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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法罕:盛世的餘暉(二)

寺院姐妹花:內斂的富麗堂皇

廣場對面,謝赫勞夫清真寺與阿里卡普宮遙相對望。除了碩大的穹頂,一切似乎稀鬆平常。我在門口躊躇,思量著是否要買票。這個時候,經驗幫了大忙——波斯建築之美向來是內斂的。若非入內參觀,誰知道外貌平平的阿里卡普宮竟藏著讓人驚艷的廳堂呢?

果然,我沒失望。進入寺內的一瞬,世界完全變樣。海藍的牆上掛滿金黃的花紋,遠遠望去好似星辰密布的夜空。通道曲曲折折,轉彎過後才能找到祈禱室的小門——經過這番「曲徑通幽」,寺院的神秘感更加突出,遊客的好奇心也被撩得愈發強烈。然而設計師之所以這麼做,顯然還有別的目的:寺院正門面西,而穆斯林做禮拜要朝著西南的麥加。惟有通過走廊調整,國王才能更方便地找到禮拜的正確方向。

邁入內室,身邊的遊客「哇」聲一片。十三米高的金黃穹頂布滿了葉片圖案,每片葉子又鑲嵌了更細小的圖案,其繁複程度比阿里卡普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屋頂到牆角,這裡到處是圖形和花紋。每朵鮮花、每片葉子都藏著更小的部件,紋樣之細膩似永無止境。更妙的是,廳內紋飾雖多,眼睛卻絲毫不感雜亂,因為所有花紋都是按順序整齊排列的。小小的一間屋子,卻好像容納了世間萬物——一股大氣華美之感霎時擊中心扉。難怪國王要在這兒念經呢。

穹頂之下是一整圈的小窗。一縷陽光自窗外打來,把窗棱格的優美形狀勾勒在地面上。我順著陽光仰望,無意間又發現了一重奇觀:一組光線被投射在了穹頂上,圍著圓心形成一個金燦燦的扇面,像極了孔雀開屏的場景。原來這就是人們津津樂道的「金孔雀」。日頭移動,雀屏的大小也不斷變化——波斯工匠不僅抓住了光影流動之美,更把它玩出了別具一格的新花樣。有了若隱若現的「孔雀」,廳堂更添一份難得的靈動之氣。如此巧思,真讓人擊掌叫絕。

作為御用經堂,謝赫勞夫清真寺美在小巧富麗。而她旁邊的國王清真寺,則以磅礴氣勢見長。還未入內,巨大的伊朗式拱門已然先聲奪人。拱門上方是密密麻麻的蜂巢形凹槽,眼花繚亂的視感再度撲面而來。邁進庭院,碧海汪洋瞬時將人包圍——環視四周,所有牆壁都貼了大大小小的寶藍色瓷磚。這些數不盡的瓷磚,乍看純凈如一,細瞧卻是各有各的精彩。每一張瓷磚,都有自己獨特的花紋。古波斯人對細節近乎偏執的追求,實在是讓人佩服。

院落中心的經堂同樣大得駭人——進入這裡的第一秒,我的眼找不到她的邊沿。經堂穹頂棲息著另一隻「孔雀」,雖說更大些,但卻不似前面那個輝煌耀眼。當然,這座清真寺的看點不在上面,而是腳下。地板中央那塊不起眼的灰色方磚才是全寺最有趣的地方。我學著身邊的伊朗人在磚上跺腳,其回聲之大讓人吃驚不小。不用問,你肯定也如我一樣,立時就想到了北京的天壇。用聲效營造莊嚴氣氛,波斯人與我們的祖先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華麗的清真寺凝聚了波斯人的心血,也將波斯民族的美術造詣展現到極致。除了工匠的辛勤付出,阿巴斯一世同樣功不可沒。除了文治武功,這位國王頗值一提的就是他既統一又包容的宗教政策。正是因他推動,伊斯蘭教什葉派被最終確立為伊朗國教,而日益壯大的什葉派僧侶團也成了維護王權的重要支柱。與此同時,國王也為其他宗教留下空間,允許遜尼派、基督教、猶太教、祆教徒繼續保持信仰。這種政策既統一了全民思想,又最大限度減少了宗教矛盾,保持了薩非王朝的和平穩定。

時至今日,這項政策影響猶存。雖然現代伊朗已是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共和國,但街頭仍可找到基督教堂,亞茲德的祆教聖火還在熊熊燃燒。搭車閑聊時,一位伊朗大叔就曾指著自己的朋友說:「他就不是回教徒」。

