個距離自己家鄉尚有兩個小時車程的小城裡,她過著屬於自己的理想生活,白天面對著幾十雙渴望求知的天真瞳孔,夜半則笙燈寫教案、讀書,沒有多少現世的紛擾,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桃源時光了。九吟很喜歡看惠城的海,看海面之上的鷗鳥,看出船的漁人回歸。她時常望著大海就出神,雖同屬一個市區管轄,她還是樂此不疲地對我說,「淑,我很懷想家鄉的美麗茶園」。不曾想,當初所有人填報招考信息時都往自己的家鄉回爐,而九吟何以選擇了惠城?
九吟的單人宿舍窗台上,時而會收到一束素雅的百合花,花間還清晰可見的是一張用清秀字體寫下的Mr.X和一串電話號碼的小卡片。「一個匿名的送花人」,九吟淡淡地對我說。也是,時年正值二十齣頭的女教師,儘管不輕易招惹誰,也總有人積極搶先的吧!
惠城的二月依舊冷得很,涼涼的海風吹得人寒氣透心,可九吟偏偏喜歡在冬日看海的感覺。事實上,她很怕冷,但她卻執意在冷風中迎風而上,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才是最堅強得無可比擬的。她慣性地站在岸邊,驀地想起一句話,離人在外,歸人未歸。
是的,她在想他,一個和記憶有過約定的人兒。
(一)蔚藍的歌
九吟一直都沒有告訴他,她已在他的故鄉駐紮,她倔強地希望他以別的方式得知,而後很驚異的表情。她沒有忘記過那一句話,即使現在已經跟他無關,「兩年之後如果還有機會,我們就在一起」,不管是出於有心還是安慰式的敷衍,九吟只想讓他知道,「兩年之後,我會很驕傲地站在你的面前,但不再是為你」。
對於他們的故事,我絕對是個最忠實的旁觀者與傾聽者,所以也最為知悉。他們的相識是源於一次社團的郊遊活動,那年夏天,九吟還只是個稚嫩的大一新生,而他則是大她一屆的學長。郊遊的時候,他一路爬山,一路拍照,還不忘和人說笑,和九吟同行的女生是他的好友,在她的介紹下,九吟和他終究認識了。
九吟從沒想過和他之間會有怎樣特殊的際遇,對於當時活潑外向好社交的她而言,不過是多了一個認識的人而已。他們的聯繫一開始也很稀微,直到九吟大二的某天,住在南區的他因為要參加北區的一個大型會議,卻忘了帶紙筆,他想到了向九吟「求救」。九吟踩出人生中的第一步舞步,是他在還筆的那天晚上教的,他後來還戲謔地說過,這是他見過的最笨拙的舞步了,像鴨子在踱步。九吟並不辯駁,圓舞曲再美,身段僵硬的她最後還是無法駕馭那段慢三。他說,九吟的名字和他姐姐的一模一樣,他實在叫不出口,於是在後來的相處中,他一直都習慣叫她「鴨子」,而九吟也毫不客氣地回叫他一聲「魔鬼」(他自己膽小怕鬼卻還經常裝鬼嚇她),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會帶九吟做各種各樣的傻事,而這些傻事如今亦然泛化為九吟心中源源不絕的記憶瓊漿,溫馨而快樂的合奏曲。
大抵男生對美都有一種極其敏銳的視覺,他也不例外。他會帶九吟去逛街,幫她挑選合宜她穿的衣服、裙子、甚至高跟鞋,只是當時不改運動休閑風的九吟,至始至終沒有穿過他挑的那條黑色短裙。
大學所在的明城夜景很美,他會帶她去沿河的江濱公園踩鵝軟石散步,一起放孔明燈許願;
他會在夜黑風高的夜晚帶她穿越城關缺少路燈的小巷大街,然後在她後面裝鬼嚇膽小的她;
一起吃飯時,他總會把碗里自己最喜歡吃的青椒炒魷魚撥大半給她,然後幫吃的又少又慢的她數米粒;
他會在德克士餐廳里為邊吃聖代邊看小孩玩遊戲的她拍照,還笑她吃相很差;
他會在送她回宿舍後又很無趣地把她叫出來,帶她在心情驛站喝卡布奇諾,或者在鄰近的機房看動畫片;
他總喜歡把大堆的文字材料交給在圖書館的她謄寫,美其言曰她寫的字好看,然後坐在她對面為沒有高數細胞的她分析題目;
他會在她冬天社團值班時送上一件外套,然後帶她吃麻辣燙,一如既往地笑她點的難吃;
