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納式的原罪——烏托邦

導言：老闆克倫克篤信一個足球商業的烏托邦，而溫格則苦求著綠茵場上的一個烏托邦。最終，兩者的結合導致了阿森納在現時代歐洲足球環境下的困境。而今年看上去，似乎是到了烏托邦破滅的節點。

伊恩·賴特的社交工具頭像真切表達了阿森納球迷目前的心情。

無需諱言，巴黎的「肆億妄為」（內馬爾+姆巴佩）徹底攪亂了整個足球世界，這個夏天的轉會風暴讓多數俱樂部措手不及。在轉會窗截止前的阿森納突然成為關注的焦點，俱樂部各種讓外界費解的行為，讓0比4慘敗給利物浦的消極效應繼續放大。關於桑切斯和張伯倫的交易，關於勒馬爾的引進，也包括穆斯塔菲的推銷，最終都隨著窗口的關閉，變成了埋在俱樂部和更衣室的炸彈，讓人無法想像，本賽季的阿森納會以怎樣的心情去度過。一代豪門，真會就此沉淪？

現時英超競爭之激烈，根本容不得頂層的俱樂部有太多的糾錯空間。但更可怕的是，從俱樂部擁有者和球隊教父溫格兩個方面而言，他們似乎還沒有對自己處境之險惡有所自知。

克倫克的商業原罪：持有就肯定增值？

沉默的斯坦已經在北倫敦成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無他，作為阿森納的擁有者，這個美國人居然公開宣稱，他持有阿森納的目的並非以奪冠為目的。作為體育大產業的擁護者和先行者，克倫克並不乏身家和冒險精神。但很顯然，他對於體育產業的基本認知是源於美國的職業體育。說到底，他根本不理解在歐洲，職業足球的冠軍訴求。

這個人絕對是最不受歡迎的俱樂部老闆之一。

2010年的樣子，克倫克完全收購了NFL球隊公羊，他完成的壯舉是，將這支球隊遷回了洛杉磯，在洛杉磯，他大灑美金為球隊修建了一座球場，總價30億。但公羊上一次拿到重要獎盃是多久？2003年。相比冠軍，克倫克挑中洛杉磯這樣的體育富城，築巢引鳳的行為似乎更受美國評論界歡迎。同樣，對於阿森納，他秉承的信念是「長期持有」，絕對不會為了冠軍而進行資本上的冒險。地處最繁華的都市倫敦、歷史悠久、頂級品牌、新球場，這一切，幾乎可以理解為阿森納就是克倫克的另外一支公羊。很巧吧，阿森納上一個聯賽冠軍和公羊同步，2003/04賽季，而克倫克收購阿森納的年份，僅在完全收購公羊後的一年。

可以確定，公羊和阿森納是克倫克的同一輪體育布局，這兩家不同領域，不同文化支撐，不同受眾的球會，採取了同樣的商業策略，自然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問題就在於，作為美國人，克倫克真太不了解歐洲職業足球的根本訴求，一場比賽，一個賽季，不完全是娛樂，不完全是表演，支撐歐洲職業足球成為全球最大常年體育IP的內在核心在於——高競技水平層面上為冠軍榮耀的殊死拼搏。冠軍-球星-球迷-品牌，這是歐洲足球最內在的邏輯鏈和信仰。所以克倫克對歐洲足球俱樂部的投資，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帶有美國體育產業特質的烏托邦幻想。

自給自足、穩定進歐冠、細水長流，這些關鍵定位，本來就不符合各國俱樂部爭奪歐洲榮耀的頂層職業足球。更何況，在現如今的流量時代，連續軟綿無力的球隊建設和疲軟的成績考量，會直接影響到俱樂部的品牌成色。歷史的紅利會隨著一代兩代球迷的老去而稀薄，我很好奇，如果阿森納真正淪為中游之後，他會不會才幡然醒悟？

溫格的競技原罪：無法兌現的天賦期待

在全世界都流行WENGER OUT的情況下，再去批判一個年近70的老人並不厚道。更何況是一個在歐洲頂級足壇屹立20年多年不倒的老人。有人說溫格不會防守，有人說溫格不會臨場指揮，有人說溫格不擅硬仗，還有人說溫格戰術落伍了。我個人覺得這些都對，也不全對。

溫格對自己足球的堅持，帶有濃烈的悲劇色彩。

溫格有他機變的一面，也曾創造過歐冠連續不失球記錄，也曾抗擊過鼎盛時期的夢三和拜仁，更提出過「現代足球是反擊對方的反擊」這樣經典理論的教練。阿森納10多年遠離重要冠軍，一來受財政拖累，二來也的確由於溫格的核心思想——對天賦足球，對自由足球的苦苦追求有關。

溫格素有伯樂之稱，對球員的靈性、創見等等特質的發掘歷來為人稱道。與此相關的是，對天才球員的寬鬆對待，多數時候對戰術設定的大而化之，他追求無法人為設計和規定的石破天驚機巧一擊，宛如博格坎普轉身那樣的於無聲處驚雷，也宛如小威脅在諾維奇後衛群中的那一記凌波微步。但問題在於，這種處於進球集錦頂端的個人+團隊表演，並非現時足球的常態，反而嚴格的戰術紀律，穩重的後場配置以及鐵血的戰鬥意志才是。

是的，這一切的形容詞正屬於一個人——莫里尼奧。溫格最後一個冠軍是不敗賽季的2003/04賽季，其後一年，莫里尼奧登陸英超，你不覺得這像一個巨大的關於時代變更的啟示？

溫格號稱教授，因其有經濟學學位。但最大的反諷在於，他的足球追求浪漫，追求機巧，追求自由，恰好是高成本的。不僅是比賽形態過於「高冷」，支撐他實現這種比賽內容的建隊成本也必然昂貴。在新球場之鍋嚴重壓制球隊財務狀況的情況下，溫格一直堅持這種高成本的打法，說的好聽，是為證道，說的不好聽，是為烏托邦。在強強對話中屢屢被完爆，恰好是這種顧頭不顧尾，頭重腳輕的花式足球思路的結果。

加齊迪茲完全沒有發揮出CEO應該有的功能。

尤其是在現如今的足壇通貨膨脹，比投入，比經紀人，比球星，然後比成績的環境下，溫格所追求的高成本足球方式，更顯得是另類。與風車搏鬥的唐吉坷德，真是形象。在俱樂部易主之後，大衛·鄧恩被清洗，克倫克設定好一個俱樂部的發展路線，然後大小事宜都交由溫格手中，從美國大聯盟挖來的CEO加齊迪茲最多只能算一個幫閑的角色，從此溫格的球隊就再也無法回到「經世致用」的氣質上來了。

從上賽季溫格本人的續約開始，阿森納就開始了連番的動蕩。有傳言是克倫克的兒子有意深度介入俱樂部的管理，並造成了管理層和主教練之間的權力衝突。結合這個夏天俱樂部的種種奇異表現來看，溫格和俱樂部之間的裂痕的確非常巨大。那請容我們問一句，奪取足總杯之後，為何不體面離開？

強留了桑切斯之後，從去年就開始的更衣室氛圍問題無疑將進一步放大，溫格將如何收拾軍心？在明顯的中場人員搭配困境面前，溫格又將如何去更新戰術套路？轉會窗關閉了，溫格的麻煩遠沒消失。如果他還無法從花式足球的烏托邦中走出來，留給他的時間真不多了。

鄧恩離開阿森納之後，也離開了足球的中心舞台。他和溫格的搭配，曾是阿森納最輝煌時期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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