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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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

天使

作者丨史培穎 編輯丨文姐

夏日的上海，午後驕陽似火。繁華的江寧路，人流不再熙熙攘攘，有了些許難得的清靜。著名的顯微外科專家、造手大師於仲嘉教授的寓所，就座落在一幢普通的大樓里。

我是於教授家的常客了，算起來，我的母親和他們夫婦相識差不多已有半個世紀。每當工作不甚忙碌時，我母親和我便會去探望他們。

於老是山東人，身材魁梧，雖已年近九旬，卻思維清晰，精神矍鑠，完全不像耄耋之年。他十五歲參加八路軍，當了一名紅小鬼衛生員，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冒著槍林彈雨，搶救過無數傷員。新中國成立後上了大學，是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骨科主任醫師，終身教授。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於教授主治的世界第一例再造手獲得成功，一時轟動全球，為祖國贏得了巨大的聲譽。此後，於老在顯微外科領域繼續創新，取得一項又一項的傑出成就，使我國的顯微外科水平，迅速躍居國際領先地位。他的全手指缺失再造手醫術，在國際上被稱為人間奇蹟，冠名「中國手」、「於氏手」。幾十年來，在他的精心救治下，無數失肢病人再次揚起人生的風帆，重新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國外醫學界的景仰，國內潮湧般的讚美，數不清的頭銜、榮譽紛至沓來。然而，面對這一個個熠熠的光環，他只是淡淡一笑，從不願多說什麼。

淡泊名利，敬業奉獻，是於老為人處事的一貫準則。在他七十餘載的從醫生涯中，無處不閃爍著這一崇高品德的光輝。只要病人來到他面前，他就會立刻忘掉自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治療中去，他的心靈，也因此在救治病人的過程中不斷得到凈化。歲月匆匆，社會在變，時代在變，人的思想觀念也在變。然而，於老的初心卻始終未變，「為人民服務」這五個擲地有聲的不朽大字，如鋼鑄鐵就般，牢牢鐫刻在他的心中。

於老的夫人趙秀寶也是位資深醫師，給我講起兩則於老主持醫治的病例：

第一例是個青年，左手五指不慎被機器全部軋斷。當時治療方案已擬定，準備取其自身的三個腳趾，再造一隻三個手指的手。但在術前檢查肢體時，於老發現，青年的腳趾較長，不由萌生出一個新的方案：為何不多取兩個腳趾，再造一隻五個手指的全手呢？多造兩個手指，對醫生來說，手術難度確實大了，風險也高了，卻並非不能攻克，但對一個年僅二十來歲的青年而言，意義就非同尋常了，一隻功能齊全的完整的手，很可能會改變他的一生。當新方案徵求意見時，青年竟因激動失聲痛哭起來。如今，那位青年已建立起幸福的家庭，事業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另一例是個中學生，在高考的巨大壓力下產生幻覺從三樓窗戶跳下，摔斷了脊椎骨，雙腳踝骨也粉碎性骨折，並被診斷出患有精神分裂症。在討論治療方案時，主流意見都主張手術植入鋼釘鋼板，那是目前國內外普遍採用的有效療法。但在認真研究病情，並全面了解病人的相關情況後，於老卻力排眾議，決定放棄手術，改為保守治療。促使他做出這一決定的原因有二：首先，植入鋼釘鋼板，需進行幾次手術，以後取出鋼釘鋼板，又需幾次手術，病人將反覆承受折騰。考慮到這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很難保證會配合醫務人員，一旦在治療過程中突發狂躁暴力，後果將不堪設想。其次，手術治療至少需要十幾萬，病人家庭經濟條件較差，這筆巨款，是他們無法承受的沉重負擔。如果採取保守療法，踝骨碎裂，用傳統的石膏固定，脊椎斷開，只需平躺仰卧，假以時日，讓它慢慢自然癒合。這樣，風險降至最低，花錢也非常少，同樣可以達到良好的療效。後來的事實證明，於老的決定是正確的。

已到晚飯時候，桌面擺上了幾盆家常菜，還有於老喜愛的麵條、饅頭。我們邊吃邊聊，不免談到了時下熱議的醫患矛盾問題。於老認為醫患雙方出現糾紛，甚至發生肢體衝突，是令人痛心的不正常現象。個別患者及家屬的非理性行為，不僅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會使問題變得更嚴重更複雜。但作為醫務人員，也應由此引發深思。病人正是出於對醫院的信任，才不惜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和財力，有些病人還來自很遠的地方。儘管病人的病情各不相同，但他們的心愿卻是相通的，就是希望少受痛苦，少花錢，把病治癒。如果我們能換位思考，將心比心，想方設法替病人著想，讓病人切實感受到醫務人員的真情，醫患之間，還會產生那麼多矛盾嗎？

聆聽於老娓娓而談，感受他非凡的魅力，時間彷彿也凝滯不前了。歸去途中，我忽然想起了也是外科醫生的白求恩和柯棣華兩位大夫，雖然他們的故事，發生在遙遠的戰爭年代，現在的人們，已不再經常談論，但從於老身上，我彷彿又見到了他們高大的形象，感悟到了他們偉大精神的傳承。醫務人員有個美麗動聽的名字，叫做「白衣天使」，造手大師於老，讓人們看到了這樣的願景：天使在人間，就在你我的身邊！

作者簡介

史培穎，75年11月出生，中國民主同盟盟員，目前於滬上一家專業房地產電視媒體《今日房產》任董事副總經理。喜歡繪畫、寫作、旅行、收藏，偶爾空閑時會書寫和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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