他會帶她在南區的小街上晃蕩,只為幫她挑選一件精美的生日禮物送給她哥哥;
他會帶她在市區的動物園,一會兒騎馬照相,一會兒喂池塘的小魚兒;
他會在流感高發期時嘲笑他「不懂照顧自己,小心住進B8(學生隔離宿舍樓)」,而在她真的不小心住進B8時,他會放下一切和畢業有關的雜務,不帶口罩地陪她玩牌、幫她提水、陪她吃飯;……
他對九吟的好九吟通通收在心底,恰似疊加自己無盡的幸福般封存著,但九吟只能封存著。她總是覺得那麼的不安全,這樣的幸福不過是一棵無根之樹、一池浮萍之水,見不得天日。這不是九吟所想要的,她不明白,他對她是予求予取,卻怎會忘了最重要的那一句話----承諾。
(二)飈涌的浪
想到這裡,九吟忽然不敢再繼續回憶下去了,她深刻地明白,初前的快樂如何也壓不住後來的沉重與傷悲。海風如飄棉絮般靜靜地吹拂著,九吟突然覺得自己竟也如此殘忍,寧在此緬懷入墓的情殤,也不願去撫慰窗檯百合的泣訴。
在九吟的心裡,他一直都是一個好玩愛笑、很具幽默感、重情義、喜懷舊、孝順愛親、還有些許未泯的童心的男生形象,可他也有讓九吟捉摸不透的一面。依然是那個冬天,在他畢業離校前,九吟刻意地冷落他多天,當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忽地從後面擁住了她。九吟想掙扎,拗不過他的力氣,卻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在哀求,「抱一下也不可以嗎?」九吟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了,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他,眼神里充溢著無神與迷離,如此的脆弱與悲傷,而他卻還逞強似的說,「班級酒會,喝了點酒而已」。那夜的他,拉著九吟的手,話如爆噴之洪,延綿無絕。
九吟一直記得,他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可在去的路上又忽然折回了,她不明白,他也不解釋,就這樣僵持著,在南北區的對應中,兩人一夜都未能成眠。九吟最終卸下了那份謹守的矜持,凌晨主動以簡訊形式問他,「這夜的牽手究竟算什麼?」在等待了許久之後,她收到了他的回復,「給我點時間」。凌晨三點多,九吟發現他也還在刷網頁,「在錯誤的時間裡遇到對的人,終歸是一場遺憾」,迷濛的夜裡,劉若英的歌聲在九吟耳畔回蕩,「夜從前從來沒這麼長/床荒涼的像沒有邊疆/失眠是枕頭之上無盡的流浪/天永遠不亮」,說不清的是傷還是平淡。
於九吟而言,那段等待的日子無異於一場凌遲,她無法形容這是怎樣的一種哀戚,隱隱的直覺中,他們的交集僅僅只會是那麼短淺的、若即若離的三個月。他跟她說這些年會在粵城發展的事已經是在許多天以後了,而這個決定是在九吟的問題前就在權衡的。九吟猛地一驚,在他的心裡,她是「魚」,粵城的事業才是他的「熊掌」,他終究是舍「魚」而取「熊掌」了。
海邊的風還在持續著,天空呈現一片明亮的藍。記憶如同一股飈涌的浪,不住地向九吟猛撲過來,她一路隨時間走著,一路還不住地回頭望,卻沒有意識到如今站立的姿態已經是三年後的自己了。是的,三年過去了,曾經的兩年之約早已飄散在風裡,無跡可尋了。
他的個性簽名多年不變,「一個人一旦有了夢想,哪怕是爬著也要走到終點」,而九吟也在他毫無休息日的建築工地生活中找到了他懼怕異地戀的根據。只是,九吟依然不願相信。她一直都覺得那不過是他的一個幌子亦或是緩兵之計而已,本質的原因則是他對自己的喜歡不夠,而自己對他的喜歡不僅夠了,還過了。感情從來都是這麼不對等的東西,付出與收穫通常不會成正比,而付出多的最終會輸得最慘。九吟恍然,和他的這段感情又何嘗不是她的一場情劫呢?
