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有多不妙，引誘就有多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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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共讀第 05 天

拆解共讀目標：

王琦瑤逃到鄔橋療傷，遇見了阿二。阿二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學生，王琦瑤對於他來講，就是那電影中走出來的，是一個繁華又旖旎的夢。阿二對王琦瑤的愛是想藏也藏不住的，而這份愛王琦瑤也是知道的，但王琦瑤「只把阿二的心當成少年之愛來領會」。鄔橋從來沒有能成為王琦瑤的歸宿，王琦瑤的心裡念的想的始終是上海。今日讀完第二部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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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共讀第一日

《長恨歌》共讀第二日

《長恨歌》共讀第三日

《長恨歌》共讀第四日

1

鄔橋的一切都是最初意味的，所有的繁花似錦，萬花筒似的景象都是從這裡引發伸延出去。鄔橋它解開人們心中各種各樣的疙瘩，行動和不行動都有理由，幸和不幸都有解釋。它其實就是兩個字：活著。

凡來到鄔橋的外鄉人都有一副凄惶的表情，他們傷心落意，身不由己。他們乘著船來到這裡，好像到了世界的邊邊上，那世界使他們又恨又愛，愛不到又舍不下，萬般為難。他們個個被離別之苦遮住了眼睛，不知前邊是什麼等著他們。

鄔橋是王琦瑤外婆的娘家。外婆看著眼前的王琦瑤，好像能看到四十年後。她想，這孩子的頭沒有開好，要再拗過來就難了。她還想，王琦瑤沒開好頭的緣故就是長得太好了，這也是長得好的壞處。在上海那地方，所有人都騙你，讓你以為花好月好，長聚不散，都幫著你一起做夢，人事皆非了，夢還做不醒。

這是外婆憐惜王琦瑤的地方，她這夢破得太早，還沒做夠呢。只得說，早點夢醒未必是壞事，趁還有幾年青春，再開個頭。不過，什麼都經過了一遍，留下了痕迹，再怎麼重來也終究是個繼續。

外婆沒去過上海，但她知道那是個紛紛攘攘的世界。人心最經不起撩撥，一撥就動。這孩子的心已經撩起了，別看如今是死了一般地止住了，等疼過了就又抬頭了。這就是上海的危險，也是罪孽。外婆曉得曾經滄海難為水的道理，她知道這孩子難了。此時此刻還不是最難，以後是一步難似一步。

外婆心裡為王琦瑤設想千萬條前途，最終一條是去當尼姑，強把一顆心按到底，至少活個平安無事。但外婆也為她不甘心，說起來，外婆是比王琦瑤更懂得做人的快活的。外婆王者王琦瑤想，這孩子還沒享到女人的真正好處呢，這些真好處看上去平常，卻從里及外，自始至終，有名有實。可這孩子的心是走了樣的心，只能領會走了樣的快活。

王琦瑤望著外婆的臉想，「老」這東西真是可怕，逃也逃不了，逼著你來的。外婆指著艙外對王琦瑤說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王琦瑤卻置若罔聞，她的心不知去了哪裡，她的心是打散了的，濺得四面八方，哪天再重新聚攏來也不免是少了這塊、缺了那片的。

2

王琦瑤在鄔橋住舅外公的家，舅外公的醬豆腐乾是出了名的，每天有豆腐店的夥計來送老豆腐。豆腐店老闆家有兩個兒子，阿大已娶親生子，阿二在崑山讀書。阿二對鄔橋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和男人也不打攏，在有月亮的夜晚就可見到他孤孑一身的影子。阿二其實是鄔橋的一景，是鄔橋的孤獨者。

阿二心裡是討厭鄔橋的，這討厭甚至掛在了臉上。他把鄔橋看做是被世界遺棄的的邊角料，他是要走出去的，可他身子太弱，經不起大世界的動蕩，最後還是退回鄔橋。於是他覺得自己也成了世界的邊角料。

有一種傳說，人的影子是人的靈魂，阿二自稱是沒有影子的人。有一天，阿二看見王琦瑤，心裡忽然有種觸電般的相通感覺，他驚奇地想：這才是我的影子呢。從這日起，送豆腐的事就由他包下了。他覺得王琦瑤也是從那正經世界上裁下的，卻是錯裁的。

