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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坂茂談建築 PIN-UP百無禁忌

Shigeru Ban

Interview byKevin Greenberg

坂茂

記者 :凱文·格林伯格

Shigeru Ban 坂茂簡稱 _SB

Kevin Greenberg 凱文·格林伯格簡稱 _KG

坂茂

日本著名建築師——坂茂

1957年出生於日本東京

2014年普利茲克建築獎獲得者。

沉著的神情背後

有一雙深色的眼睛熠熠生光

在其職業生涯的早期,坂茂就因為創造性地使用卡紙板和紙張做建築材料而一舉成名。

現在,坂茂同時因兩方面的工作而名聲大震——臨時人道主義援助住宅項目,以及對動態部分和機械要素的極度著迷。

同時,奢侈品開發者越來越喜歡他給住宅設計所注入的低調優雅。

坂茂生於日本,在美國受教育,工作則輾轉於紐約、巴黎和東京之間——正如他的建築總是在臨時和永久、運動與固定、粗礪與優美之間切換,他似乎總是在試圖逃離簡單的總結或歸類。

同樣,這個男人本身也是如此: 他行走迅速,步伐緊張,面部呆板,沉著的神情背後一雙深色的眼睛熠熠生光,偶爾閃現的戲弄神情,也通常掩蓋在他標誌性的鬍鬚下。

他在談話的過程中會變得非常安靜,他的話語平靜、謹慎、精確——正像曼哈頓公園大道上優雅的老派日式飯店北野的風格,正是在這裡我們見到了他。

The Interview

KG:你選擇待在北野飯店,這很有意思。

SB:沒什麼,我只是喜歡日本的服務。但是我的房

間實際上是西式的床,傳統的日本榻榻米房間

有點......(笑)

KG:不管怎樣,你不是傳統的日本人。首先,你從

沒有在日本上過學,你先是在洛杉磯的南加州

建築學院,接著去了紐約的庫伯聯合學院,師

從建築師約翰·海杜克。

SB:是的,我是約翰·海杜克的超級粉絲,他是我想

要來美國讀書的原因。他在庫伯聯合學院執教,

但是他們只願意接收從其他美國學校轉過來的外

國學生,所以我先去了南加州建築學院。

KG:但是作為一個日本建築師......

SB:你為什麼把我看作一個日本建築師?因為我生在

日本嗎?我的教育經歷主要在美國,工作也大多

在日本之外。

KG:但是你最初的事務所是在東京。

SB:我現在大多時間住在巴黎。我在日本沒有項

目,或者說項目非常少。東京的事務所也主要是

在做其他國家的項目。

KG:你希望在日本有更多的項目嗎?

SB:是的,因為實際上日本是建房子最容易的國

家。客戶沒有那麼咄咄逼人,承包商訓練有素,

也非常支持和尊重建築師。有時與國外的總承包

商打交道非常困難。

KG:能說說近些年你在紐約從事建築的經歷是怎樣

的嗎?例如,你現在正在做的金屬百葉窗住宅

樓。

SB:紐約是我的第二個家,我的商業夥伴迪恩·莫爾

茨也在這裡,他曾是庫伯聯合學院的學生。我們

相識至今 25 年了,在這裡工作對我來說非常舒

服。

KG:今年秋天,里佐利出版社將會出版一本關於你

的紙建築作品的書。能談談這件事嗎?

SB:實際上,在里佐利來找我之前,另外一家出版

社已經問過我關於出版專著的事,我也已經答應

了。當里佐利找到我時,我跟他們說我不想同樣

的書做兩次,但是如果是有某種特定的主題,那

我還是很有興趣的。所以,我們達成協議聚焦於

我的紙筒建築、臨時性的結構,以及災難救援,

這些都是我事業的關鍵詞。

KG:那麼,最初是什麼讓你開始把紙作為建築材料?

是有某種特殊意義,還是僅僅因為它的結構性能

讓作為年輕建築師的你感興趣?

SB:我對各種材料都很著迷,也喜歡發現它潛在的

美。我沒有創造任何新的東西,只是以一種不同

的方式來使用已經存在的結構。最初,紙僅僅是

木材的替代品。1986 年,當我開始獨立工作

時,我受命設計東京軸畫廊的阿爾瓦·阿爾托展

覽。這個項目預算非常低,無法承擔使用木材來

建造它的成本,所以我找來紙管,開始測試它作

為材料的性能,我發現上過蠟的紙是非常堅固

的。但是,你知道,它是紙的這個事實其實無關

緊要。

KG:不過,紙的使用對你的作品來說是非常特別

的。你是否會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因為軸畫廊

的展覽需要使用這些紙管,正是阿爾瓦·阿爾托

展覽帶你進入了紙的天地?