離校前的最後一天,九吟拿出了自己在繁忙嚴峻的期末考試中熬夜綉出來的一幅作品送給他,他定然不會知道,那是她綉針扎了手,綉線結了心的眷眷情深呵!第二天一早,他們一起乘了包車回市區溫陵,在路上九吟放棄了他之前答應過帶她去黔城探望二十年未見的舅親的決定,她想,縱是再多些時間相處,也只會徒增自己的傷悲和他的負擔而已。他沒多說什麼,只要她答應不一個人去探親,他便不堅持。
黔貴之行終究沒有成形,但在九吟心裡,那天他手提兩大袋行李目送九吟轉車回溪城的影像卻屹立成了風景,像一場排山倒海的傷翻湧而來,她已然不能自持。向來開心快樂、深得人寵愛的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深刻的絕望,在一遍遍讀著他的那條簡訊,「如果兩年之後還有機會,我們就在一起」時,她所能做的只是歇斯底里的抽泣,彷如這個空間只有她一個人,而她是被遺棄在荒涼大地上的嬰孩。
那年的春節,九吟連喝開水都會醉,在親人團圓、朋友歡聚的日子裡,她無神得像根僵木,人也瘦了一圈。她把網名更為木棉鎖,象徵愛情的木棉被鎖住了,如同奔赴一場無望的邀約。他在正月初就去了粵城,當這個消息傳到九吟耳邊時,她已然沒有多少情緒。是麻木還是覺醒?九吟自己亦全然不知了。在他離開後的時間裡,敏感而多情的她總會因為一些跟他有關的細微的東西而落淚,她被囚於自己給自己設的圈套里,不得救贖地做困獸之鬥。
(三)離人的帆
一帆在外,一人在心。九吟正臨風彌想著,碼頭上停靠著許多漁人的船,岸邊卻怎麼也飄不來那片離人的帆。
再次見到他是在九吟大三的秋了。他因為出差的關係匆匆回了趟學校,和往常一樣坐在他們常去的草坪上,隨後給九吟發了條簡訊,「我在學校,行政樓旁」。別離之後至今,九吟和他幾乎斷了聯繫,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卻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內心的期盼,從圖書館徑直走向行政樓。果然,他在那裡。
他沒有變,白色T恤與板鞋的合搭,讓九吟輕易忘記了他是工作之人的身份,可他還是變了,正如此刻的九吟已然不是當年的九吟了。關於事業,關於生活,關於學業,他們的話題也不曾間斷,那一次九吟很平淡對他說一句話,「也許,我該離開了」,他淡笑,卻無言。後來,九吟在自己的空間里看到了他的留言,「謝謝有你」。
其實,九吟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真正放下,她只是想給自己的心騰出一點空間,不再那麼厚實地裝著一個本不該屬於那個位置的人。「該說感謝的人是我」,九吟平靜地看著我說,「真的很感謝他來過我的生命,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總還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於她的這句話,我是深信不疑的,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清楚,在他離開後九吟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她把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在社團負責人的工作之中,贏得了社團內外人士的一致好評;在退了社團負責人之後,她又被任命為系某分會的負責人,一如既往地煥發生機;她熱愛讀書,廣泛涉獵書籍,一心想安家於圖書館;她樂於旅行,珍惜身邊的人和事,豐富自己的內心……她每天都充實而快樂,走到哪兒都能散發自信幽雅的氣息。
而這些改變皆源於九吟開始尊崇的一句話,一個人只有足夠珍愛自己,才有資格得到別人的珍愛;一個人只有充分完善自己,才能讓另一個人在某一個契合點毫無條件地選擇你。儘管腦的理智偶爾也勸服不了心的固執,她也不曾後悔過她主動放棄的那個約定,正如她所說的,「只願不再以這樣卑微的姿態去等著誰」。
在升大四前的那個夏天,九吟嘗試著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不幸的是在持續為期不到十天的光景後毅然決然地夭折了。對此,我還調侃過她一番,「還是沒能專心吧」,她撲哧一笑,或許真應了那句歌詞,有些人不知道哪裡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這一年裡,他們偶爾還保持著聯繫,即便只是網路上淺淺的問候,她猶然記得他對她透露過,有那麼一個女孩願意為他放棄一切(包括父母),遠走粵城追隨他。九吟從沒有懷疑過愛情的力量,這回她卻只索然搖頭,「淑,如若換成我,決計是做不到的。真正的愛情該是雙贏的,而不是犧牲一方以迎合另一方的,對吧?」我不禁慨然,這是我面見的在這段感情里最理智而自尊的她,叫我如何不頂禮膜拜!