那位朋友,名叫爾撒。這個名字在古蘭經里,對應的是基督教的耶穌。

柱宮與古橋:最後的安好時光

薩非王朝盛世,自阿巴斯一世始,於蘇萊曼國王終。蘇萊曼之前的阿巴斯二世時代,波斯大地承平日久,享樂之風日漸濃厚。這一點,在建築上體現得再清楚不過:阿巴斯二世修造的宮闕,不僅精緻,更多了閑逸和雅趣。

一進宮門,迎面是池水倒映的綠樹藍天。池子盡頭便是大名鼎鼎的四十柱宮:地上二十根柱子,倒影里也有二十根,這就是她名字的由來。有了碧波相襯,小巧的宮殿靈韻倍增。纖細的木製廊柱分成五列撐起寬大的屋頂,宮殿前庭更顯玲瓏輕盈。從池邊遠望,四十柱宮像極了憑水而立的小家碧玉——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因為阿巴斯二世希望有一處迎賓和飲宴的場所,這座小而美的瓊樓應運而生。不同於伊瑪目廣場上大房子相互依偎,四十柱宮被綠樹紅花團團圍繞。流連宮苑,時不時就能聽到雀鳥鳴叫。比起人流不息、喧鬧鼎沸的伊瑪目廣場,這裡安安靜靜,好似世外桃源。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放鬆消遣了。

穿過閃亮亮的鏡面大門,便是宮內寬敞的大廳。不用問,這兒又是一個讓人視野大開的新世界了——波斯建築嘛,精華向來在裡面。儘管早已熟悉波斯人雕樑畫棟的本事,我的眼球還是被再度征服。你永遠都想不到,他們究竟能繪出怎樣新奇的畫面。

門口正對著三組壁畫,每面都彰顯著薩非王朝的光榮與奢華。中間最惹眼的一幅,描繪了波斯軍隊奮勇戰鬥的場景。士兵,戰馬,長矛,弓箭。不大的畫面上,所有細節都纖毫畢現,每個人物都神采奕奕——波斯美術,就是有這麼一股精細勁。旁邊兩面則是貴族宴會的歡樂場面,國王跪坐於毛毯中央,一眾王親貴戚陪侍兩旁。王的前方,樂師撥動琴弦,舞女伸展腰肢,裙褶隨著舞步翩然流動。貴族們或凝神觀看,或交頭接耳,人人都是輕鬆愜意的模樣——他們所享受的,正是薩非王朝最溫潤柔軟的好時光。

作為守成君主,阿巴斯二世一生順遂優渥,飲宴和娛樂是他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命人建了這城裡最美的赫久古橋,只為有地方可以好好觀賞扎因代河落日。這座橋最大的特點,便是中間飾滿花紋的御用涼亭。涼亭兩側還有二十三道拱券。據說國王在此賞景時,大臣們就坐在拱券下陪同。不過設計師的心思顯然不止於此——這些連續跨越的弧線,巧妙地消解了石橋的沉重感,更造就了古橋美感獨具的夜景。夜幕降臨之時,拱券的燈光紛紛開啟,整座橋在河面上輕巧地連成珠鏈一串。那種飽含詩意的貴氣,在夜色的映襯下更顯夢幻撩人了。

沉浸於富庶的生活和精美的宮闕,貴族們的恣意狂歡永無止息。在一片令人迷醉的歌舞昇平中,薩非王朝的盛世悄然畫上了句點。雄才大略的阿巴斯一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他身後不到一百年,他的帝國偉業便轟然倒塌了。

就是在這伊斯法罕,薩非王朝軟弱怕事的末代君主,親手將王冠戴在了兵臨城下的敵人頭上。

煊赫一時的薩非王朝,自此湮沒於世。眼看它高樓漸起,眼見它院落凄涼——現如今,廣場外的薩非宮殿幾乎全部消失,只剩四十柱宮和她旁邊的八重天堂宮。相較遊人絡繹不絕的四十柱宮,乏人踏足的八重天堂宮似乎更引人懷古:站在空空蕩蕩的宮殿里,看看那些褪了色的牆繪,靜靜地想像這裡曾經的繁華與瑰麗。「八重天堂」,其名何美。但現在我們能看到的,不過是一間古舊的土樓罷了。

那個開放而昌盛的古帝國,彷彿是昨夜剛剛做過的夢。

於是我又想起那位伊朗嚮導的感嘆,想起他懷念的眼神——那漫漫黃沙中,掩藏著波斯人的專屬驕傲。今天的伊朗早已物是人非。但那份驕傲,卻深植在他們的基因里。

是的。這個神秘國度值得我們去了解的,還有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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