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子夜河燈碧》

最新 09-05

導語：夢境的童年裡，常常都會有那一盞盞色彩各異的河燈，或明或暗地，在溪流中漸行漸遠，燈火明滅間，就這樣，纏綿婉轉出那最為神秘肅穆的中元子夜。老人都說，這河燈的盡頭處，正是傳說中的忘川河，那三生石下，奈何橋上，在這個中元暗夜裡，又該匯聚了多少凄美悱惻的靈魂？

農曆七月十五這天，正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這是閩南古鎮上除了春節，每年最為盛大的節日。

?中元節，中國俗稱鬼節、七月半，佛教稱為盂蘭盆節，中元節則是道教的稱謂。道教全年的盛會分三次，分別在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及十月十五，這三天合稱「三元」，分別是天官大帝、地官大帝及水官大帝的的誕辰。正月十五天官生日稱為「上元」，主要舉行賜福的儀式；七月十五地官生日稱為「中元」，用法事為亡魂赦罪；十月十五水官生日稱為「下元」，是為有過失的人解除厄運。

?相傳，七月十五這天，地獄大門打開，陰間的鬼魂會放禁出來。有子孫、後人的鬼魂回家去接受香火供養；無主孤魂就到處遊盪，徘徊於任何人跡可至處找東西吃。所以，這一天，人們紛紛舉行祭祀、法事等「普度」、「施孤」這樣的布施活動，以超度孤魂野鬼，不讓其為禍人間，並祈求鬼魂幫助去除疾病和保佑平安。

每年的這一天，閩南古鎮上，照例都有普度之俗。古鎮中，往往常年設有民間的中元普度理事會，負責募集籌辦普度盛會。在一個個秉承「死而不亡者壽」的小鎮上，在這一天，便是極貧窮之家，也會想盡辦法來出款出力，一如古早諺語所傳：普度不出錢，瘟病在眼前；普度不出力，矮爺要來接。

?那一天，人們來到古鎮時，村口穀場上總是已早早搭好了三個台：

這首台為「法師台」，高台上所供的正是超度地獄鬼魂的地藏王菩薩，人們也將其尊稱為「大士爺」或「普渡公」。台上擺有普度真君香爐，並貼有榜文，地藏王硃筆籤押，昭告鬼神共來聽經聞法，領受功德，脫離惡道；台前點有九盞「元神燈」，相應於天上星斗，代表各信眾的元神，這元神燈，是將油燈置於米斗之內，斗內有白米，米斗下有一涼傘支撐，傘下依次放有銅鏡、寶劍、剪刀、尺、秤、銅錢。這白米象徵大地生生不息，涼傘寓意蒼天作育萬物，銅鏡照妖寶劍誅，尺秤權衡剪刀裁，銅錢富貴油燈明，有這般法器相隨，這元神之燈自可吉利長存，保佑平安，薪火相傳；台下則供有一盤盤面制桃子，大米，當法師敲響引鍾，誦讀咒語真言完畢後，便開始施食，將一盤盤面桃子和大米撒向四方，必得反覆三次，古俗也將此儀式稱為「放焰口」。

?次台為「施孤台」，台上立著三塊靈牌，分別標有「地藏菩薩」、「普度真君」和「失孤招魂」；靈牌下是三張神案，紙錢、祭品各異，少不了的總是：各家各戶紛紛送來的全豬、全羊、雞、鴨、鵝及各式發糕、果品、瓜類；每件祭品上還會插上彩色三角形紙旗，亦稱「普度旗」，旗上用毛筆書有「盂蘭盛會」、「分衣施食」、「度幽拔苦」、「甘露門開」、「冥輝普照」、「慶贊中元」等中元敬語。

?三台則為「好兄弟台」，在祭拜完統領萬姓幽靈的普度真君和無主孤魂，並焚燒四色金紙後，古鎮上的人們便開始祭拜有主之魂，古鎮的人們將其稱為「好兄弟」。那好兄弟台上，四角立有四個燈篙，燈篙以高大青竹上懸掛「普度公燈」及旗幟，燈篙約高十二尺，以金紙包覆，上貼符咒，正台前方兩面旗幟飄蕩的，往往正是一對聯，比如：「金蓮燈前聞泣夜，盂蘭會上救升天。」；台上供品應有盡有，每一項供品都插有一柱香；供桌下放置香皂、毛巾和盛滿清水的面盆供「好兄弟」梳洗；一些主事者在台上，將各家各戶送來代表衣物與日用品的紙錢，也即「經衣」焚燒，讓「好兄弟」們換上新衣新裝，得有新面貌；另一些主事人，則點燃香煙，插在香腳上，推己及魂，供「好兄弟」吞雲吐霧，自是別有一種人情滋味；台下各家各戶則焚燒紙錢不斷，希望回魂的「好兄弟」能夠以最體面的方式離開。

?是夜，行走於古鎮之中，只見古鎮街市中，店鋪已全部關門，街道的正中，每過百步就擺一張香案，香案上供著新鮮瓜果和小鎮上專門為鬼節做的「鬼包子」。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插滿了正在焚燒的香，煙火繚繞間，一些院牆深處，還會傳出道士唱詠，似乎沒人能聽懂的祭鬼歌。

在這濃濃的祭祖先，敬鬼神氛圍里，這冥冥之歌飄蕩在這古鎮上空，你便會覺得，這天、地、人、鬼、神都已渾然一體，此時此刻，此天此地，怎知所處？

夜深時，大人們便帶上孩子們，一起前往古鎮溪邊放河燈。古鎮上，河燈也叫「荷花燈」或「水旱燈」，這水燈，就是在一塊小木板上扎一盞燈，大多數用彩紙做成荷花狀，放入溪流之中，任其漂流，為那些孤魂冤鬼接魂照路。古俗傳說中，從陰間到陽間的這條路，非常黑，若沒有燈是看不見路的。在古鎮上，鬼節放燈是必有的善行，它可以讓所有的鬼魂找到歸去來兮所，前生今世路。