(四)寧靜的岸
九吟依稀記得友人雪說過,「沒有人會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待,有的只是不斷地摸索與觀望」,她想,這句話用在她身上似乎再貼切不過了。這些年,我也曾問過她一個問題,「他哪裡好了?值得你這麼執著嗎?」她沒有回答,值得?不值得?我想在她的心裡一定也有掂量過吧。她曾說,「他的腳步總是那麼快,跟他走的時候他總不願放慢速度」,我忽然拿不准她這是怎樣的一種介懷,或許,她心裡本就有數的吧!
在九吟的身上,我似乎看見了愛情的另一面,其實愛情也可以是一個人的事,無關等待,不問對象,只是一種已經習慣了的姿態。我們都有過那麼深愛的一個人,不管其間有過怎樣的傷害,最後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它終究是存在的,歷久彌新地在記憶里跳躍著、溫熱著。
在九吟大四那年的國慶節,他又一次悄悄然地出現在學校了。白天行晚上到的火車點,他剛落實好住處,就興奮地給九吟打了個電話,「他又要來攪亂我的生活了,以友誼的名義」,九吟神情木訥地對當時正在身旁的我說。而我所想的是,這並不是怎樣的攪亂,假若已不在意,自然心裡就會淡如止水了。他的到來並沒有激起九吟心裡多大的漣漪,她很平淡地見了他一面,陪他再逛次校園。直到他要離開的那一天,他的友人和她分別送他一程,這是九吟第n次送他離開了,還未走出校門口,他回頭說了句,「這麼給他們送都沒有感覺,給你送就充滿感傷了呢?」他堅持沒讓九吟送到最後,我笑言「奈何心有千千結,心有千千劫呵」,而後反倒換九吟來教訓我,「有時候別人無意,自己切莫自作多情」。我驚訝地發現,九吟何時有了這般情聖模樣?
有些話總要選擇性地遺忘,才能輕裝上陣;有些過去總要讓它真的過去,才能真正釋然。之後的生活,九吟很少再對我提及他,直到如今。她承認是自己食言了,說好了放棄,人卻還是站立在三年之後他的故土的岸邊。她沒有對任何人做過什麼解釋,包括我,或許她只是想證明她有勇氣站到最後,但並不索求誰的知悉,如此而已吧!
如若不能做你心內的一尾三文魚/那麼,我會把自己站成岸/以不知名的方式/觀望,九吟的簽名檔寫著。她終究是驕傲的,即便是那顆不肯屈尊的心在作祟,最初與最後,她都達成了自己心裡的訴求,心中有愛便不覺人間荒蕪。
在惠城的半年多里,九吟已無數次來看海了,該說這已經成了她的業餘休閑了吧。這回,她很認真對電話另一端的我說,「只是想來履行一個祭獻禮,把投出去的心收回來」。我想,這一刻的她一定是最優美的,在海天之間,「童話也該有第二結局了」,她笑盈盈地回應了我,「是時候回去給百合澆水了」。
文/九吟
點擊展開全文
※你喜歡和孩子擁抱嗎?因為一個抱抱,孩子住進了醫院!
※換種方式跟孩子說話,溝通會有驚喜的改變
※生活小常識:怎麼清潔涼席更省事更徹底
※情感故事:為什麼情侶分手後會拉黑對方?
※情感故事:當你心情不好時,你會怎麼發泄?
TAG:書情繪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