SB:是的,在某種程度上,這種說法是對的。約翰·

海杜克的教學基於柯布西耶和密斯·凡·德·羅兩

位大師,是一種非常國際化的風格,當我在庫伯

聯合學院首次接觸到阿爾瓦·阿爾托的作品時,

我不太感興趣。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去了芬

蘭——我那時在為建築攝影師二川幸雄工作,我

們去那裡拍攝阿爾瓦·阿爾托的作品——我非常

驚訝地看到阿爾托頭腦中如何理解情境中的設

計,以及設計與本地材料的關係。這確實開闊了

我的眼界。

KG:說到紙,你在個人生活中使用什麼樣的紙張?SB:呃,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我主要用些用剩的

紙、回收紙,或者影印紙的反面——那是我的速

寫簿。

KG:近年來,你進行了許多比之前更豐富、更具有

標誌性的工作。同時,你的創作越來越多地聚

焦於為難民提供臨時性的結構,以及提供人道主

義救援。

SB:這是一種平衡,對我來說在精神上非常重要。

在我讀完書並且在日本開始工作之後,我非常吃

驚地發現建築師們在社會中不太受重視。我想這

是因為建築師的僱主產生的影響。我們大多數

情況下是在為非常富有的人、企業、開發商工

作。在歷史上,建築師們總是給富人或者有權

勢的宗教群體工作。富人或權勢群體利用建築

師來使他們的權利和金錢具象化,來創造上述不

朽的建築。作為建築師來說,我們喜歡這麼做。

這也是建築師實現自我的途徑。現在,我不是反

對創造不朽的建築,因為它們對於一般公眾來說

非常重要。但是,當人們經歷一場災難,比如地

震,他們流離失所,他們需要臨時住所——我看

到沒有多少建築師願意接受這個挑戰。我認為我

可以運用我的經驗和知識,與當地的學生和建築

師合作來解決這一難題。我越來越確定我們必須

在為富人創造不朽建築和這種人道主義活動之間

尋求平衡。

KG:這些人道主義建築已經越來越精緻漂亮。我注

意到你正在形成一種模式,這種建築不再是暫時

的,而是變成為缺少服務的人們提供永久性的解

決方案。

SB:我想即使是臨時性的建築也應該是美的,尤其

是對於那些經歷了像地震這樣恐怖體驗的受害者

來說,他們剛經歷了心理創傷,他們的居住空間

一定要舒服,同時也要具備視覺上的愉悅體驗。

也許,因為我正在成為越來越好的建築師,所以

這些建築也越來越精細了。(笑)

KG:一些你最近的項目似乎又重新回到你早期工作

的主題:優雅的別墅、高端的私人住宅,像前面

提到的紐約金屬百葉窗住宅樓,再比如在 Dellis

Cay 項目中你要在加勒比海的一個私人島嶼上建

一個別墅酒店。這是你的某種戰略嗎?

SB:(笑)不存在什麼戰略。這些項目都是自然而然碰

到的。我確實在挑選項目上很謹慎挑剔,大多數

情況下我考慮的不是項目的規模或預算的豐薄,

我考慮的主要是客戶和我是否具有相似的精神氣

質或感知力。Dellis Cay 是一個很棒的項目,來

自一個很棒的客戶。但是,坦白說,它沒什麼特

別的,因為開發商會邀請不同的知名建築師入

(包括 DavidChipperfield,Zaha Hadid,Kengo

Kuma,PieroLissoni等人)。這種做法在世界很

多地方都有。所以即使客戶是比較特別的,但是

這個項目本身還是有點普通。回過頭來說,紐約

金屬百葉窗住宅樓是個很特別的項目。客戶擁有

一座畫廊,當我接受這個項目委託時他們還住

在樓上,但是緊接著他們從銀行貸到一筆款,於

是他們要我在畫廊的基礎上設計一整套的公寓,

所以整個項目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KG:紐約金屬百葉窗住宅樓的移動金屬部分是與英

國標赫公司的結構工程師們一起設計的。在你的

工作中,結構工程師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SB:非常重要的角色。當我最初開始紙管結構項目