有了她，鄔橋這地方就有些見天日，不會被埋沒了；有了她，鄔橋這地方還和大世界有了些藕斷絲連的關係。阿二感激得都要流淚了。阿二也聽到了有關王琦瑤的傳說，這傳說再離譜他也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更合乎他的想像。阿二的心活躍了起來。

王琦瑤很快注意到這個少年。有一回她與他迎面，就見他紅了臉，逃跑似的走了。她心裡覺得有趣，更注意他了。她來到鄔橋後頭一次有淘氣的閑心，也是頭一回笑，都是由阿二引出的。阿二的人和心也都被喚回了，王琦瑤就像是一面鏡子，對著她，阿二才知道自己的人是如何，心是如何。

3

阿二高興沒幾天又難過起來。這個上海女人就像是天邊的落霞，轉眼就會過去，然後無影無蹤。阿二現在每天都去與王琦瑤對坐著，可越是與她接近，她卻像越遠了；她越是遠，阿二越要追，結果便越追越遠，都要看不清這人了。

阿二想：這上海女人就是為了引誘他來的。前景有多不妙，引誘就有多強烈。阿二對王琦瑤的嚮往里，不光有愛，還有膜拜。他膜拜的是一個不幸的宗教，不是為了永生，而是為了短暫，瞬間的快樂。阿二的心是中了邪的心。

王琦瑤只把阿二的心當成少年之愛來領會。只有這點愛，是清晰的，有人間面目，是他們倆交流的橋樑。王琦瑤看著他，心裡生出喜歡，這喜歡也很簡單，是由衷生起，不加考慮的。

阿二覺得是應當行動的時候了。他心中突兀而起一股悲慟之情，像在做著一個重大的訣別，但這訣別更像是相聚。阿二不再天天去找王琦瑤，王琦瑤正在驚異阿二的不來，卻聽見了他的敲門聲。阿二的球鞋是新洗的，刷了鞋粉，圍巾也是新洗的，熨平了。他對王琦瑤說，只怕有一日在上海的大馬路上迎面遇見，都要認不出他了。

他走之後，王琦瑤還有些話要對阿二說，想著明天再說吧。第二日，第三日，阿二都沒來。後來聽送豆腐的夥計說，阿二去南京考師範了。王琦瑤把阿二那晚上說的話又細細想了一遍，心裡認定阿二是去上海等她呢！

4

阿二勾起了王琦瑤對上海的心。上海真是不能想的，想起就是心痛。那裡的日日夜夜都是情義無限。從來沒有它，倒也無所謂；曾經有過，便再也放不下了。上海真是叫人相思，怎麼樣的折騰和打擊都滅不了，稍一和緩便又抬頭。

阿二一走便音信全無，王琦瑤更斷定阿二是去了上海。鄔橋並不是完全與上海隔絕，也是有一點消息的，一旦有意，那些零碎物件便都成了撩撥。王琦瑤的心哪還經得起撩撥啊，她如今走到哪裡都聽見上海的呼喚和回應。

她這一顆上海的心，其實是有仇有怨的，受了傷的。因此這撩撥也是揭傷口。可如今回想，什麼都是合情合理的，恩怨苦樂都是洗禮。有個阿二在上海，上海似乎暖心了些。王琦瑤還沒走，鄔橋卻已在向她揮手告別。

王琦瑤乘上回蘇州的船，從鄔橋走出來了。蘇州市上海的回憶，上海人要是夢回，就是回蘇州，蘇州是上海的舊情難忘。從蘇州到上海的一段，王琦瑤是坐晚上的火車的，窗外的黑，就像厚帷幕一半，上海就在那幕後，等待開幕的一刻。

當上海最初的燈光出現在黑夜裡頭，王琦瑤忽然間熱淚盈眶。往事像化了凍的春水，漫過河堤，說不想它，它還是來了。可畢竟大河東去，再不復返。

車窗上映出的全是舊人影，王琦瑤不由得淚流滿面。

Tips：今天的領讀就到這啦。

本周，我們共讀的是《長恨歌》，請各位書友在晚上9點前，自己準備好電子版或紙質版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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