的時候,我邀請一位非常傑出的日本結構工程師

松井來幫助我。他已經 75 歲了,按理說像我這

樣的年輕建築師是不應該與這樣一位著名的、傑

出的,當然也是高身價的結構工程師一起工作

的。但是,我管不了這些。我直接登門拜訪,

他也對我的工作非常感興趣,這幾乎成了一種愛

好。他從來不收我的錢。所以,我常應邀去他

家,而不是像其他的普通項目合作者那樣去他的

辦公室見他。通常在晚飯之前,他會花上半個

小時和我一起計算。他從來不用計算機,一切都

是手寫手繪。這對我來說是很好的訓練。

KG:在你的一些作品裡,建築結構表達得非常漂

亮,像在漢諾威的 Expo2000 中的日本展覽館

項目。而其他的建築,像 2000 年的未裝飾的別

墅,建築結構的表達則更多是一種藝術的隱藏。

SB:我並不是有意隱藏或彰顯結構。重要的是建築

與場所及自然之間的關係。當我從事一個與情境

無關的項目時,比如說展覽館項目,那麼結構和

材料成為最重要的因素。但是,一般來說,我喜

歡在有不同條件的限制下進行設計工作。如果你

給我一個不受限制的預算、毫無限制的平地空

間,那麼我很難去做設計。

KG:能不能談談到目前為止你所遇到的最難的,或

者最樂在其中的限制條件?

SB:那非游牧美術館莫屬。它輾轉於世界各地,從

紐約、洛杉磯到歐洲,然後又到了中國。客戶提

出了非常具有挑戰性的要求,要讓這個博物館容

易建造、方便拆除,而且還要不需花費太多就

可以搬到世界各處。它需要非同尋常的簡潔。因

此我想出了這個主意:在當地租用船用集裝箱,

而不是每次都搬運整個的建築結構。但這不是我

第一次用集裝箱。很多年前,我在日本用集裝箱

做了一個小的項目,所以游牧美術館項目就可以

看作這個創意的拓展。我大多數的創意都與此類

似,它們並不是突然之間冒出來的。

KG:你一些比較知名的項目是為滿足臨時性需求

的,例如,Takatori Catholic Church。最近,

我們看到一些其他建築師備受矚目的項目,我現

在馬上想到的像扎哈·哈迪德的香奈兒移動藝術

博物館,還有蛇形畫廊的年度夏季展覽館。

SB:你知道,我不太喜歡被定位為這一類臨時性建

築項目的設計師——我也喜歡建造不朽的建築!

(笑)但是,有時候你會意識到,我們並不總是需

要永垂不朽的建築......現在,人們的流動性增

強,而且也不再非得去辦公室才能工作。每過十

年左右項目內在的問題都會發生變化,因此現如

今的建築越來越需要能夠靈活應變。因為我過去

這些年做了很多這種比較成功的臨時性的建築,

所以我能理解為什麼人們一再要求我設計更多類

似的作品。唯一一個我想我不會做的是蛇形畫廊

的項目,因為我今年已經為倫敦設計藝術節建了

一個臨時性的建築,我想他們不會再次聘請同一

個建築師來設計一個類似的東西。(笑)

KG:你大概可以稱得上最「多災多難」的當代建築師!

2003年,你作為創意團隊的一員,與拉斐爾·維

諾里、弗德里克·施瓦茨、肯·史密斯等人一起,

共同競爭世界貿易中心項目。能談談這段經歷

嗎?

SB: 最初,我對這個項目一點都不感興趣。面對這

樣的災難,我就是無法思考建築。因此,當他們

找到我,請我與其他建築師一起設計一個新的世

貿中心大樓時,我沒有任何的想法。但是我的

紐約合作夥伴對我說:「幹嗎不接受邀請呢?誰也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入圍。」於是,我答應了。合

作非常順利,我們名列第二。我必須承認,我很

開心我們的方案沒有被選中,因為很明顯,有

太多的政治因素捲入其中。如果我參與了這個項

目,那麼我就不會有精力參與蓬皮杜中心梅茨分

館的競標。

KG:你贏得了這個項目,而且項目也正在進行中。

你甚至在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的上面建造了一個

臨時性的硬紙板辦公室。這是怎麼回事?

SB:我只是無法承擔在巴黎租用辦公室的費用(笑)。

我曾經和我的學生在東京慶應大學建了一個臨時

性的工作室,所以,當我們開始梅茨分館的項目

時,我有點半開玩笑地建議,在蓬皮杜藝術中心

上面建一個臨時辦公室。博物館館長馬上就同

意了,前提是我要首先徵得倫佐·皮亞諾先生的

同意。他也同意了。所以,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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